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贵人
过年是难得的闲暇时间,晚上,隔壁村的几个知青来他们这串联,谢宣瑜应王昭的邀请去坐坐。
张玉兰一到知青点便去了刘敏房里,将端来的一碗油渣放在桌上,“你把它伙在白菜里炒了吃十分软和,而且油大便于你下/奶。”低头去逗躺在床上的小孩。
小孩瞪着一双滴溜滴溜的大眼睛朝着空气中蹬腿,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饿了啊,小勇,妈妈给你喂。”刘敏坐在床边撩起衣服喂奶,小孩小嘴吧唧吧唧吃得香,溢出的奶/水在嘴边咂出了沫,“谢谢你小玉,我就怕油水太少供不起他,越大越能喝。”
张玉兰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嘴角掠过一丝遗憾,从喂好奶的刘敏手里接过小孩,眼露晶莹,“嬢嬢肯定不会让你阿妈饿着你。”
“谢知青不肯认干亲不然我们两家关系更亲些。”刘敏理了理衣服。
“认不认干亲我也喜欢小勇,阿宣人比较淡,但心热,你和王大哥别介意。”张玉兰眯眼逗小孩,小孩吃饱喝足后眼睛眯成一弯月牙,嘎嘎直乐。
刘敏拿来碗将油渣腾出来,方便待会张玉兰带走,“走,我们去堂屋看看他们在说啥。”
堂屋里,双流大寨的知青正给众人说着8月知青外逃到他们寨子里的事,“他们打算穿过我们寨子从老路去老挝,听说老挝那边有个人民共和军,估计是想去那边参军。”
“那最后人抓到没?”有人问
“抓到了一个,跑掉了两,后来才知道这三个都是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关在一个“牢房”,借着知青大暴/乱乘机跑出来,来抓的人都是背着枪,”叹口气,“没办法的办法吧,跑出去也许不用过这苦日子。”
众人闲聊着对当前生活的苦闷,谢宣瑜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听着,拿着木棍从塘火里扒拉出烤好的洋芋抓在手里边吹气边撕开烤糊的皮露出金黄的肉,焦香混杂着洋芋的清甜,一口下去沙沙绵绵,这时候要是来点辣椒面味道更好。
正想着,手边递过来一个装有辣椒面的碗,谢宣瑜头也没抬的蘸了蘸说了声谢谢。
“谢知青,我应该谢谢侬。”
谢宣瑜这才抬起头正眼瞧,“丁慧,听说你要回城了,恭喜你。”
丁慧将碗摆在塘火边,眼神对着火焰,双手交握像似许愿,“嗯,过完年就走。”
“你谢我什么?”谢宣瑜与丁慧并没有交集,对她的感谢莫名其妙。
“谢你当时说的话。”
“当时的话?”
丁慧抬起头说:“当时你跟齐艳说让她熬住不要随便找人结婚,说实在的,我当时真就快熬不住了想随便找个当地人结婚,可是听了你的那番话我又下定决心熬着,不然现在我可走不了。”
谢宣瑜想起来了,丁慧因为家庭历史问题与同为走/资子女齐艳分在了一个宿舍,只是她一直谨小慎微,不引人注意。
丁慧絮絮道:“我家平反了,我父亲官复原职,我回城的工作也安排好了。”
“恭喜你。”谢宣瑜再次道喜,不过有些不懂,自己与对方无深交,这些事情说给他听干什么。
又听她说:“等我回城了,如果…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写信给我,我也可以想办法帮你办回城,你当初也是被迫结婚。”
被迫?当时的情况确实算得上,不过过着过着谢宣瑜倒是很满意自己的婚姻生活,关于回城,他无所谓,只要熬到改革开放在哪做生意都一样,婉言谢绝,“谢谢你,不过我去哪儿我媳妇得一块儿才行,说不定没几年大家都能回城了。”
他不急,有的是人急,
解树找人换了位置坐到丁慧身边找她说话,其实自打听说丁慧要回城了,原本看不上她的男知青一反当初对她身份的指指点点,开始对她大献殷勤。
丁慧心里明白,大家太想回城了,只是拿她做跳板,她谨慎惯了,不想得罪人,礼貌和对方说话。
屋外,胖丫抱着儿子追了来,站在门口喊,“解树,回家。”
解树一看媳妇追了来脸上有些挂不住,走到门边压低声音说:“我们知青聊聊天,待会儿回去。”
胖丫不干,“咧哈(现在)就走。”
解树立马甩脸子,低吼道:“我说了一会儿回去,你这是要干嘛?”
