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不过黄昏

　　“你还记得这里吗？”贺承宇试探性的问着失忆的林北，试图让他想起来什么。可面前的他依旧呆呆傻傻的。
　　林北眼神空洞中又有一丝好奇四处。窗外的黄昏映在那块真皮沙发上，干净的烟灰缸是有人清理过的痕迹，落地窗外是绝美的夕阳。张望了一番摇摇头，嘴角处处透着不好一丝的彬彬有礼，令贺承宇有点不太习惯——要知道他之前可是处处透着桀骜不驯的气质。
　　“看来旧地重游这个方法也不行”贺承宇垂眸，眼底有些绝望，叹了口气道：“那我们先回去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方法吧。”抬眸间却看间林北盯着落地窗旁的窗帘入了神。
　　贺承宇顺着林北的目光看去却被角落里令一东西吸引。定睛一看竟是那块被林北一把摔碎的奇怪玉石竟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散发着诡异的光。眼间光芒越演愈烈直至照亮整个世界，迎来一个新的世界，时间再次被逆转。
　　“怎么回事？爆炸了？世界末日了？”
　　起初只看见一只模糊的小手在自己眼间摇晃，随着画面渐渐清晰他确定以及肯定是她！
　　光芒渐散，贺承宇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由模糊转为清晰。那只在他眼前晃动的小手，那张带着稚气与关切的脸——是林予晴，年轻时的、还不曾经历后来种种苦难的林予晴。
　　“承宇？你怎么啦？突然站着不动，吓我一跳。”她微微歪着头，圆圆的眼睛写不尽里面的清澈，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贺承宇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膛。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回到了一切还未发生，悲剧尚未铸成的年纪。林予晴还活着，鲜活地站在他面前，对他笑着。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真实的触感让他眼眶发热。“予晴……”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林予晴脸一红，轻轻抽了抽手，没抽动，只好由他握着，小声嘟囔：“干嘛呀，突然这么肉麻……是不是中暑了？”她空着的手自然地探上他的额头。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皮肤，贺承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吓到她。他松开手，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没事，就是刚才有点晕，现在好了。”
　　“真的？”林予晴狐疑地看着他，“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不用。”贺承宇摇头，目光贪婪地描绘着她的眉眼，一遍又一遍确认这不是梦。“就是……突然想清楚了一些事。”
　　“奇奇怪怪的。”林予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却悄悄弯起，“走吧，再不去图书馆，好位置都要被占光了。”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并肩走在熟悉的校道上，贺承宇的心从未如此坚定过。他知道不久之后，父母就会再次提出送他出国的计划，而上一次，他犹豫再三，最终选择离开，这也成了他和林予晴之间永远的遗憾和痛楚的起点。
　　但这一次，不会了。

　　几天后，饭桌上，父亲果然再次提起了这件事。
　　“承宇啊，我和你妈商量过了，觉得还是送你去国外读比较好，那边的教育环境……”
　　“爸，”贺承宇放下筷子，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我不去。”
　　饭厅里瞬间安静下来。贺北皱起眉：“你说什么？这是为你的前途考虑。”
　　“我的前途在这里。”贺承宇抬起头，目光直视父母，“国内一样能考好大学。我有必须留下的理由。”
　　“什么理由能比你的未来更重要？”父亲语气急切。
　　贺承宇脑海中闪过林予晴的笑脸，闪过秘逃乌龙店里她说的不可能和最后婚礼上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我喜欢的人，喜欢的事都在这里。我不想离开！”
　　父母震惊地看着他，似乎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一向听话的儿子。争执、劝说、甚至短暂的冷战接踵而至，但贺承宇的态度异常坚决。他不再是那个容易被说服的少年，眼底的沧桑和决绝让父母最终选择了妥协，虽然忧心忡忡，却也不再强求。
　　解除了最大的障碍，贺承宇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林予晴身上。他不再像少年时那样别扭和隐藏心意，而是坦荡而温柔地对她好。
　　雨天提前送来的伞，她随口一提就想吃的小吃第二天就会出现在课桌里，数学题不会时他耐心讲解的身影，晚自习后默默护送她回家……点点滴滴，细腻而持久。
　　林予晴从最初的惊讶、羞涩，到后来的习惯和依赖，一颗心早已悄然沦陷。周围的同学都笑他们“形影不离”，她只是红着脸低头，嘴角的笑意却藏不住。

