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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这不就是了吗？”
缙江含笑眨了眨眼睛，青碧色的眸子里流转着月华与洞察的光芒。
“龙点作者笔下的世界，崇尚的便是这般快意恩仇，以牙还牙。
这固然能让人心潮澎拜……但……”
缙江说道这儿，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沉静了下来。
“也正是你……咳，你口中那位‘有点傻’的顾咕，她能共情身不由己的弱者，理解困境中普通人的无奈。这份‘傻’恰恰也是许多作者，包括龙点门下那些追求‘绝地反击’的作者们所写的文字能打动人的真正根基。”
缙江说完这些话，他看着顾咕，动了动嘴唇，似乎在斟酌词句，好一会儿，才用愈发认真的语气慢慢接了下去，像是在阐述某种被他珍视的道理。
“一个作者，若要真正唤起读者的心绪起伏，便不能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
那般写出的文字，纵使华丽，终究如同白骨夫人披上了一层皮，看起来好看，但终究是失了血肉和温度的假玩意儿。
唯有将自己放低，俯身去倾听、去感受周遭人的境遇与心绪，方能将那份真实的悲喜、挣扎与期盼，化作笔端有灵性的文字。”
顾咕听着这番言论，不由得微微怔住了。
这番道理……倒是说的头头是道。
但……
她心里还是习惯性的腹诽了一句。
……唔，大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也没见我起飞啊？唉，算了……
毕竟长时间的失败和成绩摆在那里，就算她知道缙江这句话是真心称赞自己，但出于心理的自我保护机制，她还是先自我打击了一番，降低了心理的雀跃和预期。
不过，倒是拜缙江这句话所赐，她心里先前憋着的那股气，不知不觉的消散了，反而有一丝丝、一点点，像是新榨的初春的梨汁，带着点点苦涩、酸楚的，但却发甜的情绪漫上心头，让她脸颊微微发烫。
她埋下头，指尖无意识的绞着衣角，嗫喏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道。
“谢谢啊……”
这一次道谢，虽轻，却再无半分虚假和不甘，是发自真心的。
说完。
顾咕便打算转身回去休息。
毕竟，道理是动听的、赞美是受用的，但和缙江再在这里唠嗑半天，对她现实处境也没什么实质改变。
洪世子还在船上，路飞那边也情况不明，不如养好精神，明天再看看时机想办法吧……
“等等。”
缙江见她还是要走，再次出声。
这次顾咕倒有点不耐烦了。
她本来就饿，人一饿，脾气大约都不会好，要是独处的话，她还能安慰自己纯当减肥，可和缙江说话还劳神劳心呢，简直是在消耗她本就不多的能量储备去了。
所以她再次转头的时候，口气远没刚才那般好了，皱皱眉对缙江说道。
“又怎么了？”
这次带上了明显抱怨的语气。
缙江咬咬下唇，像是憋了半天，终于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开口道。
“哦，也没什么……就是今日白昼……那路宗主与你……咳咳，我不是其他意思，看你和他略有私交，想问问到底是……？”
“哦，这个啊，不过是那几日他遇见些烦恼，我给他开解了一下而已。”
顾咕略略提了一下那日她在月下和路飞聊的事情，说了下他对挑战龙点的恐惧和对未来的担忧疑虑，索是为了加强自己话语的可信度，顾咕还将那夜里路飞给她说过的他家宗门招待新文修那诱人的待遇、推荐什么的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然后总结陈词了一句。
“……唔，大约就是这样了，他家那里的收入、对新作者的扶持好像不错，只要肯勤奋狂更，人人都有出头之日，我……咳咳，我要是你口中的那个扑街小文修，大抵也会对他家感兴趣吧！”
她自顾自分析的倒有些投入，顺带还提了一嘴祁喵和洪世子家对新人的待遇，开始比对了起来。
可……
她完全没发现另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她身边，缙江的脸色越来越阴了。
“大约就是这样，如果洪世子人没那么讨厌的话，他家应该也不错吧？我隔天和他聊的时候，他还说着什么取之，什么固之，我也不太懂，毕竟嘛~我也不是什么文修，不过我肯定他还有图谋发展的，到时候，为了凝聚人心，必然会出台一些新的对萌新友好的政策的……
咦？？
你、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等顾咕再次抬眼，她突然发现缙江的脸色阴的都能滴出水来了。
“没什么……只是……”
缙江顶着他那张阴沉如水的脸，喉咙里发出蛇般嘶嘶的吐息声，像是不爽到了极点却硬生生的压抑着。
最后，他像是放弃似的重重叹了口气，接到。
“我是说你……假设，假设，我只是说假设你是文修的话，你会选哪家……嗯？”
他的声音落地很轻，虽故作不经意，但那字里行间渗出的不快，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当然是……”
顾咕眨了眨眼睛，忽地一笑，学着他先前那般故意不把话儿挑明的腔调悠扬开口道。
“当然是~~哎呀，小的接触的宗门也不太多，知道的也就几个，到底去哪儿呢？
