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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洲(20)
结界门外,妖魔被阻挡,任何万物只要靠近就会被弹开。结界门内,等到喘息机会的弟子们听闻声响纷纷起身,围到阮惊连身边。
“哎,没事,你们去歇着。”阮惊连赶他们走,“都走都走,结界保得了一时保不住一世,快去想办法!”
他语气有点凶,招呼着、挥着自己的手臂,直到把那些人都赶走,才从石块上站起来,往深处安静的地方走去。
楼沐迟转头叮嘱道:“按班轮流守护,为结界注入灵力,我先去后方商议对策。”
她给了结界师一个眼神,结界师立刻叫上还有力气的弟子,身处结界门附近,通过指尖灵力的流走加强结界的阻隔。
这边暂且告一段落,楼沐迟找到阮惊连时,他的面色非常不好看。所幸门落下时包含着几座房屋,阮惊连就躲在房屋内,连同他发紫的唇和颤抖的身体,都被关在房屋内。
桌面上摆着联络物,阮惊连当初开玩笑起了个名字,叫它灵通,这会儿灵通发着银光,画面那头是找他问话的三生宗。
楼沐迟进门就听他对着灵通问:“慕枝砚,我是不是要死了?”
还不等楼沐迟叫他别说丧气的话,慕枝砚在那头劈头盖脸就把他一顿骂,即使画面不清晰,那声音却震慑入耳,末了,慕枝砚还记得安慰他:“你肯定能活下去。”
阮惊连望着进来的楼沐迟,苦笑道:“好像是蜂虫的叮咬,我能感受到身体里的一切变化,那毒深入进去,让我变得越来越虚弱。”
他方才还能喊出声,这时音量竟如丝线般微弱。楼沐迟上前,拽住他一只手腕替他诊脉,恼火道:“你落在门外做什么?”
“挡他们的路啊。”阮惊连说,“那会儿太急,他们要毁结界,我得去把他们放下的东西毁掉。”
他话刚说完,突然身上一阵抽搐,慕枝砚看得仔细,对着灵通喊:“他刚才是不是说中了蜂虫的毒?”
阮惊连说不出来,楼沐迟握着人的手腕,探寻中抬头对着说:“是,长阳路外很多都是蜂虫化身的妖,看上去,和我们那日在桃花洲内的很像。”
“我、我平生,最害怕这类东西了……”
阮惊连断断续续地诉说,叫那头慕枝砚恨不得飞到灵通里:“你有什么不怕的!等把他们都解决掉,我教你护身用的决法!”
她或许是怕人睡过去,等不到楼沐迟的救援,声音喊得大声,画面里也像是在贴近那边:“阮惊连?你醒醒,我们会赢过他们的,我向你保证。”
阮惊连的确昏昏欲睡,是毒效起了作用。慕枝砚那样叫他都没有反应,楼沐迟等不及,只能往他腿上扎了了一记。
“啊啊啊!”
这下子人是清醒过来了,阮惊连如同真的刚死过一次,哭笑不得:“师姐,你真的是我亲师姐。”
“别说没有用的。”
楼沐迟让他坐好,自己则坐在他身后,两掌对准他的背后运行灵力:“这毒还不算深,我帮你弄出来,你情绪有不要太大起伏。”
那头慕枝砚终于舒出口气。
“我还有一事不明。”阮惊连不敢回头,只能对着灵通问,“你说,他们来我们这儿要干什么?先是入侵桃花洲,然后又分不同路入侵,这么大张旗鼓。”
画面里的慕枝砚顿了一下,才问道:“是不是他们想要什么?”
不渡山庄是活假人的积怨已深,而三生宗根基稳固,想来最初立山之时,也会引得周边妖魔的关注。
但他们恰恰选在桃花洲。桃花洲开,三门都在,为何要找一个这样重大的日子?为什么要等所有人都在场?
慕枝砚敲着桌面,手指忽然一动:“难道,他们想要的东西不在三生宗,而是在其他两门?”
“什么?”
阮惊连显然没有明白她的说什么。毒被楼沐迟从背后运行灵力而解脱出来,仿佛是皮肉分离,此刻他身上过于疼痛,根本无暇顾及。
而楼沐迟,则在运行时轻声道:“他们要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什么?你们两个怎么在说我听不懂的话啊?”
阮惊连额头是汗,手指紧紧攥着,还不忘听着身后人的分析。
“我记得师父讲过,曾经清河也是这样,忽然一夜之间被入侵,只为找寻一样东西。”
清河?
他听着楼沐迟的话,越发疑惑。
但慕枝砚似乎没有疑惑,她问道:“你知道那东西?”
楼沐迟摇头:“我没有见过,只听人提起过。而且,那东西是否存在也是个争议,养它非常非常费力气。”
“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迷!”阮惊连忍不住扑腾,“快说,它叫什么啊?”
楼沐迟看着手上灵力渐渐变成暗色,毒已经被引了出来。
她说道:“是洗髓丹。”
**
前世的无量狱果然和在天庭时不同。
沈厌迈入,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因差异而惊讶。因为无量狱的场景太熟悉,他一面缓慢行走,一面在记忆中思索。
江山断壁,好似被火烧过的坍塌墙檐,暗得没有边际的四周,在这里行走的人没有言谈,沈厌突然想起和哪里相似。
鬼市。
是他在人间遇到慕枝砚以前,存活的鬼市。
这里一切都太像,沈厌不觉有片刻恍惚。如果说三生宗是他们的前世,那是否鬼市里存在的事情也真的在曾经发生过?那是否,他与慕枝砚,在重昭年间,在那个黑暗的鬼市里,见过面?