胖丫抱着儿子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见解树对丁慧献殷勤,联想到当初他对自己也是这般,窝了一肚子火,将孩子一把塞到男人怀里,“你儿子你自己管。”掉头往回走。
小孩被突来的变故吓得哇哇哭,解树没办法只好哄着小孩追在媳妇身后离开。
正巧,这时候张玉兰和刘敏抱着孩子来了,谢宣瑜便提出告辞。
两人跟在胖丫夫妇身后不远,张玉兰好奇胖丫见到了什么这么大脾气。
“没什么,刚刚解树和丁慧在说话。”
“难怪,”张玉兰破解了根由,“听说那个丁知青的阿爸平反了,还是个什么官,那些个未婚的男知青都想找她耍朋友好有机会把他们弄回城……解老师都结婚了肯定不行,胖丫是不是太敏感了。”
“敏感可能是她猜中了解树的心思,”谢宣瑜不屑的瞥了眼解树的背影,“别忘了,当初他是怎么搭上胖丫得到教师这个位置的。”
“不能吧,”张玉兰觉得这种想法匪夷所思,“胖丫都给他生了孩子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为了回城总有人会做出莫名其妙的事,”谢宣瑜嘴角蔑笑,“万事皆有可能。”
两人回了家,洗漱后躺在床上听广播,待广播结束,瞌睡袭来,谢宣瑜侧身搂着媳妇睡觉,手无意识的摸向玉山,耳边传来媳妇小声嘀咕没动静,他模模糊糊问,“什么动静。”
张玉兰转过身面对着男人,“我说我肚子没动静,这都过去四五个月了。”
“我给你整点动静,”
漆黑夜里有了风呜咽的声音,事后,谢宣瑜浑身汗涔涔,觉得小腹那隐隐难受,让媳妇揉揉。
张玉兰轻轻在男人肚子上摩挲,柔荑嫩手软绒绒像云,暖暖的让谢宣瑜很快安稳入睡。
有人睡的踏实便有人睡不踏实,临近半夜,知青点发生了骇人听闻的大事,有男知青撬开丁慧的房门强行对她施/暴,他肤浅的认为只要有了男女之实便可要挟丁慧帮他办回城,只是他没想到丁慧奋起反抗,呼救声惊醒了隔壁的王昭夫妇,王昭第一时间踢开门救下了丁慧,和其他赶来的人擒住了凶手,扭着人去找张书记。
谢宣瑜睡得正熟被外面的嘈杂声闹醒,披上衣服出门见知青们举着火把,拎着个五花大绑的人。
张书记气得手发抖,“你这个细娃怎么做这种事。”
被捆的知青痛哭流涕求饶,“书记,我错了,我错了,我只是太想回城了。”
谢宣瑜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场运动挥洒了太多人的青春在陌生的土地上,随着时间推移,按耐不住的思乡情迫使知青做出各种荒诞不经的事,微微摇了摇头,还是农村生活太苦了。
“阿宣,出什么事了?”张玉兰跟着从屋里出来,
“没事,回去吧。”谢宣瑜转身拥着媳妇回房,这些污糟事,他不想媳妇知道。
不想知道第二天也知道了,昨晚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犯事的知青被连夜送去了公安,张书记为防止此类事情发生,让女知青们统一住在大房间里彼此照应。
最吃惊的还是崔梅,毕竟前世知青点根本没发生这种事,不知道是不是她重生后产生的蝴蝶效应,内心惧怕,便给董飞说想搬去董家居住,阿婆思量再三后让她搬进了之前小两口暂居的那间房。
初五晨曦薄雾,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大地,丁慧没有和任何人告别简单收拾了行李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知青宿舍,王昭被同屋女知青告知丁慧不见了,着急忙慌跑来张书记家。
谢宣瑜晨起漱口见王昭形色慌张赶来,“王哥,出什么事了。”
“丁慧不见了。”王昭气喘吁吁,
“不见了?”谢宣瑜想起前晚的对话,念头一转,说:“行李这些还在吗?”
