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曦史传

作者:木鱼生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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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天地。 万物之盗。
      “天以始万物,地以生万物…”
      炉火跃跃,宣纸燃烬,沈一曦盯着炉子,已经连着好几宿没安。
      寒衣节。
      万象神宫前,设桌万张,定为‘万岁宴’。
      且要求,只要年过六十,无论是在朝为官,还是地方官员,不管是在职,还是已退休,都须赶来宫中赴宴。
      万物。
      人之盗。
      宴上,因又是寒衣节,备下皆是冷食。
      “哈,这沈老头怪好的,要我死,还给了个体面。”竺战着一身官服,神采奕奕犹如年少时出征,大步跨午门。
      “呦,你也来了。”朱颂瞥见身后人,笑着,“当年结伴杀敌,现在还是你。”
      “哈,要说狠,还是沈老头狠哎,他怕自己两腿一蹬,我们给她丫头使绊子,这是要把我们连着带下去。”不知道何时冒出来的孔井,向着太和殿看了一眼,阴森森道。
      “哎…”伊其叹了口气,“还是竺兄好,你已有双子,都还争气,走的可安心着嘞。不像我,家中是个不长进的…”
      “嘻嘻。”竺战摸头,哈哈一笑,“那还是孔井老弟厉害,外头随便撒一泡,落的子,都有单开一本族谱的能耐。”
      孔井黑了脸,甩袖离去。
      “竺兄,少说两句。孔氏族对白鹿司,膈应着呢。”伊其叹了口气,“孔井自己拉不下脸。”
      “假清高。”竺战鼻孔朝天,“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了XX还要立牌坊。呦,苏慢你也来了……”
      人。
      万物之盗。
      太和殿坐拥中轴,蟠龙踞虎。
      “咳咳。咳咳!”
      咳嗽,声声回荡太和殿。
      台阶之上的龙椅。
      沈瑾涵皇袍加身,难掩消瘦。
      白鹿司手持长单,报完进了午门的人名,人前脚刚走。
      他慵在龙椅,有气无力的抬眼看向一侧的丫头,笑骂一句。
      “你这丫头,对你父王都敢咳咳,咳咳,都敢这样用。”
      沈一曦不怒不喜,安静的不似她这个年纪。
      “父王,喝些温水,润一润。天寒地冻,不宜多说。”
      “你还,咳咳,你还知道天寒地冻。咳咳,你让那些,那些跟着孤的出生入死的老骨头,咳咳…怎么熬哎…”沈瑾涵说话一激昂,咳嗽就不止。
      沈一曦双手从卫天宇那,接过热水捧上,伺候着他的父王喝下去,还不忘贴心的拍着她父王后背。
      “父王,孤已经将封赏都备好,不会让叔伯白走一趟的,父王要过目吗?”沈一曦抚着沈瑾涵嶙峋的脊椎,眼睛一眨不眨。
      清朗的声线,得体的安排。
      咳到发晕的沈瑾涵,脑袋浑噩。
      他摆了摆手,苦笑:“你个丫头…孤要你当刽子手,你还真是咳咳,咳咳,不辱,不辱使命咳咳。”
      沈一曦抬眸朝着殿外看了一眼,心平气和:“父王,殿外冷,孤已经遣人烧了一些炉子,到时候搬去,给叔伯们暖暖身子。”
      沈瑾涵缓了一口气。
      再一听她的话,自嘲一笑:“孤还以为你怕,现在看来,你哪儿是怕,你勇的很。”
      “为王贺年,是天下大喜。”沈一曦瞥了眼门口进来的卫天宇。
      “王,安。”耸肩缩脖的卫天宇,进正殿,下跪,“京都外,午门外的人马,都已整装待发。”
      应运而生的野心,正蓬勃向上。
      他的丫头…
      动其机。
      万化安。
      沈瑾涵视线,渐渐混沌。
      本就铢两分寸的生命力,随着一呼一吸,被死神轻拢慢捻的抽离。
      然而,他对命运轻蔑一笑:“好,好,好。咳咳,咳咳咳…”
      沈一曦适时抬手,给他顺气。
      “丫头啊丫头,你真是…”沈瑾涵鼻息紊乱,微弱不堪。
      “父王,喝点温水。”沈一曦右手递上温水,波澜不惊的挥了挥左手,示意卫天宇退下。
      “咳咳咳。”不绝于耳。
      沈瑾涵咳到喘不上气,而这些天伺候不眠不休照顾他的沈一曦,面无表情,动作娴熟的开始捶打他的胸口。
      一口痰,吐出。
      沈一曦用绢帕接住,随即丢进一旁的炉火。
      沈瑾涵又缓了过来,脸颊竟微微红润。
      他吁着微弱的气息,想要睁大眼看清自己培养的丫头…
      然而。
      “丫头…”他无力撑开耷拉的眼皮,只得作罢,“果然,果然,是孤的好丫头。”
      “当,当年…呵——咳咳,当年,若是,孤的母亲,有你这手腕…也不会,郁郁成疾…咳咳,咳咳…”塌陷在龙椅上的沈瑾涵,粲然一笑,气息奄奄。
      人为万物之灵。
      夺万物之气为其用,又因万物盗之气而盗之,终成三盗归一盗。
      唯。
      人与天地合德。
      杀中起生。
      并行而不相悖,三盗皆得其宜。
      沈一曦平和的看着走进来的伊络,往前踱了一步。
      她的父王,油尽灯枯,气若游丝…
      她背对着她的父王,置若罔闻。
      唯眼里的光,裂成碎琼乱玉。
      然则。
      她抬手,宣告,宴启。
      门口静候的钦天监,高喊。
      “申时已到!”