秦骁元在他身后。一路没有见到其他人,他等不及,便用符纸去探路,然后跑起来带着沈厌去前方。
他找寻的地点是对的,但谁知一脚踏过去,刚还黑暗的周围瞬间如同碎片般裂开,场景在瞬间发生转换,地面变成层层岩石。
沈厌早有预料,拎着秦骁元的领口把他拽住。秦骁元刚碾到的碎石滚下岩石做成的“楼层”,跌到岩浆中,被烫得见不到痕迹。
“这是?”他不解。
沈厌数过去,一层,两层......这时还没有到十二层。无量狱的层数与关着的妖魔数量有关,很明显这时候还没有那么多。
他说:“这才是无量狱真实的样子。”
但沈厌清楚,外面的鬼市并不是虚幻景象,很可能这时外面还有着鬼市做幌子,而当他负责掌管无量狱的开合后,这与他有关的场景、记忆,就都消失了。
“看乌鸟。”沈厌指向上空,果见桃花洲内出现过的乌鸟,成群地掠过岩石圈层,往最上方飞去。
两人当即跟随,但碍于这会儿无法化形,乌鸟直上最高层,他们也不能凭空长出一双翅膀来。秦骁元蹲在地面上,捡起从外面拾来的树枝,慢慢画出一个法阵。
枝叶每落下一次,他似乎痛苦一分,而画出的痕迹却不是灰扑扑的,反倒透露着金色。
金色往往是阵成的征兆,沈厌一眼看出他画的是什么。
万象引。
“你如何习得?”
万象引,是一道禁术,所运行之人如果成功,能够在一定时辰内去往心之所向的地方,但修炼过程常会使人走火入魔,实在太过艰难,所以后来被禁掉了。
沈厌能肉眼可见秦骁元的脸色变得白起来,但却说服不了自己去阻止他。
他有足够的理由去用万象引,因为他要救辛允。
“他们说会遭到反噬。”秦骁元说,“我在最开始进来那刻就有了准备,沈兄,我一定要救她。”
绘制的树枝断掉,秦骁元取来配剑,剑尖落下那刻,阵法的符文浮现在身边。
“为什么?”沈厌不知为何想这样问,哪怕他知道答案。
金光乍现,秦骁元的脸隐在符文后,似乎气色都变得好一些,只有说话时语气能让沈厌觉得,这人明明损耗了很多修为。
他以为秦骁元会像以前那样,可能是冷哼着找些托词,可能是大叫着斥责辛允,但他只缓慢地收起剑,轻声说:“因为她还没允诺。”
......
“洗髓丹?”
阮惊连的疼痛感减去几分,喘息间耳朵听力却还是好的。
“要追溯修炼者根源,还绕不开清河。我不知道到底是多少年前,但清河盛名一时,后就是因为传闻清河有洗髓丹,或者说是有洗髓丹的药引,才引来这些妖魔的入侵。”
楼沐迟手上还在运转,在阮惊连看不见的背后,她输出的灵力越来越少,指尖与后背的连接处,灵力的力度也在下降。
慕枝砚的视角和阮惊连相反,她看得见背后,只见楼沐迟似乎考量什么,猛然往他后背上拍了一下,震得阮惊连往前倾,甚至快要把灵通掀翻。
“师姐你......”
“别回头!”
楼沐迟叫他:“你要不要这条命了。”
慕枝砚看见那道退去的灵力柱再次强盛起来,在镜面内对上楼沐迟的目光,看她轻轻摇了头。
“洗髓丹,不止是一枚丹药。先不说它的修炼过程找寻草药有多难,就是练成,还需要很多药来成品,其中有一味药,是要找到八字时辰极符合的,还要身份是修炼者的血。”
慕枝砚蹙眉:“人血?”
“对。”灵力耗着她的力气,楼沐迟语气弱下去,“必须是人,妖、魔、鬼、怪一类,哪怕做人时是修炼者,都不可以。”
“他们要这个有什么用?”
“你们听说过一件事没有?”楼沐迟问,“算卦者不会算自己的卦象,占卜者不会占自己的未来。因为算得多,算得准,会受到天意的反噬。”
“人如此,妖也如此,不过人多数是因为自己有私欲,既要又要,想要借天意给予的能力存活,又想要再次之上再细算自己,当发觉受到反噬时就想要找寻洗髓丹,洗去身上曾留有的痕迹。妖魔的反噬会更重,往往痛不欲生,所以这才是他们入侵的真实目的。”
她说了长长的一段话,声音越来越低,直到人身往边上倒,阮惊连下意识回身去扶她,才感觉到毒素已去除。
但楼沐迟只将手搭在扶她的那处,继续道:“三生宗里有洗髓丹?”
慕枝砚摇头道:“据我所知没有,但我有一个想法。”
她沉吟深思,给出了一个可能但很不想让人承认的答案:“楼师姐方才说,占卜者与算卦者?”
她在房内踱步,说道:“我们三门中,最重视咒律算卦的,应当是天机门吧?他们可有炼制出洗髓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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