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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古拉
“还没醒吗?”时辞的房门虚掩着,门外传来压低的交谈声。
珠夫人可不管这些,中气十足地站在楼梯口喊道:“时辞!天天晚上不睡,早上不起!”
“嘿呀!”弗兰克连忙向楼下的珠夫人摆手,“小点声。”
“你声音也不小。”时辞在他上楼梯的时候,就醒了。昨天晚上被一双眼睛看着入睡,没睡好,他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弗兰克生得一副好相貌,浓眉大眼间透着几分英气,细看之下与时辞倒有三分相似。
“嘿呀!。”弗兰克一个激灵,转身打量着时辞,“又长高了?”
“你才离家三天。”珠夫人端着碗筷从厨房出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都别站在这里了,过来拿筷子吃饭!”
时辞坐在他们对面,嘴里叼着一块油条,在认识谈斯聿之前,他不需要吃饭。
“我给你找了个工作。”珠夫人放下筷子,目光落在埋头吃饭的时辞身上,“整天在家闲着也不是个事儿。以后人家姑娘跟了你,总不能带着人家啃老吧?”
弗兰克眼睛一亮,饶有兴趣地探身:“有心上人了?”
"没有。"时辞头也不抬。
“那......”
“我喜欢男的。”时辞轻描淡写地抛出这句话。
餐桌上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筷子落地的声音。
时辞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饭,把碗筷送进厨房,又从容地回到餐桌前坐下。
“你说。”珠夫人用手肘捅了捅丈夫。
“你说。”弗兰克把问题推了回去,两人像打乒乓球似的互相推诿着。
“什么工作?”时辞抬眼望向珠夫人。
“哦,对了。”她暂时压下心中的疑问,"昨天我去见了神父,他同意让你在教堂当差了。”
弗兰克皱起眉头,他有些不同意:“教堂里都是些老狐狸,让这孩子去那儿,怕是要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珠夫人杏眼圆睁,一掌拍在橡木桌上:“胡说八道!你整天就知道端着那把老古董,在林子里一蹲就是好几天!”
说起这个她就来气。
二十年前那个春日集市上,年轻的弗兰克穿着整洁的猎装,站在卖皮毛的摊位前。那时的他多好啊,会为她采野花,会在她窗前唱小夜曲。哪像现在...
弗兰克因为经常蹲在野外也不怎么收拾,鬓角已经有些灰白了:“打猎有什么不好?既能强身健体,又能见识各种珍禽异兽...”
“你!”珠夫人胸口剧烈起伏,绣着玫瑰花纹的围裙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
结婚二十年来,这个男人从未顶过一句嘴。
“你...你不爱我了!”
她转身冲向门口,橡木门在她身后发出‘砰’的巨响,震得窗台上的天竺葵簌簌发抖。
桌子上的气氛有些尴尬,弗兰克冲时辞笑了笑:“我去看看,你把这些收了。”
时辞有些无奈,看来还得靠自己。
——
“站住!什么人!”两名士兵‘锵’地一声交叉长戟,拦住时辞。
时辞停下脚步:“我是珠夫人的儿子,我今天来工作。”
“稍等。”士兵让他在这里等一下,他去找神父确认一下。
春日的阳光洒在时辞肩头,他抬起手挡住阳光,教堂内隐隐约约传来诵经声。时辞靠在门口,看着中央的那坐神像,他看着那双眼睛,觉得在哪里看过。
“时辞?”那名士兵回来了。
“是。”
“跟我来吧。”士兵摆了摆手让他跟上。
穿过空旷的教堂大厅,晨光透玻璃窗投射到地面上映出彩色的光。只有几个信徒跪坐在蒲团上神色庄严,虔诚的向他们的天神祷告。
时辞跟着他来到了教堂地下,阴冷潮湿的空气立刻裹了上来。神圣的教堂里竟然有这样的地方,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在这里像是个笑话。
眼前是条幽深的地道,两侧火把投下摇曳的光影,将铁栅栏的影子拉得老长。
