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合欢

作者:脆脆猫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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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埃定(七)



      “恭喜夫人,你有身孕了。”大夫的这句话一直萦绕在寓木脑海,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院子里的。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榻上,直到天色渐黑,杨姑娘又进了屋她才回过神来。

      寓木从京城出来时,一时不知去向哪里,便先到了边城。在准备住店时遇见了艺馆的杨柳姐妹,杨柳姐妹觉得她一个女子住店不安全,便邀请她去了艺馆。寓木当时在药铺里帮手时结识了她们,她们也并不知她和合欢是太子府的人。现在姐妹俩也以为寓木是离家出走,热心地说会帮她瞒着。

      寓木一开始住着总觉得亏欠,总是要给她们银钱,但她们也不收。后来她们偶然看到寓木绣的一个荷包,很是惊奇,寓木就又绣了些荷包给她们。后来其他姑娘看见了也说要买,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想要买的人越来越多。寓木在艺馆一呆就是两个月。

      这是寓木生平第一次不用依靠别人,自己养活自己,这种自由和成就让她感觉欣慰。再加上她性子沉静和善,和各个姑娘都相处的很好。杨姑娘还开始在空余时教她学琴。

      寓木想着过几日就走,和大家一一道了别。这几日身子却越发不适,没有胃口,浑身乏力,每日晨起都犯恶心。杨姑娘看着她越发憔悴的样子,拉着她去了莫大夫那里。

      大夫却说她有了身孕。

      杨姑娘看着寓木脸色一脸沉重,也没有说什么,就拉着她回去了。路上是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她,“李姑娘,你成亲了吗?”听见寓木说成亲了才放下心来,但也没有过问其他。

      寓木回到屋子后只是坐在哪里,一动不动,也不言语。

      孩子是晏归的,他们只是同房过一次,就只是一次,况且她已经吃过了避子的汤药。寓木觉得这像是老天的嘲讽。

      陆云锦进宫见晏归的那天,太后突然要她去门外等着晏归,再和晏归一起到她那里进膳。她没做多想,便从了。她到门口时,正看见陆云锦红着眼睛出来。云锦行了礼,看了眼寓木又看看屋里的晏归,面色复杂的走了。

      寓木和晏归在李太后那里吃了晚膳,就同往常一样。晏归说着今天朝堂里有什么大事,李太后说着今日宫人有什么趣事,寓木偶尔附和着。只是寓木敏锐地察觉到,嬷嬷似乎总是给她和晏归倒酒,但她依然没有多想。直到两人都有些醉了,嬷嬷才命人把两人扶回了寝殿。

      直到寓木察觉到身子越来越热,晏归也在一旁扯着自己的衣领,寓木才终于明白了嬷嬷那意味深长的眼神。酒里有药!要把他们两人一起灌醉放进屋子里,是什么药一目了然。寓木想去打开门,门果然被锁上了。

      这该不是李太后的主意,一定是嬷嬷的主意。嬷嬷从李太后还未出阁时就陪在她左右了,很能为她排忧解难。寓木觉得有些可笑,就算是这样孤男寡女关在这里,自己又哪里配得上他呢。

      寓木忍着热和满额头的汗,拿着扇子想去帮晏归扇一扇,却在走近时看见晏归通红的脸。她伸手摸了摸晏归的脸,滚烫的触感让她急忙缩回了手。她生怕晏归捂出病来,急忙跑到门前让人开门,却没有人应她。

      她只好小心地去脱晏归的外衣。可是她的动作却似乎唤醒了半醉不醒的晏归,晏归突然坐起身,定定地看着她。她轻声哄着让晏归别动,却不知她这样的声音让晏归刚刚的清醒又了然无踪。晏归突然扑向了她,轻轻地吻着她的嘴唇。她原本就清灵的头脑被这陌生炽热的触感激地更加清明。她的身子格外渴望也沉醉着这样的拥抱,可是她的头脑却努力让她推开晏归。

