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是吾乡

　　江离哭笑不得，“母亲，您想到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我们比商人路子多，加上手里有那些商人没有的权力。他们想要权，我们想要钱，搭上我们，可不比他们自己折腾来钱快”
　　“可商人到底贪欲重。”
　　“可我们是官啊！”张氏听懂了江离的话中意思，“想要扳倒我们，他们就要想想，能不能付得起这个后果！”她眼中闪过意一丝狠厉，“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进一次衙门，他家祖上累下来的也散得差不多了！再说了以民告官可是重罪！”
　　张氏冷哼一声，“我们安安分分多年，却都拿我们当傻子折腾。这次，也走走那些佞官的路子。官商勾结，又怎么了！”说到最后都气愤不已，“丫头，要多少，舅母的嫁妆都给你！”
　　江离表情略有些尴尬，面部比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你安生些吧！这么多年了，看着倒是个沉得住气的，一有什么就原形毕露。”老夫人瞥了她一眼。
　　张氏讪讪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收敛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这不是，这不是，一不小心就激动了吗？再说了，这儿哪有外人，您让我也松快些吧！”她灌了一口茶，“这些天，天天和那些夫人打太极，嗓子都冒烟了。左绕右拐，半天扯不到正题上，我都替她们着急。”
　　“大风吹倒梧桐树，人人皆可论短长！”然后江离脸色一凛，颇有几分决绝，“可静安侯府还没倒呢！”
　　“说得好！”老夫人桌子一拍，“他们是安生日子过久了，也忘了，是谁让他们躺在快活乡里舒坦的！狡兔死，走狗烹！那也得是我们愿意，我们要是不愿意，谁又能将我们如何！”
　　“伯母的气概不输当年，到让小侄有些惭愧。”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虽然他与谢骁同岁，可他双鬓已经斑白，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废沧桑，颇有一种大才不得舒展的郁闷之气。
　　“你们两口子怎么也过来了？”
　　“给您请安了。”辅国公夫人上前见礼，“许久不曾登门，近日冒昧前来，主要是有事要询问侄媳妇。至于旁的，就让他们男人去操心吧。”然后温和地拉过江离。
　　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我们老两口不能轻易离京。只能找到你这儿来询问一二了。”
　　“我们走的时候，依菲已经活蹦乱跳了。如今也有小伙伴陪她玩，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辅国公夫人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他们即使十天半个月的来一封信，我也是放不下心。非要亲耳听见才能安心。”
　　“谁说不是呢。那两个孩子主意大着呢，虽然信上都说了无事，可是到底悬心。”老夫人也附和着。
　　“诶，对了，你们怎么和赵御史一起回京了？”
　　江离心想，这话传得够快的呀。
　　谢景接过话头，“他被人追杀，跳河自保，撞上了我们的船，就把他捞起来了。”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交代过去了。
　　“岭南一带竟乱成这幅模样了？”辅国公皱了皱眉。
　　谢景叹了口气，“不清楚。反正他伤得不轻。另外，”他看了看屋内的人，默了默，“他觉得罗清有问题。或许，岭南并不在姚家的掌控之下。”
　　“他们也没那个本事。”谢骁冷嗤一声，“除了耍嘴皮子。”
　　“他想让我与他一起去赈灾。”
　　这倒是让谢骁有些始料未及，“哦？”
　　“让我去试试那位逸亲王的身手。”
　　谢骁眉头都要拧起来了，“那个逸亲王？我知道的那个逸亲王吗？”
　　谢景点点头，“就是他。据说他有神力。”
　　“鬼扯！”谢骁嗤道。
　　辅国公也是一愣，仔细想了想，“你要是说前逸亲王有神力我还能信几分。可那位，”他微顿了一下，“他幼年时随老王妃一起进过京，我跟你爹都见过，没看出来有什么神力。”
　　听到这儿谢景也纳闷了，点了点桌子，“可赵简说，他确实见过呀！”然后眼神示意江离，得到江离肯定的答复后，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
　　许久，谢景问道：“为什么说老王爷有神力，你们会信？”
　　二人脸色一僵，表情十分难看，颇有些颓废。
　　“老王爷当年算是一员猛将，曾经生擒过卫国的国君。可后来.......”辅国公微微叹息，摆了摆手，低下了头，不愿再多说。
　　“后来，突然就暴毙而亡了。老王爷暴毙，老王妃难产，诞下一个痴儿。先帝才将他们放回岭南。”他似乎想起了当时的事情，眼睛微微眯起，表情有些模糊，“那夜的火可真大呀！烧红了大半个云都。别院的惨叫声，隔着七八条街都能听得见。后来先帝闵其孤苦，赐黄金万两，良田百顷，珠宝珍品无数，送他们母子回岭南。至此，逸亲王府就消失在了云都。”