“你就在这里。”士兵扔给他一件白色的袍子,“里面关押的都是重刑犯,你只需要在门口就行。”
士兵指向走廊尽头那张斑驳的木桌:"登记每个访客的姓名、事由,日落前将记录交给神父。"
突然,地牢深处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在石壁间回荡。士兵看向时辞,担心他害怕,干笑一声:"别怕,在教堂里,天神自会庇佑虔诚信徒。"
"让一让。"
士兵往旁边拉了他一下。两名杂役抬着一张板子,上面蒙了一张白布,隐约可见的显示出人的轮廓。那躯体异常干瘪,像是血肉已被抽干。
“又是一个不听话的。”士兵啐了一口,"天神不会庇佑这样的人,只会送她下地狱。"
时辞没有说话。
地牢里突然吹过一阵凉风,白布的一角被掀起,露出里面的衣角,墨绿色的还有金色的蕾丝花边。
那是艾薇拉夫人昨天穿的长裙。
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某种腐败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吸血鬼确实畏惧银器与阳光,但车上那具扭曲的躯体,分明是被某种更残忍的方式掏空了血肉。
“她会被抬到哪?”时辞看着空荡的入口。
“大概会被抬到火葬场。”士兵说道,“好了,我就先走了。”
“记住不要乱看乱跑。”士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完后就走了。
时辞看了眼凳子,因为潮湿,上面裂痕显得有些脏,时辞皱了皱眉,用藤蔓编了个椅子。
桌子上只有一本薄薄的册子,上面记录的是被关押时间,关押地点,关押人员,还有一行备注。最新的日期是23号,也就是昨天。
艾薇拉:德古拉一脉,对人类的生存有巨大威胁,对天神毫无敬意,已处决。
时辞望着里面黑漆漆的长廊,只有几盏微弱的火光忽明忽暗。
“喂!”101的房间里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
“有什么事?”时辞继续翻着册子。
那人有些新鲜看着他:“新来的杂碎,这教堂真是哈,这次派来个长的俊的。”
“哈哈哈哈哈哈!”
监狱里因为他这一句话,突然火热起来。
“小家伙。”不知道谁吹了一声口哨,“过来让哥哥洗洗眼。”
时辞听话的站起来,停在他跟前,看向他:“你这么脏,能洗干净吗?”
“你他妈!”他的胳膊从缝中伸出来,想掐时辞。
他后撤一步,笑着看向他,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男人踉跄了一下,一头撞向木门。
“我不喜欢没礼貌的人,你们的天神大人也不喜欢粗鲁的人。”时辞拍了拍手上的灰,蹲下看着狼狈的男人。
“你们被关在这,神父说是因为犯了罪,天神慈悲特此把你们关在这,为了让你们赎罪。”
“呵!”101里的人嗤笑一声,“什么天神,根本没有什么天神!”
“我们只不过是他喂养怪物的养料!”
怪物,应该是艾薇拉他们。
“那你们犯了错,怎么说。”时辞蹲的有些累,他直接把椅子搬到中间。
“什么犯错,那老家伙是这么说的?!”
“放屁!”
“他每月都要让人上交金银,没有金银的上交粮食,我们都是平民,没有金银,只能种种地换一些能生活的钱。”
“他说交不上,就交米粮,但是要亲自来,虽然供奉不上,但是足够虔诚,天神也会高兴。”101气愤的踹了一脚门,“玛德,结果老子刚一到,就被打晕带到这里。”
时辞默默听着他们诉苦,回想着昨天在教堂的事,怪不得觉得神像眼熟,那神像的眼睛简直和神父一模一样,怪不得他说自己是神明的代理人,没人反驳。
“那天神是怎么来的呢?”时辞有些好奇。
男人有些懊恼:“我们这本来就是平凡的一座城,大家每天都和睦友好的相处。”
“突然有一天,狂风大作,太阳被黑云遮的严严实实的,一些长着尖耳朵,长牙齿黑色翅膀的东西,飞满全城,它们划伤了很多人,就是那天,神父出现了。”
“他用一把火,驱散了它们。大家认为他是救世的主,从那以后就有了神父,天神不过也是从他口中说的,没有人见过。”
时辞听着他说的微微皱眉:“一把火,驱散全城蝙蝠?”
“蝙蝠?那东西叫蝙蝠?”
“不用在意。”时辞说道,“你确定是一把火?”
