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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刘迹怕自己和杨子驿被选中,他以上厕所的名义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酒精的作用下,脸上的热意不但未散,反而有越聚越浓的倾向。他洗了把脸,头晕脑胀地坐在厕所隔间的马桶上,想要不要偷偷回去算了。
逃兵固然是可耻的,但是这里真的可怕得很。
刘迹没办法想象自己和其他男的亲密接触,只是设想那样的场景喉咙里就会涌起难以抑制的不适感。但是他又无比地清楚,他能和男性接吻。
不敢再细想下去。
要回去,不能留在这里,留得越久就越有可能被易从安发现。
他们彼此之间的熟悉程度是哪怕只看背影都能再人群中准确定位对方,如果不是酒吧的灯光够昏暗,刘迹可能早就被认出来了。
如果被易从安抓包,刘迹肯定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按照易从安的聪明,一眼就能将他看穿。
不要。
刘迹坐在马桶上,靠着瓷砖给杨子驿发消息,和她说自己走了,让她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消息发完,刘迹手搭在开门锁刚要出去,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从安,谢谢你能来,你不知道我看到你有多开心,上回送你的花你喜欢吗?”
刘迹踮着脚把锁扣往下滑,耳朵贴在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您说笑了,您的场Max指明要来,Max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是易从安的声音。
“今天的歌你听了吗,都是年轻人喜欢的曲目。”
“我平时不怎么听歌。”
“是我疏忽了,你喜欢什么你和我说,我一定全力以赴去准备,我也想跟你有点共同语言。”
“合作上的事情主要由Cindy姐负责,关键环节Max会把关。”
“提他干什么,之前我一直没空和你解释,我和Max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对他除了必要的工作应酬再无其他。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今天你能来我很高兴,你很少和我说这么多话……”
刘迹越听脸越黑。
Alan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多大年纪,谈过的男朋友手拉手能把他酒吧围了一圈还不止,居然还有脸皮说这么多厚颜无耻的话。
刘迹想找个什么东西扔到Alan脸上去,可惜环顾四周,隔间里除去他的手机、马桶盖、和一卷厕纸外,再无其他可以当作武器的工具。
就在刘迹转圈找工具的间隙,易从安说话了。
“您喝多了,我出去给您拿杯柠檬水。”
“别走。我对天发誓,我对你是真心的。你不知道我看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对你一见钟情,你在我眼中和别人都不一样……”
“您真的醉了,我说过很多遍,我是直男。”
“你在骗我对不对,我不信,我不接受这种莫须有的借口,你是喜欢男生的,我看人不会错。”
“您的直觉用在炒股和买彩票上也许会更准。”
“你不要这样对我从安,我的感情很脆弱,你狠心的话就像毒箭一样刺进我的胸膛,你摸摸,我的心跳加速……”
刘迹恶狠狠按下冲水键,哗啦啦的水声成功打断了Alan后面的发挥,刘迹为自己的机智无声地握拳欢呼,给自己点赞。
按完冲水键,刘迹继续贴着门听他们的对话。
“我对您没有这方面的意思,现在没有,过去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就试试好不好,如果你觉得我们身份悬殊怕人说,我可以不公开,一切都依你,我什么都可以。你信我,我真的不是他们说的那种随便的人。网上不是说了吗,了解一个人不应该从流言蜚语认识他,要自己去接触才知道。你就是对我的误解太大了,我对天发誓如果我对你不是真心我出门被车撞死……”
后面的话都被第二次响起来的哗啦啦的水声覆盖。
刘迹的手指按在冲水键不松,另一只手高举着手机,大声播放刚找到的不雅如厕视频,噼里啪啦的响动传到门外,外头的两个人都沉默住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位置,楼上有包厢,我想和你好好谈谈,可以吗。”
“不必,我的话不说第二次。”
“从安,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就一次……”
刘迹扶着墙对着门外撕心力竭地咳,沙哑恐怖的声音从他喉咙源源不断地传出,听上去像是救治无效马上一命呜呼的归西老头。
果然,这次外面彻底没了声音。
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说话后,刘迹推开一个门缝往外探,只见Alan独自一人站在门口打电话。