　　高中毕业那天的晚会上，星空璀璨。贺承宇拉着林予晴跑到学校的天台。
　　“带我来这里干嘛呀？”林予晴笑着问，夜风吹起她的发丝。
　　贺承宇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小的绒盒，打开，里面是一条精致的星星项链。他看着她，眼神温柔而郑重：“予晴，我喜欢你，很久了。以后的日子，我也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林予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还亮。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欢喜的哽咽：“嗯！我愿意！”
　　贺承宇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项链，冰凉的金属贴着她的皮肤，却仿佛点燃了两人之间的空气。他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感受着她的温度和心跳，心中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满。这一次，他守住了。
　　大学生活、初入社会的忙碌、偶尔的小争吵……岁月的河流平稳而幸福地向前流淌。他们见证了彼此的成长，分享了所有的快乐与烦恼，始终紧握着对方的手。
　　又是一个夕阳温暖的傍晚，一片宽阔的绿色草坪上，白纱与礼服交织出最美的画面。
　　贺承宇站在花拱门下，看着他的父亲挽着林予晴，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头纱下的脸上带着羞怯而幸福的笑容，美得不可思议。
　　他的目光与她交汇，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和不可思议的命运轮回，最终定格在此刻。
　　林予晴的父亲将她的手郑重地放入贺承宇的掌心。贺承宇紧紧握住，仿佛握住了一生的珍宝。
　　神父面前，他们彼此宣誓。
　　“林予晴，你是否愿意嫁给贺承宇，作为他的妻子，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爱他，珍惜他，直到死亡将你们分离？”
　　林予晴望着贺承宇，眼中盈满泪水，却笑得无比灿烂：“我愿意。”
　　“贺承宇，你是否愿意娶林予晴，作为她的丈夫，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爱她，珍惜她，直到死亡将你们分离？”
　　贺承宇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人，那个他跨越了时空才再次紧紧抓住的人，声音坚定而深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愿意。这一生，下一世，永远愿意。”
　　交换戒指后，神父微笑道：“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贺承宇轻轻掀开林予晴的头纱，俯身，珍重地吻上她的唇。
　　台下掌声雷动，欢呼四起。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金色的光斑，落在相拥的新人身上，仿佛为他们的幸福加冕。
　　贺承宇紧紧拥抱着他的新娘，感受着她真实的存在和温度。
　　怀中的林予晴微微仰头，眼角还带着幸福的泪光，轻声问：“承宇，你为什么从那天起，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好像……特别怕失去我一样？”
　　贺承宇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目光温柔地望向远方那片绚丽的夕阳，微笑道：
　　“因为我知道，能和你在一起，是我耗尽了多少运气才换来的奇迹。”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怀中的触感忽然变得虚幻。林予晴温暖的身体、洁白的婚纱、草坪上青草的气息、甚至那片金色的阳光——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扭曲、褪色，如同被水浸染的油画，迅速模糊、消散。
　　“予晴？”贺承宇惊恐地试图抓紧，却抓了个空。
　　眼前的幸福图景像玻璃一样碎裂开来，世界陷入一片刺目的白光。
　　“呃！”贺承宇猛地抽了一口气，如同溺水之人浮出水面，骤然惊醒。
　　温暖的夕阳、绿色的草坪、穿着婚纱的爱人全都消失了。他依然站在那间熟悉的、映照着黄昏余晖的客厅里。落地窗外的夕阳依旧绝美，但已带上了真实的清冷感。
　　他的面前，是眼神依旧带着些许空洞和迷茫的林北——不再是林予晴。林北正微微歪着头，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不解和探究，似乎被他刚才突然的怔忡和那句脱口而出的“我愿意”弄糊涂了。
　　“贺承宇你……刚才怎么了？”林北迟疑地开口，声音是贺承宇这些日子听惯的、失忆后那种略带疏离的温和，而非记忆中林予晴的清亮，“你好像……看到了什么？还说了……奇怪的话。”
　　贺承宇的心脏剧烈地疼痛起来，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原来是梦？不，那感觉太过真实，那份喜悦和满足还残留在胸腔里，余温未散，却瞬间化为冰冷的绝望和巨大的失落。
　　是那块玉石！
　　他猛地转头，看向角落。那块碎裂的奇怪玉石表面的诡异光芒正在迅速黯淡下去，如同燃尽的余烬，最后只留下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光晕，仿佛刚才那场席卷一切的幻觉耗尽了它最后的力量。
　　它给了他一个极致美好的“假如”，让他彻彻底底地重新经历、圆满了一次最深切的渴望，然后再毫不留情地将他踢回现实。
　　旧地重游没能让林北恢复记忆，反而用最残忍的方式，让他这个试图唤醒别人记忆的人，又一次亲身“体验”了一次何为刻骨铭心的失去。
　　贺承宇看着眼前依旧什么都不记得的林北，眼底的绝望和痛苦几乎要满溢出来。他耗费了所有运气换来的奇迹，终究只是灵石编织的一场镜花水月。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嗓音因为刚才的激动和此刻的打击而异常沙哑：“没什么……”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种骤然醒悟后的释然。
　　他最后看了一眼角落里那块几乎不再发光的灵石，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一块普通的碎石头，再也无法兴起任何波澜。
　　过去的，终究无法真正挽回。无论是记忆，还是人。
　　“我们走吧。”贺承宇的声音平静下来，他轻轻扶住林北的手臂，不再试图让他回忆什么，只是带着他转身，离开这间充满了过去影子和短暂幻梦的房子。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落里破碎的灵石还在隐隐约约的散发着幽光像是在寻找下一个对象，完成他所想要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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