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女相亲记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凌小芊每天都要和刘天致通电话，但并没到煲电话粥的地步，总是她怯生生拨过电话，不过说个三五分钟，他便要忙工作急着挂了电话。虽然凌小芊十分知趣，都是在中午、晚上这种休息时间打电话，但他工作特殊，业务应酬多，她也能理解。

　　只是，想他。
　　不仅想听他的声音，还想见他的人。

　　联系频率是有史以来最高的状态，但有效信息却几近于零。
　　每天那三五分钟，不过如同打卡，凌小芊有意识和他分享工作生活，但每次都是话还没说完，那边就要挂电话。她不是不知进退的人，久而久之，也不再东拉西扯，只简单问个好，叮嘱他注意身体罢了。如果不是他声音依旧温和，偶尔还会撒娇哄她，时不时点杯奶茶、送束鲜花，她真觉得每日通话是她一厢情愿、上赶着倒贴。

　　好在工作忙，跟班学习是没有“新手保护期”的。公文、总结、报表接踵而来，凌小芊被迫将情感问题暂时抛诸脑后。

　　把写好的公文改好格式、排好版，打印出来，又校对了一遍。

　　“这么快就写好了？”李妍菲瞥了眼打印纸，随便问了一句。

　　凌小芊是新人，还不了解科室业务，大多数工作都是沈科长直接告诉李妍菲，再由李妍菲分工。所以，虽然职级同等，但凌小芊其实是向李妍菲汇报工作，和沈科长直接沟通的时候并不多。

　　“嗯，”凌小芊校对好了，把纸质版递给李妍菲，“姐有空帮我把把关！”

　　“好，把电子版也一起发给我吧！”

　　凌小芊答应了一声，却并没给她发。吃一堑长一智，她不想当枪手，也不想一直接收二手信息，更不想让沈科长以为她只会做些杂活碎活。工作虽然只是谋生手段，她没有强烈的晋升欲望，但也希望能从中获得些成就感满足感。她想做创新性的事，不愿一直被安排核对数据、整理台账这类例行公事的活儿。

　　“我去取件，”凌小芊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带着刚打印好的纸质版公文，“姐，我顺便拿给沈科长看了哈！”她晃了晃手里的公文。

　　李妍菲“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也没抬头。

　　凌小芊敲门进去的时候，沈科长正好不忙，便仔细看了看她的公文。他一边勾画一边讲解，甚至连标点符号都挨个看了，凌小芊立在一旁，专心致志记着笔记。

　　“我们转发公文呢，一定要具体明确，要让县区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工作内容是什么……”沈科长改好后，还提纲挈领指点她写公文的方向，句句说在点子上，着实是单位的大笔杆子，凌小芊受益匪浅。

　　“你第一次写，已经很不错了！”他最后总结道。

　　“谢谢沈科长，我改好后再给您看！”虽然要改的内容不少，而且有些地方写作方向都错了，但凌小芊却斗志满满，很有干劲儿。

　　此后，对于这种文字性的工作，凌小芊都直接跟沈科长沟通，一来是避免被人冒领抢功，二来嘛，经过沈科长的指导，她的文字水平确实精进不少，甚至有时候会有些恍惚，就像学生时代站在导师跟前改论文。她喜欢与文字为伍，哪怕只是转发个公文、写个报告总结也是好的。她是始终相信，文字都是相通的，这样不断锤炼打磨，终究对她写歌有益。

　　只是，与沈科长接触得多了，很多工作便无需通过李妍菲传达，她也能直接受命，李妍菲面上虽一如往常，但凌小芊看得出，她不太高兴。好几次，凌小芊向她请教具体事务时，她总是借口工作忙，每次都要间隔半天乃至更长时间才答复她。
　　凌小芊倒没什么怨言，只是有些着急汇报的工作，她不明白，李妍菲又没空理她，她只好自己挨个找文件，效率并不高。于是，凌小芊改变策略，在手头工作不急的情况下，主动帮她干活儿，像什么核查系统、统计数据、整理照片等等。琐碎活儿并不费脑筋，只需耐心，正巧凌小芊是个颇能耐得住寂寞的人，所以工作效率很高。在这方面，她也不与李妍菲争，故而沈科长多次表扬李妍菲，李妍菲每次从沈科长办公室回来都笑盈盈的，赶上和凌小芊同去汇报工作，李妍菲还会为她“美言”几句：“多亏了小芊帮我！小芊过来真是帮了大忙了，天降神兵！”

　　只要凌小芊写完稿件就来帮她，而李妍菲只需做些外联、沟通的活儿，跟兄弟单位、县区科室的同事们对接本就是她所擅长的。李妍菲工作轻松不少，对凌小芊的态度也好很多，甚至空闲时还主动同凌小芊聊天，偶尔带点零食也一起分享。

　　适时让渡一些无关紧要的利益，可以换来很多温暖。

　　“小芊，别干了，先吃饭去吧！”
　　“好！”

　　各科室工作不一，凌小芊和李妍菲一起吃饭的时候更多。
　　两人吃饭都快，也从不去排队等新出锅的炸物小吃，倒是合拍。

　　“小芊，你和徐一一走得很近嘛？”李妍菲欲言又止，还是在快吃完饭时问了出来。
　　凌小芊有些疑惑：“还好吧，怎么了嘛？”
　　“没啥事啦，就是感觉你们玩得很好，互相分享了好多私事。”李妍菲斟酌半天，很隐晦地说道。

　　“私事？”凌小芊心头一震，想了半晌，自己并未同她说什么体己话呀，而且最近来往的也少，“什么私事？”
　　“没什么啦，跟工作无关，生活小八卦啦！”说到关键处，李妍菲反而闭了嘴。