您看啊，路飞家来钱快极了，一万字就能知道这本书到底能不能赚钱，我想没人会不喜欢钞票吧，喜欢赚钱的话，应该选他家吧~~~
祁喵家虽然套路文遍地，但是推荐位、编辑、平台氛围都很友好，只要写写套路文都能吃饱饭呢……
……唔，对了，还有洪世子，虽然他很讨厌！但他家流量大啊！听说他还有个大哥，专门能将文章化作视频音影呢，现在这个年头，还有几个人能安心下来看文字的，去他家出名的速度更快些吧……”
顾咕每数过其他家平台的一处优点，就偷瞄了缙江一下。
果不其然，她很满意的看到了缙江没听到她赞美那些平台一句，脸就阴了一分的表情去。
哼！
叫你刚才绕着弯子耍着我玩？！
“够了！”
最终，缙江忍不住轻呵出声，打断了顾咕的“市场分析”。
“反正再……反正你若是新手文修，定不会选我……算了，你回去休息吧！”
他像是赌气般的结束了这个话题，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唔……我话还没说完呢！”
顾咕却不依不饶，话锋陡然一转，声音也软了下来。
“但是啊……但是，如果再……咳咳，我是新手文修的话，我大抵会选神君你的！”
“……什么？”
缙江猛地抬眸，青碧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错愕，他脸上那快能拧出水的阴霾仿佛被这句话凿开了一道缝隙。
“虽然你家又抠，界面像是从十年前穿越过来一般的简陋……”
顾咕微笑着，毫不掩饰的数落着缙江的缺点，看着缙江身上原本被自己话锋一转刚刚提起来的些许气压又慢慢的低落下去，快到冰点的时候，她才慢悠悠的吐出两件事情。
“但，我喜欢这里的两件事情，氛围和读者而已。”
“嗯……？”
缙江狐疑的抬起眸子紧紧盯着顾咕等她说下去，他不明白这两点何时成为了他的优势。
“唔……我是女孩子，我还是想看一些以女主视角，能够冒险、能够做些不是情情爱爱的事情的文章……唔，虽然很傻，但翻来翻去，好像只有你这里，愿意给这样的文章签约，这一点祁喵他们大约就是比不了的！”
顾咕笑着，她想起了很早自己来缙江翻到的一篇女主文，彼时她脑袋里还充满了市面上的套路文，什么女主和霸总这样那样，打脸坏人，然后成功坐上富豪太太宝座千篇一律的文章。
而有一天她到了缙江，却在新手榜单里发现了一篇很独特的文，那是一篇签约的快穿文，女主不停穿越，从建国时候的科学家到后来浴血曝光黑煤窑的记者，每一次都自己奋力站在了所有弱者的前面，没有依靠任何人去为她的事迹做高光，真真正正的靠自己成长。
顾咕当时便被惊艳，这样独特的文章也能被签约吗？当然后来那文章因为作者的笔力不足，仰或是市场的原因逐渐便像那个张文修一样淹没在文山字海里了，但，这件事却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契机，迟早有一天她签约上了，也想写一些其他的东西……当然，结果大约也不会太好罢了……
“唔，嗯……”
缙江点点头，也没说什么，他默然了顾咕的夸赞，毕竟在他这里只要不违法乱纪，能触动人心的大都可以写，他门下的编辑也愿意给这些作者一些机会而已。
“第二就是读者，我当时有……哦不对，听某位文修大大说过，她在您门下写文，写的并不怎么样，只有零星几个收藏，然后她失望断更了，可半年以后，她再次登上自己的缙江账号，却收到了一条来自读者的消息，‘大大，你还更新吗？’，大部分平台的读者换文比换衣服还勤快，唯有您这里的读者，会对明明已经断更跑路的读者还坚持的守候下去。
我想所有作者对这一点都会感动的……”
顾咕咬咬牙，这其实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作为一个x文老油条，资深老太监，她和她文友断更的次数其实挺多的，没来缙江之前也有在其他网站写过，读者一看她润了，大多是骂几句就将那些文丢在了茫茫的数据库里了。
直到有一天她来了缙江，太监本性再次发作，却没想到半年过后，居然还有读者在守着她那篇早就写不下去的文去……
“所以，虽然那些宗门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不喜欢，我大抵还是会选择你！”
顾咕撂下这句话儿，再没看缙江的表情，转身走回廊道之中，直到她身影消失在了阴影深处，缙江才回过神来。
他默然了片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忽然感觉有些温热，忙化出一面镜子照了自己脸一下。
……呼，好险这丫头转头的早，不然自己这脸被看见……
算了……
缙江咬咬牙平息了半天自己的呼吸，然后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位置。
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嘴角浮出了一丝丝笑意……
——
等顾咕走的没影，缙江也已然回到自己的房中的时候。
阴影处一个笑声忽然响了起来。
“傻子一号和傻子二号，我都创造出这么好的机会了，这两人……既然这都把握不足的话，哼，那就别怪我捷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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