　　“为什么会起火？”
　　“先帝犒劳老王爷，称要与兄弟饮酒，叙一叙兄弟之情。先帝走后，别院就失火了。说是因为醉酒碰倒了酒坛子引了火。先帝震怒，将一干人以保护不力的罪名入了狱。然后就不了了之了。”老夫人闭上眼，转动着手上的佛珠，细细叙述着当年的旧事。
　　老夫人倏地睁开眼，看着谢景，“他既然让你跟他一起去赈灾，你就去吧。顺带，替祖母去看看老王妃。也祭一祭老王爷，毕竟他救过你祖父一命。”而后仰天长叹一声，“冤孽呀。这锦绣的云都埋了多少肮脏龌龊之事。”
　　她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淑慧呀，陪我去歇着吧。你们继续聊！”
　　女眷们也纷纷都离开了。
　　看着老夫人颤颤巍巍的又苍老疲倦的身影，心中皆是感慨万分。
　　沉默了片刻，辅国公开口道：“你们要与商人结盟，可想好了人选？”
　　“您可知道，多宝阁？”他们的反应在谢景的意料之中，“是南边一个家族的商铺。原先还算气派，可惜啊，兄弟阋墙，产业败得也差不多了。如今，多宝阁的家主年老又不善经营，产业更是江河日下。不过，好在他唯一的儿子争气。”
　　“然后呢？”看见谢景卖关子，谢骁就不想听他东拉西扯。
　　谢景被一噎，“您就不能好好听嘛。”他嘀咕了一句，“他儿子年幼，当地商人欺他年轻，他又没有什么好路子，很是惆怅了一段时间。不过，是个狠人。”
　　“不怕他反咬你一口？”
　　谢景嗤笑一声，颇有些桀骜，“借他十个胆都不敢。上了我的船，想下，呵！不死也得半残废！”
　　谢骁翻了个白眼，敲了敲桌子，“老伙计，怎么样？”
　　“老规矩，粮草备充足，尾巴断干净。”
　　“放心！”
　　辅国公满意地摸了摸胡子，抻了抻胳膊，站了起来，“行了，该回去了。我啊，还是老老实实地缩在家里吧！走啦！”
　　等到他走到门口，他又转过头看向坐得稳稳当当地谢骁，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不玩了，老家伙？”
　　谢骁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不玩了，老了，玩不动了。该走了！”
　　“我也该走了！不用送！”

　　赵简在心里不知道哀怨了多少次，伸出手揉了揉略有些僵硬的膝盖，然后看了看上面不动如山的明帝，顿时泄气了，一屁股坐了下来。
　　“咳！”明帝的眼锋扫了过去。
　　赵简却不理他，心安理得的换了姿势盘腿而坐，就这么大剌剌地坐在明帝面前，然后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明帝。
　　明帝做什么，他的眼珠子就转到哪儿。
　　直到明帝开始皱眉，“阮自名，朕有让他起来吗？”
　　阮自名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赵简，不太好开口。
　　可赵简就开始反驳了，“臣可没有站起来！”
　　“规矩去哪儿了？”明帝扔开手里的笔，一本折子飞到他面前。
　　赵简箕踞而坐，揉着自己已经开始发疼的膝盖，“您是好规矩。臣刚进来一句话都没说呢，就被罚跪，都跪了，”他四处张望着，找着滴漏，然后对着阮自名挥了挥手，“你挪开！”
　　他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那个滴漏，就开始控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呀，您让我跪了一个时辰！”然后他将面前的折子扒拉过来，胡乱翻了翻，“就因为这个，您就让我跪一个时辰。”
　　“这一摞都是参你的。”
　　“嘁！陛下该好好查查他们，干嘛老跟我过不去！”他随手扔了折子。
　　明帝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你说说你，回来才几天啊，御前就都是参你的折子。你要是再躺几天，朕就该被这些折子给淹死了！”
　　“呸呸呸！”阮自名连忙上前，抚了抚明帝的后背，“陛下疼惜小辈，想要好好教训教导一番，也不用咒自己呀！”
　　“赵大人也是。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回来，还没复命呢，就被人参一本。年轻人，哪能不生气。您何必与他们置气！”
　　明帝的脸色舒缓了一些，轻哼一声，不理他。
　　“臣不过是在家躺了几日，他们就这般迫不及待了。要不是臣受伤，哪里轮得到他们参我！不过是欺负我回来得晚！”
　　“那你说说，你干嘛强迫他们捐家资。”
　　听到这话，赵简立马翻身坐好，“谁强迫了，他们是自愿的，自愿！”
　　“自愿？”
　　他有些心虚，不敢对视明帝，“对啊！”
　　“那你说说，怎么个自愿法？”
　　“臣说了，诸位大人的仁心，我自然会上表陛下，让陛下为你们嘉奖的。他们一听有陛下的嘉奖，纷纷自愿报名，臣是拦都拦不住啊！”他在下面洋洋洒洒地一通乱说，还颇为自豪，“大臣有如此为君分忧之心，实乃陛下之福啊！”
　　“我呸！”明帝笑骂，对着阮自名抱怨，“你看看他那张嘴，朕有时候真想撕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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