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瑜往事录

　　纨绔子弟有时候也没那么讨厌，用对了地方也可以很有用。

　　那时候某个瞬间我是觉得或许自己对某人大声了些，但很快我就发现这可能只是我的错觉。

　　——《书瑜往事录》

　　听到这话常书瑜很是干脆利落的转头对保镖和司机道：“叔，你们俩下车去帮程少爷看看车能不能修好，若是实在修不好把咱们的车借给他开，明天再去程家取车。”

　　反正只要不同坐一辆车，她都可以。

　　“你可真够现实的。”程述撇撇嘴，到底还是决定不和小丫头计较，显得不爷们儿，于是投桃报李般又多说了两句，“那几个大兵其实是英吉利人，他们在法租界闹事，自然有人会看不过眼。”

　　为了华人女工去审判那几个大兵或许法兰西领事馆不乐意去做，可是只要有办法把这把火引到罪魁祸首英吉利人身上，那法兰西人他们应该会挺乐意看到的。

　　关于英法的几百年恩爱情仇，此时可能很多国人弄不清楚，可常书瑜却再清楚不过。

　　只不过她此刻在意的一件事却是程述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罪犯是英吉利人那为什么报纸上却写得是法兰西……”常书瑜觉得沪上这群洋人真是让人看不懂了，而后她突然想明白了程述话里真正的意思。

　　报纸上写的原文应该是“法租界巡捕房包庇洋人罪犯”。

　　这群惯会玩春秋笔法王八蛋！

　　民众获得真相的途径其实很少，一开始的错漏与误解如果没有得到及时澄清，那么之后再说什么也不会有人去听了。

　　“所以是英吉利人摆了法兰西人一道？”

　　“那谁知道，不过麻烦没找到自己家，法兰西还因此被一群傻子泼了大粪，我要是英吉利那边的肯定乐疯了。”程三爷语气懒洋洋的，大概是天太热的缘故，整个人都看着不那么精神，当然也可能是晚上熬夜赌牌的缘故。

　　“这事儿我怎么没听令仪说过？”如果有这种内幕，王令仪不会不跟自己讲的。

　　“我昨晚在吉祥赌坊听朱胖子手下人亲口倒的苦水，王令仪那臭丫头哪来的本事听到这等消息，也就是本少爷才有这消息网。”

　　赌徒圈子竟然真是有用情报网，上辈子电视剧小说诚不欺我啊！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常书瑜打算先告诉校长一声，然后确认了消息真假后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阿刘叔，车能修好吗？”探出小脑袋对着街对面喊了一声。

　　“得有趁手家伙事儿，不然没法换轮胎。”

　　“奥，那就帮程少爷去隔壁街拦个黄包车，我先去趟校长家，你们在这里等我会儿。”

　　程述听到某人“过河拆桥”，不满道：“哎，你不是说把车借我吗？”

　　“不好意思啊，我突然意识到这车我不能借给你，下回，下回你车再爆胎我肯定借你。”常书瑜此刻是真的有些着急，她怕消息延迟耽误校长他们救人。

　　“你这是不讲信用，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看着有些生气了的程三少爷，常书瑜无奈道：“程少爷，我这也是为你好，我这人不会撒谎，别人问什么我说什么，车借你倒是不难，可明天去取车我用什么借口跟杨少夫人解释，好好的为什么借你车？”

　　难道说你去赌博时听到了对我有用的消息？

　　那才是“恩将仇报”吧？

　　“算了，懒得跟你小丫头计较。”听到某人搬出他姐姐，大少爷退了半个身子，不打算再继续掰扯。

　　“谢谢侬，下回您带人来丽人服饰，我给您优惠~”免单是不可能免单的，常资本家表示就不能开这个口子，她的衣服有价无市！

　　“无耻之尤！”

　　在听到学生打听到的消息后，交大校长此刻气得恨不得把那两家有英资背景的报社抓过来骂上三天三夜。

　　“校长，既然咱们已经知道了症结，那是不是可以对症下药了，毕竟单就这件事来说和法兰西关系不大。”想要救人只能是借力打力，敌强我弱的时候，正面硬刚只会让事态更加严重。

　　“这件事我来想办法。”能打听到这等内幕消息，傅校长觉得常家应该也是出了大力气，他哪里好意思把事情真都丢给一个十几岁的学生。

　　不知道傅校长脑补了多少的常书瑜，此刻心里却是在盘算着怎么能让法兰西这次痛快放人的同时再去多恶心一把英吉利。

　　然而傅校长却很坚决的表示这件事他会看着办，让常书瑜听一切他的。

　　常书瑜明白这是校长不想把矛盾转移到她身上，由学校出面怎么也是更稳妥的办法。

　　常公馆

　　从傅校长家回家后，常书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接到了常先生的电话。

　　“沪城那边的乱子你没跟着掺合吧？”

