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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
滋啦——
两枚鸡蛋敲入平底锅，蛋清一遇到热油就迅速变白膨胀，鼓起大大小小的泡泡。
另一个灶头，水也咕嘟咕嘟烧开了，一把手擀面丢进去，水面立刻平静下来。
江照临打着哈欠调起汤底，虽然睡眼朦胧，但是手上的动作无比娴熟，一点也没受到影响。
次卧虚掩着的房门被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扒拉开，福福一身长毛乱糟糟的，走出卧室的动作依然优雅，先在地上伸了个懒腰，才回过头梳理毛发，没一会儿，它听见打开橱柜的动静，就慢悠悠地朝厨房走去。
江照临拿着主食罐站在橱柜边，手指卡在拉环上半天没有动作。
福福矜持不下去了，围着他打转，急得喵喵直叫。
江照临哼笑一声，手指不停弹动着拉环，就是不开，把福福急得跳起来打他。
顶着福福同款乱毛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沈尽欢：“……”
这人是小学生吗？
下一秒，江照临把罐头扔了过来：“刷个牙，马上好。”
沈尽欢嘴上应着，接到了罐头却不着急走，而是笑眯眯地蹲下来，对奔过来的福福说：“福福，想不想吃罐头呀，来叫一声恭喜发财就开给你。”
福福：“……”
十分钟后，人吃上了手擀面，猫也吃上了罐罐。
“我今天要去长乐开会，不知道几点回来。”江照临剥了一个猕猴桃放在沈尽欢盘子里，抽出湿巾擦了擦手，“晚上和中午一样，会有人来送饭，我让他们放门口，你别开门。”
沈尽欢用勺子把猕猴桃切成两半，正好一口半个：“明白。”
他已经在这里借住一周了，反正北极天光那边也不给他派活，他何必还要听秦枫叨叨。
秦枫也早识趣地不再联系他，以至于这两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沈尽欢都有种“要不就这样吧，这和解约了有什么区别”的感觉。
但这种自欺欺人的念头只在早上睡懵了的时候闪现过一瞬，就彻底消失不见。
他和律师沟通过了，如果不能和公司协商解约，就得走法律途径，最近他的任务就是在发起解约前整理出公司违约的证据。
截至昨晚，合同都要被他翻烂了，违约的证据还真没多少，如果要诉诸法律，恐怕是个漫长的过程。
但宋行之软硬不吃，这事注定不能和平解决。
江照临看着对面的沈尽欢。
他已经把手擀面和猕猴桃都吃得干干净净，正在小口小口地抿不太爱喝的蔬果汁。
因为不太爱喝，所以脸上没什么表情，喝几口就两眼放空地歇一会儿，眼尾耷拉下来，可怜兮兮的。
经过一周的精心投喂，沈尽欢的脸色比之前好看多了，白皙的皮肤也有了几分血色，整个人简直容光焕发，现在再拍一套九宫格，一定比之前公司里精心化妆布景修图来得好看。
一点也不可惜的是，江照临不会发到网上，除了他没人能看见。
他喝下最后一口咖啡，起身道：“我走了。”
“好。”沈尽欢忽然想起来什么，问，“对了，你去长乐开会，陆千夜也在吗？”
半晌没等来回复，沈尽欢疑惑抬头，却见江照临眼神幽幽地看着他，表情不太高兴。
他心里一紧，放下杯子：“怎么了？你被他欺负了？”
江照临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为无奈，又有点哭笑不得，他说：“没有，他最近都不在S市。”
沈尽欢面露狐疑，但还是点点头，叮嘱道：“如果遇到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跟我说，我帮你一起想办法。”
看着他认真的眼睛，江照临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他直接说：“陆千夜没做什么，我不开心是因为你对他很特别。”
沈尽欢第一反应是不服，哪里特别了？特别警惕是吗？
他都挺起胸膛准备反驳了，一张口忽然发现重点不对，哼哼唧唧地憋回去，脸色微红，不吭声了。
但仔细一想，他又觉得这样不对。
“我只是随口问一下认识的人的近况，如果这样你都不高兴，那我们怎么聊天呢？”
江照临认同地点点头，然后说：“所以我不是真的不开心，只是想让你说点好听的哄我两句。”
沈尽欢：“……”
沈尽欢：“…………”
江照临被手忙脚乱地推出了门。
“快去开会，别迟到了！”
大门在距离江照临鼻尖1cm之遥的地方，砰地一声甩上。
他被这一声震得心尖颤了颤，半天才回过神来，摇摇头，眉眼弯弯地走了。
江照临离开后，沈尽欢身上那股奇怪的、让人心里痒痒的感觉慢慢平复，他把人和猫的碗都洗了，陪福福玩了一会儿逗猫棒，然后无所事事地在房间里逛了四五圈，最后倚在窗边看起风景。
其实没有什么风景，只有高楼，还有高楼里来来回回的人影。
一颗毛茸茸的小猫头从旁边探出来，福福好奇地跟着他向外张望，很快被飞鸟吸引了注意。
沈尽欢低头在福福的小脑袋上亲了一下，惹来一声不满的哼唧。
昨天他已经把整理好的材料都发给律师了，因为非常严谨的分类和标注，还得到了律师姐姐的一串夸夸。
所以解约的事已经不需要他操心，他可以正式开始过自己的生活了。
关于接下来的事，沈尽欢已经想了很多。
首先，是江照临那天问的问题。
