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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打鸳鸯
“阿嚏!”
萧承徇手腕一滑惊醒。谢潜立在他跟前,嘴抿成一条缝:“殿下,方才我说的你听进去多少?”
“你替我盯着就行了。”他坐直身子,“事情是处理不完的,你公事缠身,我分身乏术,有些事就暂且放一放吧。”
“乏?”
谢潜听到这个词儿忍不住嘀咕:“殿下若知道乏,少去隐居呆着就是了。”
萧承徇的气不打一处来:“我那是去办正事的!早知道,就该添张大点的床!主要是那样我睡不着……”
“那不去不就成了?周平的身手殿下又不是不清楚。我看这是木匠戴枷,自作自受。”
谢潜嘲讽完,萧承徇翻了个白眼。收拾完东西,他拍了拍对方的肩:“你今日也无事了,走吧,索性去检查一下周围的布防有没有漏洞。”
谢潜其实不太情愿。隐居的位置十分隐蔽,这么多年也没有人能够查到那里,萧承徇派的又是手下的精兵,无论身手、脑子都是上乘的,有问题随时禀报。加之他一天检查八百遍的做派,简直是堵密不通风的墙。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不放心。
而今日谢潜见识到了。强中自有强中手,萧承徇的担心并无错处。
来到隐居屋前,不见周平和紫株,也无半点人语,无疑静过了头。萧承徇挪开脚,鞋印清晰可见,两人手上握住刀柄,放轻脚步向檐下逼近。
萧承徇伸手拉住谢潜,忽然在眼前画了个圈。谢潜用剑尖挑起竹筒,在水里捞上来,哗啦啦浇了满院。一张如丝线般的聚网笼罩在屋前屋外,宛若一个巨大的蚕茧。
水流顺着细线往下淌,落到草上冒起了白烟。两人同时向左右看去,隐藏在竹林里的箭,在晴空下折射出炫目的光点。
机关重重,贸然斩断细线,除了会万箭穿心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故。
谢潜眼尖,看到挂在高处的东西,指给萧承徇看,他一眼看出那枚玉觽是他送给刘玠之物,猜想布局之人是故意挑衅,告诉他们刘玠已经在自己手中。
该怎么破局?他盯着那枚玉觽沉思。风乍动,吹着玉觽拍打在绳索上作响,整个蚕茧却纹丝不动。
在蚕挣脱蚕茧之前,整个蚕茧坚实如壁垒。而一旦有了缝隙,破茧成蝶便如行云流水般容易。
“拿弓来。”
萧承徇摊开手,胜券在握般指挥谢潜。谢潜会意立马去马背上取来弓箭。他张弓直直射穿玉觽的洞眼,划破绳结,紧绷的丝线立刻泄气似的无力地抽落
“原来如此。”谢潜赞赏道,“玉觿,自古为解系绳结之用。做这个阵的阵眼倒是恰到好处。多亏殿下想到这一点。”
萧承徇跨过地上的毒丝,将那枚玉觿捡起来收好。就在摸到门的那一刻,喀嚓一声,门上突然有块横木砸了下来,两人转身躲过,从屋里却飞出了十几根钢针,直直插在脚边。萧承徇和谢潜只得后退。笑声从耳边传出。
“嗯……身手不错,也有勇有谋。但还是心急了一些,关心则乱,这一关算你过了。”
“什么人?”谢潜拔刀挡在萧承徇身前,萧承徇拉开他,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岳母。”
谢潜诧异地看向萧承徇。那人伸出手:“可别这么叫我。六殿下知道我是谁?”
“此处没有打斗的痕迹,我的手下也不曾去玉英宫禀报,应当不会危阿玠性命。能够长驱直入,顺利找到这里,说明是自己人。且她那么聪明,不会乖乖束手就擒。此局显然是要试探我,能够满足这么多条件的,只可能是我派去九思山的人回来了。”
萧承徇没有靠近,只是远远站着,微微低头谦逊。崔真意笑着揭开披风,打量了他几眼:“我女儿眼光不错。”
“岳母谬赞。”
“我只是说我女儿眼光不错,可没说我承认了你。”崔真意直言不讳,“即便保护了她,但倘若她不来长安,也不会遇到这么多麻烦。我不同意让她呆在你这儿,我要带她离开这里。”
“刘家的人无处可去,即便父皇肯放你们一马,太上皇也不能让你们活着离开。岳母……”萧承徇急忙改口,“……崔夫人,我可用性命发誓,绝不会让阿玠受到一丝伤害。”
“用性命发誓有什么用?那倘若你死了,又有谁来保证阿玠的安全?”崔真意不依不饶道,“你不必管我们要去哪儿。实话告诉你,我要带玠儿去的地方,想害她的人找不到她,你也找不到她,总而言之,你就放心吧,我不会让我的女儿受累的……”
崔真意潇洒地摆摆手,不想和萧承徇继续说下去。
“若我没猜错。您是觉得我的身份不妥,不想让阿玠跟着我受委屈是不是?”
