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流浪猫饲养指南

　　自成毅离开后，生活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在某个下午，没由来的，成舟再次踏入了戴少劫的心理咨询室。

　　诊室里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比以往更加浓郁了些，戴少劫看着手中的评估报告，又抬眼仔细端详了成舟片刻，脸上露出了由衷的、轻松的笑容。

　　“恭喜，”他抬起头，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欣慰，“所有指标都非常稳定，恢复得很好。如果没有其他意外情况，之前的药物……可以考虑停掉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涌遍全身，像是卸下了背负许久的沉重枷锁。这个期盼已久的消息终于落定，成舟也笑了起来：“谢谢戴医生，非常感谢。”

　　戴少劫摆摆手，身体微微后靠，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语气随意地问道：“看来最近是发生了不少好事？感觉你整个人的状态，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成舟微微一怔，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那里正不受控制地上扬着。他有些惊讶：“这么明显吗？”

　　“非常明显。”戴少劫笑着肯定，眼神了然，“你以前来这里，虽然也很配合，但眉宇间总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郁和疲惫。但今天不一样，你走进来时，整个人都是轻快的，这种改变，是骗不了人的。”

　　原来，幸福，是真的可以被旁人看见的。成舟坦然地点点头，他笑着，声音里带着一种喜悦：“是啊。最近……交了一个男朋友，他对我很好，很照顾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也在学业上有了新的突破，刚刚出国深造了。感觉……生活一下子就有了希望。”

　　戴少劫“哦”了一声，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欣慰表情，他伸手轻轻抚摸着桌子旁的一盆白色花卉。“难怪。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太好了。”他顿了顿，像是随口提起，“说起来，我也要离开这里了。如果你以后还有什么需要，或者只是想找人聊聊，我可以把我的朋友推荐给你。他在这个领域，比我还要资深和专业一些。”

　　成舟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落在那盆格外精致的花卉上，心里正有些好奇，听到这句话不免疑惑：“戴医生也要走？是有什么计划吗？怎么这么突然？”

　　“也不算突然，考虑有一阵子了。”戴少劫解释道，目光依旧停留在那盆花上，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只是觉得自身学识还有限，想到更前沿的地方去精进一下，可能……要去个几年。”

　　成舟心里暗自感叹，真是巧了，成毅刚走，戴医生也要出国。他们这些做学问的人，对于自我提升的追求真是永无止境，这种态度，还挺让人敬佩的。

　　他环顾了一下这间熟悉的诊室，角落、窗台都摆放着好几盆绿植，被照料得生机勃勃，忍不住问道：“戴医生要是出国，这些盆栽怎么办？都送人吗？”

　　“嗯，”戴少劫点点头，目光扫过其他植物，“除了我手边这盆，其他的都打算送给朋友或者同事。你有喜欢的吗？可以挑一盆带回去养养。”

　　成舟连忙摆手：“不用了，谢谢戴医生。我就是随口一问，家里……已经养了很多了，感觉再多可能就没精力照顾了。”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盆独特的白花上，带着好奇，“这盆花养得真好，它叫什么名字？”

　　“是风信子。”戴少劫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他凝视着那盆白色的风信子，眼神深邃，仿佛透过层层叠叠的花瓣，看到了很远的地方，或者……是某个人。

　　成舟心下恍然，看来戴医生的远行，目的或许并不仅仅是“精进学业”，或许，在那遥远的异国他乡，也有着一段等待续写的故事，或是一个想要靠近的人。不过这属于医生的私人领域，他不便多问。

　　成舟站起身，朝戴少劫礼貌地摆了摆手：“戴医生，那我先走了。祝你一路顺风，心想事成。”

　　“谢谢，也祝你一切顺利。”戴少劫收回目光，微笑着回应。

　　从诊所出来，时间尚早，阳光正好。成舟心情轻松，决定顺路去周家父母开的那家烘焙店看看。

　　还未进门，透过玻璃窗，就看到周明月那个小丫头正趴在靠近门口的桌子上，小脸皱成一团，对着作业本奋笔疾书，一副“大难临头”的架势。周母则一边照看着柜台前的零星顾客，一边时不时用无奈又好笑的眼神瞥一眼女儿。

　　她一眼看到推门进来的成舟，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连忙迎了过来：“小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快，过来坐！” 她热情地拉着成舟，在周明月旁边的空位坐下。

　　“今天没什么事，出来随便逛逛，就走到这边了。”成舟笑着解释，然后看向旁边苦大仇深的小姑娘，小声问周母，“明月这是……？”

　　周母无奈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唉，别提了。这丫头，整个暑假玩疯了，作业一个字没动，这眼看就要开学了，这才知道着急，火烧眉毛了。”

　　一旁的周明月听到妈妈的“揭短”，本就委屈泛红的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花，带着哭腔抱怨：“妈！你别说了嘛！再说就更写不完了！呜呜呜……”她说着，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成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成舟哥哥，你最好了！你能不能帮我写一点点……就一点点……不然老师肯定会骂死我的，还会请家长，呜呜呜……”

　　周母立刻板起脸，严肃地警告：“周明月！我告诉你，作业写不完是你自己的事，绝对不能让哥哥帮你写！不然，你下个学期的零食就别想了！”这个威胁对小吃货周明月来说显然极具威力，她扁扁嘴，悻悻地转回头，重新拿起笔，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继续与作业“搏斗”。