      太监甩鞭。
      “啪!”
      太和殿门,由两侧的太监,缓缓拉开。
      风起潮涌。
      洪流滚滚。
      汉白玉台阶下的群臣,伸长脖子,想要在寒风中一窥龙颜。
      岁暮天寒。
      他们已经等了,整两个时辰!
      饶是再身强力壮,这会儿,都已耸肩缩颈,冻得哆哆嗦嗦。
      而随着等待的时间被拉长,诸多年事已高的人,一个个相继倒下,被拉走。
      飞鸟尽,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这数千年亘古不变的演绎,与死局。
      就是如此,他们也不敢怨声载道与交头接耳。
      他们都已是古稀之年,这世间诸多诡计,在他们眼里都已失了真。
      敌国破,谋臣亡。
      今日,既愿进这午门,也都已认命。
      火生于木,祸发必克。
      他们的身后,站着一排排装备精良的御林军,明着是护卫,实则软禁…
      门,大开。
      天边晚霞绯红,落日余晖窥伺人间。
      甚嚣尘上,幻梦缥缈的光,如女神裙摆,轻盈旋转,旖旎成型。
      投向太和殿。
      随着门大开,柱形霞光映亮金砖,反到匾额的以及下方的团龙,熠熠生辉。
      金光映团龙。
      寓。
      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而在这吉兆中。
      一个小小的人影,于众人的瞩目中,也显了模样。
      玄衣,纁裳。
      衮冕,金饰。
      沈一曦静默而立,威仪孔时。
      她睥睨汉白玉台阶下的群臣,轻轻阖上眼,从容不迫。
      人。
      知其神而神。
      不知不神所以神也。
      “公,公主…”
      伊络躬身而立,将手放置王的鼻下,面露惊骇,又急速收敛神色,眼神投向公主。
      沈一曦睁开眼,听而不闻。
      她泰然对着下方的群臣躬身行礼,声音沙哑却高昂。
      “王,入座。”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
      尽矣。
      永合七年十一月。
      万岁宴后第七日。
      由寒证诱发隐疾而毙的官员,已达一千多人。
      而根据卫天宇与白鹿司的统计,人数还在累加…
      朝中,鉴于大臣的暴毙,职位的空缺暂未得到补充,这些大臣还是构成内阁的绝大多数。
      所以,致使外朝空廷多日,内阁滞空。
      白鹿司借机提出人才‘科举制’与官员‘考核法’。
      言游大为看重‘科举制’,与之联手编纂考试科目,选拔真正有才学的人。
      而官员‘考核法’,又能相对服众的解决当前职位大量空缺一事,转移了氏族的注意力,缓和了内部势力的矛盾。
      沈一曦的精神不敢放松。
      万岁宴从五品以上的大臣,部分都是她的叔伯辈,属于早期追随她父王建功立业者。
      自此,她不敢怠慢。
      整七日,她不眠不休,为其中数位追赠官职,提高葬礼级别。更有甚至,赐金治丧,德高望重者赐予谥号等。
      期间。
      白鹿司还提及为部分皇亲国戚,应建专祠,配享太庙或入祀贤良祠。
      他这一提议,既起到安抚氏族的作用,还抬高了宗亲氏族的门楣,立马受到了杭氏族与沈氏族的首肯。
      同一时间,他建议将各种赋税合并为一条,并按照田亩征收银两。
      这一决策,利大于弊,既简化了税收制度,增加了国家的财政收入,还减轻了百姓的负担,收拢民心。
      在看到这提议的沈一曦,连夜拍案称快,当即一道旨意,连升他官职,最后直接设下右宰相一职。
      孔氏族因孔井军师暴毙而亡,宗族风向大转,皆以白鹿司为首。
      万岁宴第十日。
      自百岁宴后,对外宣染疾的王,连夜召宰臣。
      而为了避嫌,新上任的右宰相白鹿司,被遣出京都三日。
      虽说外界都已有揣度,但,随着宰相言游夜赴皇宫,众人这才将揣度暂时都放回了肚子里。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世间所有的事,看似不相关,实则都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白鹿司的一系列制度,将万岁宴造成的‘职位滞空’,转忧为安,化为己用,近乎是力挽狂澜,迅速稳住了‘国家’这个庞大的机器。
      他缓和了氏族,宗亲之间的矛盾,还消弭了民间因氏族垄断累积的赋税压力,且为社会更长远的发展,培植一株优良的栋梁。
      面对历史的洪流,每个人都是渺小的,稍有不慎,一个浪头就将其吞没……
      养性殿内的灯。
      亮了十日。
      宿在龙椅上的沈一曦,收到了白鹿司离开京都的消息,终得以喘上一口气。
      “公主,宰相大人正在赶来。”卫天宇同样哑着嗓子。
      作为把持着外朝内廷重兵的他,这段时日,为配合白鹿司,他也未曾松懈片刻。
      沈一曦倦怠看了他一眼:“辛苦你了…”
      “公主哪儿的话,这都是奴才该做的。”卫天宇抬起布满红丝的眼,“白先生这几天看着也消瘦不少。”
      “嗯…”沈一曦轻点头,行眠立盹。
      她龙椅往后一倚,只呼吸的功夫,竟是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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