他会离开这个世界吗？
自从穿越进来，沈尽欢已经思考了无数遍这个问题，最初，他想他只要吃回本，其他都不重要，如果感到无聊了，他甚至可以主动去死。
但后来，他渐渐舍不得死了。
活着可以吃到江照临做的饭，可以抱着福福看日升月落，可以享受几乎被他淡忘在记忆深处的和平世界，他为什么不活着呢？
那如果他不想死，原主还会回来吗？
沈尽欢无法下定论，他没有像很多小说里写的那样感知到原主“灵魂”的残留，如果要他给出一个数据，那么他觉得原主回不来的概率有90%。
90%的概率，足够驱动沈尽欢去规划接下来可能完全属于他的人生了。
可沈尽欢思考了好几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16岁之前，他像每个学生一样追赶着成绩和考试，想要考上知名学府。
16岁之后，他在研究所里为了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明天殚精竭虑，一个方向作废，还有七八九十种猜测等着他验证。
穿越后，他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月，糊弄着原主的工作。
现在，吊在毛驴前的胡萝卜不见了。
江照临没和江家闹掰，也不需要他开实验室兜底。
于是他彻底没了方向。
童年时的梦想已经太过遥远，也几乎无法实现：考进最好的大学，当一个厉害科学家。
原主连普高都没上，还考最好的大学……
沈尽欢眸光一顿，忽然间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脉，跑到电脑前打开了搜索页面。
*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这些，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等了一会儿，会议室里没人说话，江照临点一点头：“没有的话今天就到此为止，都去忙吧。”
待众人走后，他又看了一会儿项目细节。
前期的规划和资源整合都做得差不多，接下来就是大兴土木开工建城了。
事情落到执行层面，要盯的东西反而多了，他会比之前更忙。
在正式忙碌起来之前，得找个时间带沈尽欢去露营。
看星星那晚他说好了的，不能食言。
一个电话忽然打了过来。
江照临看着上面的名字，挑了下眉，接通电话。
“抱歉啊，今天的会没参加。”陆千夜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带着难掩的疲惫，“我这几天在外地，有什么事你跟小梁对接就行，项目主要是他在跟，我也没干什么。”
江照临虚了虚眼，调侃道：“你不会背着我接了更好的新项目，所以才这么不上心吧？”
“怎么可能，我上哪儿找比主题公园更好的项目去。”陆千夜抬高声音辩解了一句，解释说，“就一点私事。”
“私事……”江照临更不着急挂电话了，“莫轻语和你闹别扭了？”
“你怎么知——”陆千夜想起在小院里，自己的表现确实不太收敛，顿时收声，但也不愿意多说，“差不多吧，总之我暂时回不去。”
“爱美人不爱江山啊……想不到我们陆总还是个情种。”
“……少阴阳怪气，我尽早回去行了吧。”
“嗯哼，那就恭迎陆总回司了。”
陆千夜磨了磨牙，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回桌子上：“进来。”
助理忐忑地走进来汇报：“静深的人软硬不吃，说江总放了话，不能让无关人员——特别是咱们靠近剧组，也不让莫先生离开，还说，您二位如果有意见可以直接找江总谈。”
“……”陆千夜脸色更难看了。
他没谈吗，他谈了！但江照影说不给他使点绊子心里难受，要么感情上，要么工作上，让他二选一。
大项目刚接到手里还没捂热乎，他怎么敢赌……
他原本计划得好好的，先给齐思贤一个教训，然后等莫轻语来找他吵架，到时候他再掏出另一个筹码逼莫轻语和好，有齐思贤的前车之鉴，不愁他不妥协……
结果倒好，那边手底下的人下手太重，齐思贤差点没抢救回来，这边又有江照影横插一脚，仗着静深是投资方，严管剧组出入人员，不让他和莫轻语见面……那女人也是当上王母了！
这事说到底还是江照临害的，自从他和江照影闹掰，她宁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要给长乐和凌峰找麻烦。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陆千夜终于放弃：“算了，我们回去。总有拍完的一天，多等几天而已，我等得起。”
至于江照影……
等主题公园落地，他再跟她秋后算账！
刚走出酒店大门，陆千夜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说：“齐思贤醒了。”
同一时间，这个消息也发到了沈尽欢的手机上。
他拍案而起，直接打给了秦枫，声音铿锵有力：“我要解约，我不干了！”
齐思贤没有死。
他沈尽欢也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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