　　这是听到风声了？

　　也是，沪城这边的事动静如此之大，估计全国的报纸都会拿来登新闻的。

　　“没有，游行的时候我都在家，这几日好多同学被抓了，校长老师都在想办法捞人，我就帮着校长跑跑腿儿。”

　　“嗯，你只要不跟着小年轻们乱来就好，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身份，什么身份，即将当亡国奴的身份吗？

　　常书瑜心里愤懑，可她知道这火气不该冲着常先生来。

　　对于女儿去帮着师长们捞人，常先生没发表意见，毕竟他们家没什么敏感问题。

　　况且这年头帮着熟人去捞人是太常见的操作，他过去也没少做，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事会让别人觉得你有价值，无论是在华人圈还是洋人圈，大家都会认为你是个人物。

　　当然这种市侩的想法常先生觉得就不用告诉女儿了。

　　十根小黄鱼，换得了去巡捕房大牢的探视权。

　　“爹，我二哥哥在北平，能帮着打听一下那边的态度吗？”常书瑜当然不是真的认为二少爷真能帮忙，她其实只是想旁敲侧击问一下二少爷婚事的近况。

　　听女儿提起二儿子，常先生沉默了几秒才道：“你二哥大约是帮不上忙的，他已经从北平出发在回来的路上了。”

　　“这么快？”常书瑜心里有了猜测，但语气却带着欢快，“看来林家也知道要早点放我二哥哥回家准备迎新娘了。”

　　常先生：……

　　他其实没想好怎么跟小女儿解释，林家可能有退婚的意思，其他儿女或许不敢问到他面前只会背后嘀咕，可小女儿太聪明一般理由压根糊弄不了她，若是起疑心他丝毫不怀疑女儿会自己去查。

　　最要命的是，她有这个能力能查明白。

　　难道让他直接说，你二哥行为不检点，可能要被人退货了？

　　老脸真的臊得慌啊。

　　最终常先生还是没说实话，毕竟与林家的婚事也没到全然没希望的那一步。

　　单看接下来常家怎么应对了。

　　挂了电话，常书瑜心里发沉，她预感到这桩婚事可能不顺利，可原因她无法确定

　　小说中林家果决让女儿离婚是因为那桩丑事闹于人前，常家二少爷直接社死。

　　可此时那件事已经被扼杀在过去，此时在别人眼中的常家二少爷还是天之骄子，别说林家压根打听不到那些过去，就算是常家人也没几个知道的。

　　一瞬间她突然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在芦苇荡中的五姨太太，若说这件事最大的漏洞在哪里，那就是她了。

　　常书瑜此刻才突然意识到，那天晚上的意外事件或许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

　　能把五姨太太送到她面前做试探，然后又把当年的事情真相查出结果送去林家，一想到被这种势力盯上常书瑜就觉得背后汗毛直立。

　　“想开点，或许林家这桩婚事提前炸雷，或许要比既定剧情要好，不过常先生这边要怎么提醒他呢？”

　　思绪一团乱麻，常书瑜决定暂时以不变应万变，万一她多余的举动再引起那暗中的势力警觉，说不准又是一场无妄之灾。

　　“说到底还是太贪心，这桩婚事本就是常家不地道，遭受些挫折未必不是好事。”

　　适当给常先生泼盆冷水也挺好，反正这一回他早就知道了真相，应该不会被气吐血了。

　　法租界巡捕房大牢

　　“你们一个个书都读到哪里去了？遇到事只会用蛮力，如今公道讨回来了？”

　　傅校长在看到鼻青脸肿的学生时平日里的温文尔雅一下子离家出走，常书瑜觉得如果不是隔着牢门，说不准校长能进去给他们一人一脚。

　　可最终那些愤怒情绪在看到十几个孩子低头耷脑的模样时最后还是化为一声叹息，“罢了，是我们做大人的无能，既不能救国也不能育才，才让你们小辈们活得这般屈辱、又这般有勇无智。”

　　“若是不想让你们的父母家长担心，便老实些，过些日子我再想办法来接你们。”

　　常书瑜看校长的模样便知道他心里其实知道错的不是这群学生，可他只能说他们错了，因为不这么说就救不了他们了。

　　从牢房出来后，校长又长叹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想起身边这一直保持安静的学生，缓声道：“这回多亏书瑜你帮着凑齐这笔钱，不然我只能去找老朋友们打秋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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