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重现

　　终于，电话因长时间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了。
　　洛予近乎有些崩溃地看着苍白的屏幕，呼吸也因情绪激动而变得急促起来，他忍住哭出来的冲动，去微信里翻找陈冬青这个名字。
　　然而他发现这个名字是自己微信的置顶，他点进去，里面是昨天晚上他们刚刚聊过的内容，但他看着一条又一条的消息，却无法回忆他们聊天时的那种温热。

　　是陈冬青先发的消息。
　　-晚上吃饭了吗？

　　洛予回复。
　　-吃了呀，刚刚和我室友一起在食堂吃的，吃的拉面。
　　然后附了一张照片，是他吃拉面时拍的照片，嘴里还叼着一口面没下去，笑眯眯地看着镜头。

　　这张照片唤起了洛予的一些回忆，他想起来当时他舍友看到他拍照，还调侃他天天干什么都要和男朋友报备，洛予一点都不害羞，反而很得意，他跟室友说没办法我男朋友太担心我了，不报备他不放心，而且他也想我，没事就得跟他说两句话，要不然就生气，没办法呀。
　　给舍友气得翻了个白眼，骂他谁问你了？

　　在这张照片后面陈冬青回复。
　　-真可爱。

　　洛予就发了一个卖萌的表情包。

　　再往后就是十点之后的聊天。
　　洛予在睡觉之前发了一串陈冬青骚扰他。

　　陈冬青回复。
　　-睡不着觉啊？

　　-有点。

　　-有心事啊，跟我说说？

　　洛予半天没回复，思索着自己究竟有什么心事。
　　是那个每晚重复的梦？
　　还是曾经的珍贵记忆，如今的不断遗忘？
　　或者说，他的心事至始至终都只是陈冬青一个人。

　　陈冬青见他没说话，便主动询问。
　　-和舍友有什么矛盾？
　　-被老师批评了？
　　-还是和你妈妈吵架了？

　　洛予说。
　　-都不是。

　　-那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很迷茫。
　　-可能是我太想你了吧。

　　陈冬青知道洛予的情绪有些低落，此刻也许非常需要他。
　　-那这个周末我去找你吧，陪你呆一天。

　　-不要不要！那太耽误你时间了，往返车票还要花钱。

　　-没关系，我也没什么事情。

　　-不要嘛，真的不用，我该心疼了。

　　-听话。

　　洛予不是不想让他来，他比谁都想见到陈冬青，只是不想让他那么折腾，路上就要浪费那么多时间，还要赶在周一之前回去，他真的会很心疼的。
　　但他也知道，他没法再劝阻陈冬青了，本来也是他先说的想他了，陈冬青是为了让他开心才要来的，如果一直拒绝，还真挺让人扫兴的。

　　于是他只好说。
　　-好吧，那我等你。

　　-嗯，晚安。

　　-晚安。

　　聊天记录到这里“戛然而止”，洛予早已经泪如雨下，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忘记那么多不想忘记的事，为什么差点连陈冬青是谁都想不起来。
　　一切都那么突然，明明以前都是好好的。

　　忽然，手机铃声响了，在洛予的手里震动，上面的名字是陈冬青。
　　他深吸了一口气调节自己，抹了一把眼泪，点击接听的时候指尖都在颤抖。

　　“抱歉啊。”陈冬青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过来，“我手机调静音了忘记打开了。”

　　那熟悉的声音彻底唤醒了洛予所有的记忆，但刹那间头痛欲裂，他又吸了口气，想要开口说话，可话音哽在喉咙里，怎么也出不来。

　　“喂？”陈冬青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有些担心，“怎么不说话？”

　　“陈冬青……”洛予刚一开口，就又忍不住地哭了出来，嗓子哑得不行。

　　陈冬青听到他哽咽的声音，皱起眉头，彻底慌了：“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了？”

　　洛予早已经泣不成声，他不想这样，不想让陈冬青担心，可怎么都无法控制自己，他说不出别的话，只能委屈巴巴地叫着陈冬青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陈冬青简直快要心疼死了，放轻了声音哄道：“宝贝儿，不哭了好不好？你要是不想说怎么了我现在就去找你，好不好？”

　　“不要……”洛予不受控制地抽泣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别来，你之后……还有课……我没事的。”
　　洛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句话。
　　我竟然差点把你忘了。

　　那让他无法想象更无法接受，起初的一些端倪他只觉得是自己记忆力有些衰退，不影响什么，但如今的一切让他知道这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
　　他是生病了吗？
　　精神出什么问题了？

　　他很迷茫，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但他知道，这一切只能他一个人去承担。
　　他不想让陈冬青那么担心、那么辛苦、那么挂牵，他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不可以时时都围着自己转，把所有宝贵的时间都搭在自己身上。
　　他不想让陈冬青成为梦境中的第二个他。