　　周母又转向成舟，语气缓和下来：“小舟你别心软，就得让她自己长点记性，谁都帮不了她。”

　　成舟本来见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样子，确实有点不忍，但周母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只好点点头。周母转身从一旁的玻璃橱柜里拿出几个刚出炉的面包，熟练地用纸袋包好，递给成舟：“小舟，你好久没来了，这几个是店里最近卖得最好的，你拿回去尝尝。”

　　成舟接过还带着温热的纸袋，心里一暖，连忙道谢：“谢谢伯母。”他没有推辞，而是又起身去货架上选了几款顾青川上次来时表示过喜欢的蛋糕，一并拿到柜台前准备结账。

　　周母看着那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大袋子，不禁有些担心：“小舟，你一个人吃得了这么多吗？有些东西过夜了就不好吃了，要不放回去几样？想吃明天再来买新鲜的也一样。”

　　成舟轻轻摇了摇头，脸颊不自觉地泛起一丝薄红，声音也低了些，带着点不好意思：“伯母您别担心，不是我一个人吃，家里……还有一个人。”在如同长辈般的周母面前承认自己恋爱的事实，让他感到些许羞涩。

　　周母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脸上绽开一个了然的笑容：“是……是那个小川，对吧？”见到成舟点头确认，她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好，好！好啊！有个人在身边陪着你，伯母这心里可就踏实多了！有空一定要带那孩子来家里吃饭，听到没？千万别跟伯母客气！”

　　成舟也被她的情绪感染，笑着应道：“知道了，伯母，有机会一定带他来。”

　　这边大人说着话，那边耳朵尖的周明月却捕捉到了关键词。她“啪”地一下放下笔，作业也顾不上了，像只灵活的小兔子一样窜到成舟面前，仰起一张小脸，眼睛布灵布灵地眨巴着：“成舟哥哥！你谈恋爱了吗？和谁呀？我认识吗？”

　　成舟被她逗笑，耐心解释道：“就是上次给你哥哥过生日时，站在我旁边的那个哥哥，明月还记得吗？”

　　周明月歪着头回想了一下，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起来，兴奋地拍着手：“啊！是那个高高的，长得很好看的哥哥，我记得！”紧接着，她语出惊人：“那成舟哥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明月想吃喜糖！”

　　“啊……？”这跳跃性极强的发言，让成舟瞬间宕机，大脑一片空白。谈恋爱和结婚……这中间的距离，在小孩子眼里就这么短吗？

　　周明月完全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反而开始掰着手指头，认真地规划起来：“对呀对呀！谈恋爱之后不就要结婚吗？结婚就可以吃席了！成舟哥哥，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可以去吗？我想吃小龙虾，大葡萄，还有大蛋糕……”

　　周母听着女儿越说越离谱，赶紧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哭笑不得地呵斥道：“周明月！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作业写完了吗就乱跑，赶紧回去写作业！”

　　周明月奋力挣脱妈妈的手，小脸憋得通红，不服气地大声反驳：“我才没有胡说八道！月姐姐就是这么说的！你才什么都不知道呢！”

　　周母被女儿顶嘴，气得作势要撸袖子“教育”她。周明月见状，像只灵活的小兔子，立刻转身溜回椅子上，抓起笔装模作样地开始写字，中途还不忘扭过头，冲周母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成舟赶紧拉住周母的胳膊，忍着笑劝解：“伯母伯母，别生气，别生气。”

　　周母叹了口气，无奈地解释道：“嗐！前阵子她哥有个好朋友结婚，就带她去吃了次喜酒。估计婚礼上的菜太合她胃口，回来就一直念念不忘，缠着她哥还想再去。她哥被她烦得不行，就随口敷衍她，说只有有人结婚才能吃席，她就问什么时候才有人结婚，她哥就说谈完恋爱就可以结婚了。结果这傻丫头就觉得只要谈了恋爱，马上就能结婚吃席了。正好赶上你今天过来，又提起这事，可不就成这样了！”

　　成舟听完，这才恍然大悟。

　　周母解释完，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关切和好奇问道：“说起来，小舟啊，我记得前几年法律不是已经通过了吗？同性之间也可以登记结婚了。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这个啊？”

　　结婚？

　　成舟被问得微微一怔。在这之前，他确实从未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甚至对方面都不甚了解，此刻被周母提起，他才意识到，这似乎真的成了一件可以被纳入人生规划的事情。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没有立刻点头或摇头，语气坦诚：“我们……还没聊过这个，而且我也没正式见过他的父母，不知道叔叔阿姨的态度。也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想的。”

　　周母赞同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慈爱：“没是，这事急不来，但最重要的还是你们两个人自己商量好，自己愿意。伯母就是随口一问，反正啊，你们小两口好好的就行。要是以后真定了，记得给伯母发张请柬！伯母一定包个大红包！”

　　成舟心里暖暖的，郑重地点头：“一定。谢谢伯母。”

　　又坐了一会儿，婉拒了周母留他吃饭的邀请，成舟提着那一大袋面包转身离开了烘焙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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