涩女相亲记

　　为避免被人等待的尴尬，凌小芊粗粗改了改推文大纲，就赶到了食堂，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十分钟。她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等在食堂门口，中午阳光充足，倒也不算很冷。

　　“小芊！”徐一一远远地朝她招手，还特意加快了脚步，与其他三人微微拉开了些距离。
　　若不是那一如既往的亲昵语气，还有似乎永远洋溢着笑容的脸颊，这架势倒想是□□大姐大领着一群小弟来干仗，偏她个子又高，跟唯一的男生方智扬差不多高。

　　“小芊，”她拉过她的手，“你来的真早呀，咱们快进去吧！”也不忘周围的三个“小弟”，招呼着他们一起走，绝不冷落任何一人。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仿佛是得到允准，三个“小弟”才能跟着进去，大姐大威信十足。

　　凌小芊不动声色将手抽离出来，与她保持距离，面上也并无亲切神色。正如不愿说谎，她也不屑掩盖自己的喜恶，尤其是对着并不把她放在心上的半生不熟的同事。她一向钦佩光明磊落的侠客，也以此为标准要求自己。
　　尽管以侠客自居，但面对一行四人直冲冲走过来时产生的压迫感，凌小芊还是稍稍战栗。她攥攥拳头，给自己打气——这是在单位，她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且，君子动口不动手，她是儒侠。

　　凌小芊第一个打完饭，坐在桌上等。
　　第二个过来的是徐一一。每次吃饭，她都要去炸物小吃那边排队，凌小芊还替她排过两回。

　　今天炸的是春卷，徐一一曾说她从未在家乡吃过这种小吃，第一次吃就惊为天人，当时凌小芊还兴致勃勃地给她普及了春卷的原料、制作流程，又推荐了好几种类似的小吃，两人聊得很欢，全不似今天这般各怀心思，你攻我守、刀光剑影的样子。

　　“今天炸春卷了，你怎么没去拿啊？”现下只有她们两个人，凌小芊打破尴尬。

　　徐一一暗暗松了口气，只有她们两人她尚且不敢直接发问，那等他们都回来了，她更不会说什么了，徐一一觉得自己杞人忧天，此刻踏实不少，甚至有些后悔没去拿春卷了。
　　“今天吃清淡点，向你学习！做个养生girl！诶，有空你给我说说呗，都咋养生呀，吃什么比较好呀？”

　　“你就没什么话想和我说吗？”凌小芊自动屏蔽她的问题，直截了当地问。

　　徐一一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但见王安冉和赵月走来，仿佛看到救星，她的自信及时抵达，说话也更有底气了。“这边！”她站起来，朝她们挥挥手。

　　待大家都坐好，徐一一又试探性的问道：“小芊，你刚才问我什么？”

　　而这在凌小芊看来，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啦，让我们也听听，是不是有八卦！”王安冉意味深长地看看凌小芊，“我猜，是关于小芊的某个男朋友吧！话说小芊你也真厉害，真是人不可貌相——”

　　“海水不可斗量！”赵月适时接话，也想刷刷存在感，“真看不出来，小芊到底几个男朋友呀！”

　　这次尴尬的不止凌小芊，还有徐一一。
　　她现在后悔带她们来了，本想心照不宣地揭过这档子“谣言”，没想到凌小芊没提，她“请”的“帮手”倒是变成了“战争催化剂”，简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徐一一在桌下踢了踢两人的腿，示意她们别说了。赵月十分有眼色地闭了嘴，暗自懊悔方才的失言，此刻专心干饭，远离“是非”。
　　但王安冉心大的很，快人快语，皱着眉头问道：“你干嘛踢我？我说错了嘛，不是你说小芊脚踏两条——”
　　没等她说完，徐一一就把鸡腿塞到她嘴巴里，“快吃饭吧！鸡腿凉了就不好吃了！”

　　凌小芊从从容容吃着土豆丝，淡淡地说道：“继续说吧，我也想听听，我是怎么‘脚踏两条船’的？”平静得仿佛不干己事。

　　徐一一打哈哈：“你听她瞎说呢，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快吃饭吧！”她低着头，夹着胡萝卜丝却胡乱道，“今天这土豆丝蛮好吃哈！”

　　凌小芊并不瞅她，只笑呵呵朝王安冉问：“安冉，你倒说说，我‘厉害’在哪儿，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大魅力！”

　　王安冉再单纯，此刻也明白今天这顿饭是“鸿门宴”。举着吃了大半的鸡腿，皱着眉头，瞥了眼低头不语的徐一一，道：“都是一一说的，我也就听个音儿，学个舌罢了，”做出委屈的表情，“你要算账也犯不上找我呀！再说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说话总是没完没了，罗里吧嗦，凌小芊懒得再听，“是呀，‘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重复了一遍，又加重了“苍蝇”二字。

　　徐一一终于坐不住了，啪的一声摔下筷子，“你什么意思，有话直说，犯不着在这儿指桑骂槐！”

　　赵月吓得一哆嗦，忙把盘子里的饭往嘴里扒，含混不清道：“你们慢慢吃，我吃好了先走了！”却被王安冉拽回桌子上，“着什么急！”