崔真意止步:“既然你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和你绕圈子了。是,你们皇家的儿郎,总归是要三妻四妾的,在我们那儿可没这规矩。哪怕是结了婚,也不代表她一辈子就得耗在你这了。我不在乎她能不能给家族争口气,只想要她平安快乐就行。而现在,她只能躲在这个小屋里,不就代表你连基本的幸福都给不了她吗?”
“您说得我明白。”萧承徇认真道,“可皇室子弟同样身不由己,他们改变不了自己的出身。倘若有的选,我也只要阿玠,不要其他。”
崔真意冷笑一声:“是吗?好,那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明日就去和陛下说要前往封地,从此不问长安之事,我便让她见你,如何?”
萧承徇语塞。谢潜见他犹豫,劝阻:“前往封地并非小事,殿下切勿一时冲动!”
萧承徇看了谢潜一眼,对崔真意说:“此事……我实不能答应。”
崔真意扬起胜利的姿态:“你看,我刚说什么来着?终归还是舍不得你的那些权势。”
“我一人走容易,可承珽对我有恩,谢潜对我有义,若我就此弃他们而去,并非君子所为。崔夫人也不会愿意阿玠和一个这样的人在一起吧?”
“借口而已。我就知道你们这些贪恋权势的男人嘴上说的好听。我的女儿,我自己会好好护着,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崔真意快步离开。
谢潜无奈:“这崔夫人与自家女公子倒是很像,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
“她是阿玠的母亲,不愿意把掌上明珠就这么交给别人很正常。换了我的女儿,估计直接把人打残了。她对我已经是手下留情。”萧承徇善解人意地替崔真意说起话来,脸上却愁眉不展,“让她们俩就这么走了,实在太危险。我得亲自看着她们才放心。”
“殿下,我去就行了——殿下!”
萧承徇翻身上马去追。谢潜只好紧随其后,叫上一队人马一起去保护母女二人的安全。
也不知道她们要去哪里。萧承徇和谢潜很快追上了乔装打扮的二人。为避人耳目,她们没有走大路,而是找农户处处收留,一路走到武都郡,好在顺风顺水。
是夜,夏风阵阵,仍然苦热难熬。崔真意与刘玠早早歇下,为明日赶路养精蓄锐。
睡得半梦半醒,一枚石子破窗而入。刘玠悄悄起身,见崔真意还在熟睡,不动声色关上房门。
刘玠沿着小路走到亭中,萧承徇见她走出来,用眼神让谢潜去马棚看着点。两人终于有了点说话的机会。刘玠问:“真打算就这么一路跟着?”
萧承徇点头:“你们的路线看着是打算去域外吧。大漠不比长安,飞沙走石,容易迷失方向,我和谢潜跟着你们,可有个照应。”
刘玠一眼看破他,轻轻笑了:“想要将我带走很容易,但你还是希望得到我阿母的认可,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可你不了解她,凡做了决定,就不会任人改变。你的情,她不会领的。”
萧承徇不置可否:“我不是没想过这些。但除了一路护送,让她看出我的诚意,日久见人心,慢慢打动她,我想不出其他法子了。不然,刘女公子替我想一想,要怎么取悦她?”
“谁不知道大成的六殿下算无遗策,聪颖过人,还需要我帮忙吗?不过……”
刘玠把自己说得有些沉默。抬起眼,她悠悠道:“你和阿母的那番话,我都听到了。我想知道,那些……是殿下的真心话吗?”
萧承徇知她所指为何事,欲言又止。只怕刘玠心中已有自己的判断。
“之前你说,你愿意带我去封地,如今阿母让你去,你却不愿意去了。到底哪一句,才是你的真心话?”
“我的真心话究竟是什么,到现在你还不知道吗?”他长叹一口气,“那都是尘埃落定的后话。现在走,于你于我都不是明智之举。”
“那如果我说,我也和阿母一样,想让你就这么带我走呢?”刘玠走上前,诚恳地看着他,“如果我说我累了,想要离开这里,承徇,你会和我一起走吗?”
萧承徇凝望着她含情脉脉的眼睛,不可谓她现在的话不是真心。他神情恍惚道:“阿玠……你……”
“我明白了。”刘玠拉开了和他的距离,一瞬间秋水黯淡,“殿下的犹豫,就已经是在告诉我你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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