　　陈冬青听着他不停地哭泣，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抽痛，可洛予不想说的话，他也不想逼迫他去说，只好道：“后天就是周末了，我后天就去陪你，好不好？”

　　无法说出口的话仿佛化成了一根又一根的针，刺向洛予的喉咙，他再开口时嗓子一阵刺痛：“好。”

　　“我手机之后再都不会静音了，今天是我的问题，没及时接到你的电话。”陈冬青说，“要是什么时候想和我说说了，随时找我，好不好？”

　　“好。”洛予的嗓子痛得要死，眼睛也因哭泣而酸胀，但想了想，还是小声补充了一句，“不是你的问题。”

　　陈冬青笑了笑：“那一会儿你休息休息，睡个觉，或者吃点好吃的，补充一下体力，心情可能就会好一点。”

　　“嗯。”洛予点头，“好。”

　　“电话先这么通着？”陈冬青想了想说，“其实我也很想你，可能我没有你那么擅长表达，但——”

　　“我知道。”洛予这时候已经不哭了，只是刚才哭得太狠，抽泣的生理反应一时半会还停不下来，“我都知道。”

　　“那就好。”陈冬青说。

　　“我已经没事了。”洛予说，“别担心我。”

　　陈冬青心想哭成这样怎么可能不担心你，但还是答应道：“好。”

　　洛予听到陈冬青那边传来开关门的声响，应该是有舍友回寝室了，于是说：“那我先挂了？”

　　“嗯，好好休息。”陈冬青说。

　　挂断之前，洛予小声而又快速地说了一句“我爱你”，没等陈冬青回应，他就挂断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洛予的微信收到一条消息，是陈冬青发来的。
　　-我也爱你。

　　＊

　　周末之前，洛予去商店买了一个日记本，他决定以后和陈冬青发生的事情都要尽量记录在这个本子里。
　　比如这一天，洛予就写下了这么一段话——
　　我的男朋友陈冬青这个周末要来看我，他怕我心情不好，想来陪陪我，我既想他来又想他不来，很纠结，但也很开心。

　　周末一大早上，洛予就睡不着了，点开手机一看，才五点多钟，宿舍里的人除了他精神得像个猴一样，其他人都还在睡梦之中。
　　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尽量不弄出一点声响，然后穿衣洗漱，收拾打扮好自己，这一切都做完之后，也不过才六点，出门一看，天都没亮透呢。

　　虽然时间还有点早，但他闲着也是闲着，就打了个车去了车站，在车站里等比在学校里等要有盼头得多。
　　陈冬青是晚上坐卧铺来的，他说这样就能早上就到，多陪洛予待一会儿。
　　洛予肯定不同意他这样，但阻止的时候他票都买完了，属于先斩后奏，洛予又生气又心疼，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

　　他站在车站的窗户旁边发呆，忽然注意到外面有个老太太在摆地摊，卖的是鲜花。
　　他眼睛一亮，立马跑了出去。
　　到了摊子边，洛予才端详起这些鲜花，老太太大概做的是小本买卖，基本上都是单支卖的花。

　　“买花吗？”老太太问道。

　　“奶奶，”洛予说，“您这有没有一束花啊？”

　　“你想要多大的啊？”老太太问。

　　“就大概……”洛予比划了一个适中的大小，太大的在车站显得太扎眼，太小的又不好看，“这么大的。”

　　“有。”老太太从旁边一个不显眼的角落拿出了一束不大不小的花，“你看看这个行不？”

　　这束花大小确实合适，但……
　　“这是玫瑰花啊？”洛予有些迟疑地问。

　　“是啊。”老太太说，“你不是来接站的吗？接女朋友啊，还是什么？”

　　洛予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啊，接女朋友。”

　　“那就来这个呗。”老太太把花往前递了递，“好多男生都在我这买花送女朋友，玫瑰花多浪漫啊。”

　　洛予是担心玫瑰花的颜色太艳，陈冬青会不喜欢，依他对他的了解，陈冬青应该会喜欢素雅一点的颜色，这种大红色会不会显得太俗气了？

　　“那还有别的花吗？”洛予问。

　　“没有了啊。”老太太还在推销着这束花，“这玫瑰花多好啊，那小情侣都喜欢送这花，象征着爱情啊。”

　　象征着什么不重要，他只在乎陈冬青喜不喜欢，但洛予还是有点被她说动摇了，主要也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了：“那这个也行，就要这个吧。”

　　“好嘞。”老太太给花再次包装了一下，然后问他，“需不需要写个贺卡？”

　　洛予本想说不需要，但灵光一闪，话到口头就变了：“贺卡可以自己写吗？”

　　“当然可以了。”老太太递给他一张小卡片和一支笔，“这有个小桌子，你写吧。”

　　洛予接过笔蹲下来，看着空白的小卡片思索着该写什么。
　　忽然，他想到了。
　　于是提笔写下了一句话。
　　——我对你的爱总是后知后觉，能不能原谅我的迟钝？我永远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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