“行李?”王昭停了下,“也没了。”
“那没事,人应该是走了,回城了。”谢宣瑜搅了搅漱口杯,“前晚她跟我说过。”
“跟你说过,”王昭眼神从急切转而忧淡,小声嘀咕,“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走了。”
“怎么她不说声就走了?”张玉兰坐在自行车后一样疑问。
谢宣瑜骑着车,他俩今日要去给孟天柱拜年,“再不走,不知道哪个鬼迷心窍的又做出什么事来,她这次差点儿大意失荆州,所以说有点什么好事一定要藏着掖着,不让别人发现,否则啊,你永远不知道别人做出的蠢事对你有多大的影响。”
“可能是太高兴了,逢人便说她要回城了。”张玉兰搂着男人的腰,“农村有这么差?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
“对啊,你祖祖辈辈在这,可她祖祖辈辈在城里,这没有她的家也没有她的亲人,加上城镇差距大,很多事真的不方便,像我们现在还没有电,”谢宣瑜太期盼有电了。
“阿爸说了,今年起了鱼塘还完了拖拉机的钱就可以拉电线杆了。”
“那就好,收音机的电池没了,待会儿顺道在供销社买几节备用,再买两个罐头,橘子和黄桃的,你喜欢吃,去了就让嫂子开。”谢宣瑜细细做着安排。
张玉兰扑哧一乐,“哪有送人家礼现场就吃的。”
“那不吃,随便拎几斤梨就行了,罐头回来时我单独买给你,送礼嘛意思意思就行,要是没瞧起你这个人就是送人参都白搭。”
谢宣瑜快步驶近城里,在供销社买了点梨和罐头拎着去了孟家。
两人叩开了孟家门,应红热情的招呼两人进屋,“来就来,带什么东西。”
“嫂子,我媳妇喜欢吃那个罐头,要不你开了我们一块吃。”
张玉兰被男人怂到前,气得轻轻锤了他下,
谢宣瑜转头嬉皮笑脸对她说:“看吧,现场就吃。”将东西放在桌上,“这肉是山里的野猪肉,特地送来尝尝。”
孟天柱笑着说:“干脆就着小谢的肉,叫上调度老王一块来家吃一顿。”
谢宣瑜当然乐意,跟调度把关系搞好,开年后的排班安排也会更好,“走啊,孟队,去叫王哥下来一块。”
张玉兰跟着应红去了厨房,“嫂子我来给你打下手。”
应红最后一次见张玉兰时她还大着肚子,如今物是人非,叹了口气,“妹子,过去的事情不要想了,以后日子还长吶。”
张玉兰低低声嗯了下,鼻尖有些发酸,
“哎呀,你看我,老糊涂了,大过年的不说那些事,咱今天热热闹闹吃一顿饭。”应红摆摆手驱赶情绪阴霾,风风火火洗菜做饭。
炖了一大锅猪肉粉条白菜,特色的东北菜,调度老王吃了一口,满嘴香,“还是家乡菜好吃,只是再想回乡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孟天柱和老王都是东北老乡,来援建三线,“这时候在北方只能猫冬,在这四季如春,顶多早晚多穿件外套,这儿养老是真不错。”
谢宣瑜听着聊天,想着几十年后一窝蜂的东北老铁们来这过冬是不是这时候传出去的,主动倒了杯酒敬孟天柱。
“这难得,难得小谢愿意端杯。”孟天柱举杯回了下,仰头一饮而尽,“我干了,你随意,别勉强。”
谢宣瑜抿了一小口,辣的龇牙咧嘴,“我媳妇说我能考上司机是遇见贵人了,我想贵人可不就是你。”
老王在旁哈哈笑,“你小子真会说话,难怪你们孟队偏爱你。”
孟天柱咂了口酒,“要说贵人还真有个,就是陆主任,”缓缓道:“其实你的政审不算好,陆主任拍板说有能者居上,我才来考你,看你是不是真的像你写的那样,后来我看你俩见面熟络还以为你俩早就认识。”
转来转去,谢宣瑜与陆承尽是这种缘分。
辞别了孟家,谢宣瑜酒后有些晕乎乎,回去路上两人掉了个儿,张玉兰骑车载着他,午后阳光正好,不冷不热晒得人懒洋洋,他依偎在媳妇后背,惬意十足。
回到家,谢宣瑜大字躺在床上,假借酒醉要人哄,一个翻身头枕在媳妇双膝上,嘟嘟囔囔说头疼。
张玉兰指腹插进发缝轻轻摩挲,“没想到是陆主任帮了你,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帮了他一把,真是缘分。”
“人说福来着福往也许就是这样,”谢宣瑜闭眼享受着,“不过让我感慨是身处高位的人一句话就可以轻松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权利真是令人向往又厌恶。”内心打定了个主意,反正都认为他站了陆家那派,索性他就真的去抱大腿好了。
“那我们要不要去陆家拜年?”张玉兰想了想,
“拜年呐,”谢宣瑜斟酌了下拿不定主意,起身去找了张书记。
张书记沉思后说:“暂时别去,之前已经商量好了他来我们这下乡,这个时候低调点好,等他们家来了,我们在好好感谢。”说完又给谢宣瑜说趁着他放假在家把东头挨着鱼塘的屋帮忙收拾收拾,方便后面陆家下放来住,
“住那?那地儿也太差了。”
“他是来下放的,不是来享福,时不时总有人来检查,面上要过得去,日常让小玉多去照顾着点就行。”张书记有自己的盘算。
姜还是老的辣,不然他老丈人也做不了书记,谢宣瑜点点头说明天就去弄。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