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如霜

　　接下来的日子戚择生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吃吃喝喝再睡睡的日子。她整日待在兰苑也没人敢来找她麻烦，沐仲玉一直在忙着调查妖祟之主的事情，所以偌大个院子只留下她、幼清和球球了。
　　闲来无事，她只好逗着球球再和幼清聊天“幼清，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沐寒的啊”
　　幼清正在一旁读书所以敷衍着“不记得了”
　　又一次见到阿蒙，她心里实在开心，仿佛听不出来他语气中的敷衍“那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的事了”
　　幼清放下笔，认真的思索着“别的记不清了，就记得有一个姐姐把我交给公子，还说会接我回去，但都这么久了，她还是没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忘了我”
　　我哪里是忘记你，我是不能来接你啊
　　她尴尬的笑笑“说不定她是为你好呢”
　　幼清却突然正色道“我是那你当自己人才说的，你不要到处乱讲，公子不允许我把这些话告诉别人，对外我只说是五年前逃难遇见公子的”
　　没想到沐寒倒也是个编谎话的好手，可惜了，就是不会说谎“我知道了”
　　“我连沐灵哥都没告诉呢”
　　戚择生心中冷笑“不告诉他就对了”沐灵因为自己误伤沐惜应该恨死自己了，可不能让他知道这些事
　　一打开话匣子，幼清可就搂不住了“哎，你为什么要戴面具啊”
　　戚择生翻了个白眼“你管我戴不戴面具呢”
　　幼清越说越来劲“你是不是脸上有伤啊，就像那种毁了容然后用面具挡着，怕吓到人”
　　戚择生随手抄起一本书就向幼清砸过去，小时候那个可可爱爱的阿蒙去哪了，怎么长成跟沐惜一样欠的小屁孩了呢。
　　幼清往边上一躲，书就砸了个空“别生气嘛”
　　越想越气，戚择生又从沐仲玉的塌上拿起来一本书就要朝他砸过去“一边玩去”
　　幼清见她生气了，赶紧闪身离开，在门口的时候还做了个鬼脸来气她
　　戚择生被幼清给气笑了，随手翻开手里的书扫了两眼，但就这两眼，足够使她震惊
　　缚仙殿，宗主会
　　“师兄，镇守封印的人都在这了”这几日沐仲玉一直在搜寻这几位镇守封印的弟子，他们自从封印被破解后就往天涯逃命去了，生怕沐氏责罚他们，此时被泠皎君捉回来跪在大殿上面对着各家宗主，瑟瑟发抖
　　沐伯臣安抚着他们的情绪“你们莫要害怕，只据实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我问你们，你们如何从邪祟之主的手中活下来”一直让沐伯臣匪夷所思的是 当时镇守的许多人都死了，他们是如何幸存的
　　其中一人磕磕巴巴的回答“当时有一道黑影，杀了外围的弟子，我们是在里面一点的，所以有机会躲起来”
　　凌玄觞听言突然问道“什么黑影，你们可有看到他的容貌？”
　　那几个人仔细思索了一会儿，随后摇摇头“没有，那人蒙着面，但是可以确定，是个男人”
　　他却依旧有些不相信，凤眸微眯，语气狠厉“你确定你们没有看到他的长相？”
　　那几个修士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都快尿裤子了“信元君，我们哪敢骗您啊，那人给妖祟之主跪下之时虽然摘了面具，但是背对着我们，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沐伯臣谅他们也不敢说谎，只是那个黑衣人，实在让他担心“此人居心叵测，我们不能不防，还希望各位宗主鼎力相助”
　　“必当竭尽全力”
　　一位韩宗主猜测道“会不会是戚择生回来了？她消失了十年，说不定实在养精蓄锐，只为今日再回来报复”
　　听到这话，凌玄觞脸上露出嘲讽之色，并没有说话。
　　而沐仲玉心中十分厌恶，就是这些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冤枉了戚悔，将她逼上绝路。
　　随即他冷冷的看了一眼韩宗主，开口道“毫无证据，下此妄言，所为哪般？”
　　韩宗主感觉自己周围的空气都冰冻了，一直都知道泠皎君灵力强盛，没想到只是气势就如此逼人
　　大殿上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许多宗主也是敢怒而不敢言，泠皎君身后的沐氏，从来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沐伯臣适时开口“仲玉所言极是，希望诸位同僚，不要妄自猜测，以免造成冤屈，伤我百家威严”
　　“是”
　　出了缚仙殿，凌玄觞就拦住了沐仲玉，将他请到了寂静处，压低了声音问“听闻泠皎君带回了一女子，不知。。”沐仲玉一直对外说是结识了志趣相投之人，但凌玄觞如何也不能相信，一个为了戚择生与百家大打出手的泠皎君，会在短短一个月之内转变了性子
　　沐仲玉听言眸子瞬间冰冷到极点“信元君不必关心沐某家事”说完就行了一个常礼，转身离开。