他不相信普通人能做到。
101被他问的也开始怀疑起来:“我不太记得了,说来奇怪,那天感觉自己晕乎乎的。”
“对,我好像也是。”
“我也是。”
都晕,被下药了,能在短时间内控制所有人,出现幻觉,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们有认识他的吗?”时辞问到。
“没有,他说自己来自遥远的西宁国。”
“不认识。”时辞看着地上的蚂蚁,它们排成一排两两一组扛着红色的米粒从101里往深处走。
所有人都能同时出现幻觉,只有吃了同种食物。
时辞:“你们那只有一家店?”
“没有啊!”103的是一个男生,看起来和时辞差不多大,眼睛很大,但是现在因为长时间吃不饱饭,整个眼球往里凹。
“我们家住在西头,他们都住在不同地方,怎么可能只有一家店。”他肚子叫了两声,还不到放饭时间,他从睡觉的干草剁上找了几跟比较软的的草,放在嘴里嚼。
“而且”他被呛了一下,“我们很多人都是有自己的菜园子,都有地,抛去卖钱的部分,剩下我们都留着自己吃。”
不是食物那就是水。
“你们的水呢?”
“我们这有条河,就在我们西头,他有很多条分支。”他一直咳,说两句咳两下。
时辞递给他一瓶水。
“刚才被抬走的人,你们认识吗?”
“你说那个很漂亮的。”101说道,“她昨天来的时候手都是焦的,脸上好像被烫了也一块一块的。”
“我们本来以为是哪个贵族犯了错,结果她直接被拖到最深处。”他把瓶子举过头顶,咽下最后一滴水,“我们一开始以为自己犯了错被抓起来关个一两天就拉倒。”
时辞眼见的看到101露出的手腕上全是针眼:“德古拉?”
“什么?”
“没有,你继续。”时辞坐在这,可以说是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他们也不杀我们,只是回来抽我们的血,一小罐一小罐的。每次去最深处的时候都会装好几罐子。”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他们喂养怪物的养料。”
时辞坐在监狱过道的正中间,他直直的看向里面:“你们什么时候放饭?”
“距离上次放饭是一,二......”他数着墙上的‘正’字,“四个,这是你来之前的,现在应该是五个,五个小时。”
他们被关进来,见不到太阳,听不见钟声,慢慢的忘记了时间,他们只能凭借自己以前每顿饭间隔的时间来计时。
“我有点困了,那应该就是晚饭了。”
时辞淡淡的说道:“我来的时候是早上。”
“哦!”他一下子弹跳起来,拿着石头在水泥墙上写了个‘中’,“终于知道每天是什么饭了。”
“那我为什么困。”103被关进来的时候是15岁。
“晕碳。”时辞解释道。
“听不懂,不过你饿了吗?”
“没有。”时辞拖着椅子,坐回原处。
记录本很薄,一会儿就翻完了,上面记录的都是从101开始一直到505。
时辞看着上面的理由,对天神不敬,伤害神职人员,每一个人的备注都有“神”,时辞合上册子,仰躺在椅子上,突然对自己有些厌恶。
“午饭时间到了,快去用饭吧。”说话的是带时辞来的那个年轻士兵。他看上去比时辞大不了几岁,现下他摘下了头盔,抿了一把额头的汗,眉毛上横了一道疤,嗓音沙哑。”
天神若是看见这么尽职的信徒饿着肚子,怕是要心疼的。”
教堂的小礼堂也是他们用饭的地方,不是神职人员,不允许随意进出。上次珠夫人没去成,这次时辞也算是圆她的梦了。
“时辞!”
?
莉莉娅端这盘子,朝他挥了挥手。
“你怎么在这?”时辞问出了他的疑问。
莉莉娅身着一袭略显宽大的黑色修女服,亚麻色的发丝被头巾严严实实地包裹着,只在额前垂下几缕细碎的刘海。
"我...我家的宅邸被查封了。"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神父大人怜悯我无处可去,就让我来教堂帮忙..."
“什么时候结束工作?”时辞冷不丁的问她一句。
“我也不知道,我不是正式的修女就是个打杂的。”她声音低低的,手无意识的拨弄盘子里的菜。
时辞点点头:“好,我结束后去找你。”
他吃的快,但很优雅。
“我先走了。”
他还惦记着监狱里的事,这个时间,应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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