　　凌小芊有紧张又好奇，思忖半天，自己个人作风并无问题，待人接物也都是老实本分，在单位更是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但求无过，能有什么八卦呢？她一向是个嘴严的，跟熟悉的朋友尚且不会胡咧咧，何况是和刚认识不久的徐一一呢？

　　凌小芊帮李妍菲拿了饭后水果，又央着她仔细说说关于自己的“八卦”，李妍菲始终不语，只是笑笑：“问心无愧就好！”

　　骑上电动车，李妍菲忽然转头叫住她：“小芊，咱俩一个办公室，在单位相处最久，我也算了解你的为人，做事勤谨踏实，有眼力见还不贪功冒进。这职场虽不像网上说的那么玄乎，但凡事也得留个心眼，对人别太实诚！”

　　凌小芊揣着一肚子疑惑回到办公室，还没想好要不要直接去问徐一一，就接到了快递电话——刘天致的爱心花束到了。
　　看着五颜六色的郁金香，凌小芊心情愉悦，把烦心事暂时丢掉，腾出地方装满鲜花和爱。

　　“哟，男朋友送的呀！”半路碰到淑华姐，“是那个开奔驰的，还是那个会做饭的呀？一手一个全都要，真是时代不同了呀！”言语中有明显的讥讽。

　　“什么啊？”凌小芊对她这种口气疑惑又生气。她清清白白女孩家，怎么就被说成这样了？

　　“不过，还是得小心翻车呀！还是一心一意比较好！”她拿出长辈的姿态，居高临下地“教导”她。

　　凌小芊拉住她，要把事情问个明白。
　　淑华姐却拨开她的手，始终笑眯眯：“别闹了，姐还得接孩子去呢！人在做天在看，玩得开也要有个限度，注意影响！”

　　凌小芊顿时觉得郁金香一点也不香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下午，凌小芊并没有将自己困在这个问题里，也没有速战速决直截了当找徐一一问个清楚，甚至也不逮着李妍菲刨根问底了。因为，突然接到通知，上面急着要综合评估的材料，李妍菲刚到家就又折返回来，中午加班！

　　李妍菲电话不停，好言好语催着哄着县区交材料；凌小芊则整理已有材料，撰写文字说明。两人分工，事情虽多，但也是有条不紊的。她时不时吐槽县区不听话太拖拉难沟通，她偶尔从数据、总结中抬头，转转脖子嫌文件太多难以归纳。忙碌间隙，彼此苦哈哈说一句：辛苦了！“同甘”还没经历，但“共苦”着实能拉近人与人的距离。

　　五点二十，沈科长回复了个“好”字，两人将材料打好包发送到指定邮箱，大半天的忙碌终于结束了。

　　“呀！”凌小芊打开手机，就看到取件群艾特她的信息，“我还有个件没取，下午一点半就艾特我了！”说罢就要往下跑。
　　“慢点，晚会儿取也没事，别着急！”李妍菲宽慰她，但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跑没影儿了。“果然是刚工作的好孩子啊，这么认真！”李妍菲笑着摇摇头。

　　---
　　凌小芊呼哧带喘跑进办公室，“鑫哥，我来取儿童福利科的件。”

　　葛鑫气定神闲，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没抬眼，也没给她找：“怎么这么晚啊。”

　　“不好意思啊，今天下午有点忙。”凌小芊觉察出对方的不满。

　　“下次要及时取件，自己忙就让同事帮忙取一下，”他终于抬眼瞅了瞅凌小芊，面无表情，但却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要是急件怎么办，你这不是耽误工作嘛！付得起责任吗！而且我这儿收的是所有科室的件，”他指指面前的摆满了文件筐的桌子，“也很忙的，你们一个个都不及时来取，就会积压，连累我也不能好好开展工作了！”

　　凌小芊低着头，专心听训。他说的句句在理，可她还是很委屈。
　　“对不起鑫哥，下次不会了！”凌小芊连说两遍，对方才满意地点点头，把文件交给她。
　　凌小芊低着头出门，谦卑至极，掩门时也静悄悄的，怕一点声响都会耽误人家工作。

　　“记着点啊，及时取件！”他还在提醒。凌小芊已经替他关上了门，还能听到门内的声音，似是一个工作多年的老同事恨铁不成钢的叹息声：“也不知是真的忙工作还是忙着谈恋爱，现在的小姑娘呀，表面上文文静静，实际上，哎，世风日下呀！”

　　凌小芊憋着一肚子气去给沈科长送报纸，谁料沈科长竟也“关心”起她的私生活了。
　　“小芊啊，你工作很认真，能力也强，但生活作风上还是要注意一下的哈！”沈科长的话点到为止，并不像其他同事那样直白，丝毫不顾及她的颜面。但凌小芊还是红着脸走出来的。

　　听了这一通训，回到办公室，已经五点四十了，李妍菲早就下班了。
　　凌小芊瘫在椅子上，身心俱疲。回来的路上，她是想立刻跑到二楼找徐一一对质，但此刻看到窗外已经亮起的路灯，她只想回家睡觉。

　　凌小芊累极，摸着口袋里的熊猫钥匙扣，给刘天致打了电话。她期待这次的通话时间能稍微长一点，更期待他能来接她下班，同她一起面对单位的“谣言”。

　　“天致……”电话一通，就是嘈杂的音乐声，他又在应酬。

　　“怎么了？”他提高音量，她才勉强听清，旁边似乎还有女人的笑闹声，“我在外面工作，没事的话就挂了吧！”

　　“嗯，那你少喝点酒，早点回家。”凌小芊如泄了气的皮球，早就预备好的体己话又咽回肚里。

　　“好的，乖啦！”好像打一巴掌又给个蜜枣，哄人的话也显得有些敷衍。

　　第一次行使女朋友的特权，铩羽而归。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