　　他现在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回来的消息
　　缚仙殿内
　　“涟温君，您方才所言可是出自真心”沐灵留在了最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沐伯臣淡淡的笑了笑“既是出自真心，也是为维护仲玉。怎么，你不恨戚择生了？”
　　沐灵面色羞愧“实在惭愧，弟子竟是这些日子才明白沐惜当日为何那般”
　　想到沐惜，沐伯臣实在觉得可惜，如此重情重义之人，竟如此薄命，不禁感叹道“他是性情中人”
　　“是啊，这一点弟子与沐惜实在是差远了”
　　沐伯臣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兰苑
　　沐仲玉刚刚踏入屋内，就被戚择生攥住衣领，抵到墙上。他暗暗吃了一惊，她怎会如此失态，但却没有推开她，只是与她对视。
　　戚择生通红的眼睛还带着泪痕，怒目瞪着沐仲玉。
　　沐仲玉从来没有这么近的观察过戚择生，他望进戚择生灵动的双眸，他真的好想时间在这一刻停止，没有什么宗族纷争，也没有正邪之分，天下只有沐寒与戚悔
　　半晌，戚择生终于开口“你为何要把鸢尾花绣在衣服上”
　　沐仲玉微微的笑了，语气间尽是宠溺“你不是已经猜过了吗”
　　“我没跟你开玩笑，到底为何？”
　　这时候沐仲玉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发现戚择生完全没有往日嬉笑之色，实在不正常。
　　同时沐仲玉发现他的床褥被动过，他心中暗叫不好，但面上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你说的那样而已”
　　戚择生倏地松开了手“好，好，好”她一连说了三个好“还不说是吗？”随即她拿起了桌子上的本子，砸到沐仲玉的怀里
　　见到这个本子，沐仲玉目光一沉，微微垂头“都看到了？”
　　戚择生转身坐在一旁矮桌边上，拍了拍边上的凳子，回头看着沐仲玉，说道“坐下，解释解释吧”
　　沐仲玉心中突然释然，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走到戚择生身边坐下，凝视着戚择生
　　被沐仲玉这么一看，戚择生觉得浑身不舒服，眼神有些躲闪“看我做什么，解释，这是什么？什么叫“凭借这个来记得你”
　　沐仲鱼娓娓道来“断崖一战之后，我便带着阿蒙生活，可仙尊对我下了忘情咒所以……”
　　“所以你就写下来，你记得的一切？”原本已经猜到的事情，可是听沐仲玉亲口说出来，戚择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沐仲玉点了点头“但是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忘了关于你的许多。每日翻起总觉的少了什么，却记不起来了”
　　强行违背忘情咒，会遭受的疼痛不比削筋断骨弱，沐仲玉将记忆写下来还会经常翻阅，这该是多大的痛苦，戚择生根本不敢想
　　“一定很痛吧”她拂开沐仲玉的袖子，看着那道深深地疤痕，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
　　这是她不经意的时候发现的，原本以为是外伤，却没想到是违背忘情咒的反噬痕。
　　想到皎皎公子一般的沐仲玉违背忘情咒时痛苦的模样，戚择生的心如针扎一 般疼痛。
　　她轻轻的抚上那到疤痕，声音微微颤抖“有多少？”反噬痕决不止这一条
　　看戚择生如此，沐仲玉突然觉得从前的一切都值了，她很在乎自己，他向戚择生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都已经好了”
　　“你何苦这样，忘了便忘了吧，为什么要为从前的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沐仲玉将袖子放下来，遮挡住反噬痕，又拿起了落在桌上的本子，轻声道“抱歉，没有记得全部的你”
　　戚择生一下扑到沐仲玉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谢谢你”这么多年，她成了人人畏惧的魔头，她以为没有人在意曾经的她是如何，却没想到，有人为了那个“她”，她最怀念的曾经，拼尽全力的留住记忆。
　　“可有办法破解吗？若不忘记，你每月都会遭受非同寻常的痛苦”
　　“强行破咒会伤到你和仙尊，没关系的，一点都不痛”
　　沐仲玉轻轻的抚着戚择生的背，他感受到了肩头的湿润，在戚择生的耳边道“曾经的不能记得，那就从今日起创造曾经，好吗”
　　这一刻，戚择生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是一味的答应，将头埋的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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