　　凌小芊放下筷子，擦擦嘴，抬起头望向气哄哄站着的徐一一，不紧不慢道：“这样才对嘛，有话直说，何必背后瞎揣摩呢？”语气始终平和坦然，甚至微微笑着，拽了拽徐一一的衣角，“坐下来说，大家还没吃完饭呢。”说着瞅了瞅正在低头啃鸡腿的方智扬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王安冉。

　　“是呀一一，大家都是好朋友，有话当面说开也就好了，别生气呀！”王安冉也拉了拉她另一边的衣角，怕她愤而离席，自己就吃不到新鲜的瓜了。
　　徐一一只好收敛了脾气，顺势坐了下来。

　　“一一，今天当着这么多朋友，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关于我私生活的流言，是你传出去的吗？”凌小芊正色问道，但依旧友善。

　　徐一一目光闪烁，只不敢看她，一粒一粒夹着盘中所剩不多的松籽玉米，好像凌小芊的话没说完，她要等她继续说一样。

　　半晌，凌小芊见无人应答，刚要继续发问，就被人“截胡”了。

　　“一一一定是误会什么了吧，”啃鸡腿的方智杨一向置身事外，这是头一次开口，“都是同事嘛，私下聊天随便提了句，或许词不达意，一场误会罢了！”

　　有人递台阶，徐一一当然赶着跑下来，“是啊，那两个男生都来单位接你，又送花又干啥的，很难不让人误会嘛！”说罢，朝方智扬感激地笑了笑。

　　“既然不确定，为什么要到处说我脚踏两条船呢？”连沈科长都知道了，凌小芊自然不肯就这样模棱两可地糊涂过去。

　　“我没有啊，我就随口说了句嘛，谁知道大家都这么八卦，一传十十传百。而且谣言止于智者，我哪能预料大家都这么相信呀……”她虽反驳，但越说声音越小。

　　“你说谁傻呢！”凌小芊还没发火，王安冉先怒了，“我可从来没问过什么，还不是你巴巴地跑我办公室来嚼舌根，声音还那么大，有理有据的，什么这个有钱，豪车鲜花懂浪漫，那个务实，炒菜烘焙居家暖男！搞得我们整个科室都知道了！”

　　她越说越起劲，赵月见桌上形势紧张，使劲拽她胳膊，“你也不用阻止我，我王安冉向来如此，有话直说！什么面子里子的，做都做了还怕说嘛！现在倒遮遮掩掩起来，想让我当替罪羔羊，没门！”

　　这一顿输出直接让徐一一眼泪打转，方智扬又想做和事佬，刚张了张嘴，就见王安冉端起盘子要走，还不忘回头对凌小芊说：“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跟别人说过。”
　　说完就走了，全然不顾方智扬的挽留。只有跟在她后面走的赵月，一脸歉意地善后：“安冉就这样，不好意思啊，我们先走了！”

　　“咳，”方智扬清清嗓，一副主持大局的模样，“现在事儿也弄清了，咱们就握手言和！总归，大家都不是故意的嘛，都是误会啦，还是缺少沟通，同事之间得多交流嘛，这样才能团结一致干好工作！”他拿学面试的那一套总结着，凌小芊自然听得出他想息事宁人，明显是在给徐一一挽回点颜面。

　　“哪里弄清了？”即便徐一一面上带泪，凌小芊也不怜香惜玉，“我不清楚的事还多着呢！”

　　方智扬干笑两声，“有句古话说的好，难得糊涂嘛！大家都是同事，一定要这么不依不饶嘛？”

　　“我从未介绍你和我男朋友认识，更未说过他家境如何，而关于做饭烘焙更是无从谈起。但你却和吕珐有过接触，好像还互留了联系方式，”凌小芊无视方智扬，直接问徐一一，“所以，你‘误会’的这些，都是吕珐说的？”

　　徐一一还是低着头抽抽噎噎，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此时食堂人正多，方才王安冉声音洪亮，在加上徐一一梨花带雨，他们这桌已经吸引了无数目光。

　　“哎呀，”方智扬给徐一一递了张纸巾，“这怎么还学福尔摩斯要探案啊，都是无心之失啦！朋友八卦也是互相关心的表现嘛——”

　　“你是她的代言人嘛，”凌小芊打断他，又朝徐一一道，“为什么造谣，说清楚！”她总觉得这事和吕珐脱不了干系，誓要刨根问底弄个明白。

　　然而徐一一哭的更凶了，周围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在拍照。

　　方智扬不想事情闹大，便扯了个谎，“哎，刚收到信息，科室有个紧急会议，我和一一先走了哈！工作要紧，这事儿咱下班再说哈！”

　　凌小芊拉住徐一一的手腕，语气仍旧和缓，甚至有些恳求，“一一，我只是想弄清楚，是不是有人让你这么说的？”

　　徐一一吸吸鼻子，一个字也没说，还是被方智扬拽走了。

　　凌小芊叹了口气，身心俱疲。

　　凌小芊斟酌再三，给吕珐拨了电话，约他下班后单位门口见一面。吕珐很爽快地答应了，甚至没问她见面做什么，好像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样。之后，她也给徐一一发了信息，请她务必到场。如她所料，徐一一并未回复。不过凌小芊也不急，她可以下班去科室门口堵她。

　　她要三人当面对质，无论如何，今天必须有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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