“叫保洁来一趟一楼卫生间,快点,有人要咳死在里面了,问问安保有没有认真查邀请函,別什么人都放进来,晦气。”
刘迹对着Alan的背影给了几拳,看到他走远以后才走出隔间,在黑暗的大厅中寻找易从安的身影。
乐队演唱到了第二阶段,大部分客人离开卡座,围着舞台站了一圈观看演出。
刘迹垫着脚,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寻找易从安的背影。
找到了,他站在靠近舞台第二排的位置看演出。
刘迹不光看到了易从安,还看到了同样寻找易从安的Alan。
他的脖子和几百年没吃草的长颈鹿一般伸得老长,发现易从安以后,他摸着自己的脑袋一摇一摆朝他走去。头顶的发丝从绿豆糕厚的发胶中挣脱出去,变成两根上下奔跑的犄角。
“抱歉,借过。”
“抱歉,借过一下。”
“抱歉,借过。”
刘迹拨开人群,艰难地加快速度往易从安的方向走。
台上的贝斯手摇晃着脑袋拨动琴弦,鼓点的节奏也越来越紧凑,汇聚在主场身上的灯光如湖面扬起的波纹向四周散开。
一束蓝光轻轻掠过易从安的脸,他回头往刘迹的方向看了一眼,刘迹无处可躲,呆楞地杵在原地,猝不及防迎上他的目光。
那是很短的一次对视,短到快速移动的灯光还没来得及从易从安的白色面具上移开,他们的对视就已经结束了。短到刘迹没办法用计量单位去估算他们目光接触的具体时长。
但时间又诡异地在他们之间按下了暂停键。白色面具后的双眼最初只是一汪平静的泉眼,然后泉眼里涌现出漩涡,像是要用尽全力将刘迹吸进去,他有一种被卡住喉咙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就在他想要逃走的时候,一阵风吹过,水面接住几片飘落的金黄落叶,清澈的泉水缓缓流动,阳光洒在银灿灿的水波纹上,像是水里的精灵在笑。
刘迹又想走了。
他真的不该待在这里,易从安早晚会把他揪出来。
刘迹转身,看见了鬼鬼祟祟又满面春风往易从安身后赶的Alan。
刘迹换了个方向,侧身往Alan的位置冲过去。
许是上天也看不惯Alan的油腻作风,暗地里帮助刘迹,在Alan即将伸手把他的爪子搭在易从安肩上时,刘迹一个肘击,可怜的Alan失去平衡往后倒,被身后迅速涌上来的人群挤到末尾。
头顶的灯光随着鼓点一盏盏熄灭,黑暗给刘迹留下来的勇气,他站在易从安一米外的位置,隐秘的幸福感在心中一点一点酝酿,直到变成温热的液体流过全身。
他好像被一种不知名的甜蜜包围了,虽然这种甜蜜是他单方面臆想的,像空气一样无法保存无法具象化,但是他依旧为着这短暂的快乐而感到幸运。
音乐声止,一束小灯照在舞台中央。
“今天我们聚在这里也是一种难得缘分,我的演唱马上就要结束了,但是大家的故事还在继续。最后一首歌,最后三分钟,我把时间留给大家。灯光关闭的时候,不论你身边是谁,请给他一个拥抱。下一首,五月天的《拥抱》送给大家,也祝愿大家能在今天获得幸福,拥抱幸福。”
最后一盏灯也关了,失去方向的前一秒,刘迹毫不犹豫拉住易从安的手,抱住了他。
刘迹全身上下都在颤抖,他不敢真的抱住易从安,他只敢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后把脸埋在他的脖子间。双脚定在原地,不敢再往前多迈一步。
面具阻隔住了刘迹脸上真实的温度,他也不必担心易从安会认识他,因为他用另外一只手捂住了易从安的眼睛。
谁也不会在乎一个陌生人奇怪的举止,刘迹静静等着易从安的反应。
拒绝,或者同意。
这种感觉就像凌迟,不管易从安选择哪一种,都不影响此刻刘迹内心甚嚣尘上的煎熬。
但是他也是幸福的。
他抱住了易从安,就像他在梦里幻想无数次的那样。
他抱住了他,以一个暗恋者的身份,抱住了自己喜欢的人。
易从安动了。
他的衣袖擦着刘迹的耳际滑过,冰凉的手指握着刘迹的腕关节,刘迹闭上眼,等待着易从安将他推开。
但是没有。
他的手被易从安紧紧捏着,放在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上。比拒绝先来到的是一个亲密无间不留缝隙的、真正的拥抱。
易从安回抱住了他。
他附在自己背后的掌心将他推进他的怀里,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耳朵碰上了一块小小的,冰凉的金属。
刘迹屏住呼吸。
他当然知道贴在自己耳垂上的东西是什么。他曾为了那块小小的金属付出过代价,做过傻事,还不知轻重地亲了易从安两次。现在他又重新碰到了这块让他失眠的金属,他却一点也不想后退。
就当是梦好了。
刘迹怕被认出来,两手用力,紧紧圈住了易从安的的脖子。他们的发尾交缠在一起,他的下巴放在他的脖子和肩膀的连接处,契合得就像测量过。
易从安的肩膀比刘迹想象中的要宽阔得多,也温暖得多。
“认错人了吗?”易从安温柔地问。
刘迹觉得再抱下去他会疯,三分钟还没到,他要赶在灯亮之前离开,他要收回手,但是马上被易从安觉察到,他的手臂宛如拼命汲取水源的藤蔓攀上自己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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