      “陛下,你看清楚,我是谁?” 寓木推开了他,用她一贯冷冷的声音说道。

      晏归楞楞地看着她,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努力摇了摇头,他的眼神也清明了许多。

      “应该是嬷嬷在酒里下了药,陛下忍耐一下。”寓木温柔地安抚道。晏归听见这话,脑子里又是一片混沌。混沌中他看见初见时她满身的伤痕却坚定的目光,看见了母亲心疼地看向寓木的眼神,看见寓木无数次从他和合欢身旁走过时眼里的落寞,想起母亲无数次和他说过,“如果她有一个孩子,也不会如此孤独。哪怕你不爱她,你们终究是家人。”

      可是转眼间,眼前的人又变了一张脸,合欢在笑盈盈地看着他。他更用力地抱紧了她。

      寓木又推了他好几次,但终究不够力气推开他。直至寓木被带到了床榻上,寓木有些气急地说道,“你看清楚,我不是合欢。”

      “合欢,我知道,孩子。”晏归嘶哑的声音传来,寓木身体一僵。她有些混沌的意识里不知道他这几个毫无关联的字说的是什么。但“孩子”却让她突然想起前日太后身边的嬷嬷悄悄跟她说的话,“嬷嬷是有经验的,娘娘你这几日和陛下同房,一定能怀上的。”嬷嬷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只是觉得太后一直为国主无子担忧,尽自己的职责罢了。

      她突然想起那个6个月就夭折的孩子,那个回程路上一直在她怀里的孩子。只是这一恍神的功夫,宴归已经离得很近了。

      她看着晏归睁着依然迷离的双眼一件件褪去了衣裳,看着他满是汗水的脸凑向自己,感受着他滚烫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所到之处,似点火般让她觉得自己浑身被炙烤,急需找到一个出口。她只是本能地抱紧晏归,似乎只有抱紧他,才能抚平心里的燥热。

      她只觉得自己的灵台慢慢失去了控制。她不断想要让自己清醒过来,想要推开宴归,却又总是重归混沌,她突然觉得累了。就像在大风中吃力走了许久许久,她突然觉得就这样吧,任凭风吹吧。她从小到大就活的小心翼翼,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什么。无论什么时候想做的事情,她总是会斟酌再三,总是会顾及其他人。她突然想,就这样随风而去吧。这失控让她有些害怕又想沉迷。

      直至尖锐的疼痛传遍全身,她才恢复了些许神智。疼痛过后,更多的是陌生的逼仄感,压迫感。她觉得自己几乎要喘不上气,沉重的呼吸声溢出和晏归的喘息声交杂在一起,让她心头一惊,继而紧紧地闭上了嘴,死死不让自己再发出声音。她不由自主地弓起了身子,死死地抱住了晏归的背,连指甲都嵌进了他的背里。

      寓木半夜就起了身,在低头看见了凌乱的床铺和熟睡的宴归时,一片混沌的大脑突然清醒,她心里了然。

      她在黑夜里静静坐了许久,生出了无限的悔恨。恨自己没有再用力些推开他,恨自己一念之间的自私,恨自己不够坚决没有早些离开。她一直枯坐着,直到天将破晓。

      周遭的一切逐渐清晰起来,鸟鸣响起,风轻轻吹动了窗叶,外面开始有人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她从黑夜枯坐到天明,在这逐渐亮起的世界里,她突然生出一种迫切的希望,想要走出去。想要忘掉这背后的这一切,想要走出去看看这大好的晨光。

      “天涯海角,我都想去看一看。”她想起她曾经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笼里,说过的鼓舞那个和她同样绝望的人的话。

      是的,天涯海角,我都想去看看。

      她没有半点犹豫,起身换了身寻常的衣裳,收拾了包袱。找出宴归曾给过她的和离书,放在桌子上。轻轻走了出去。

      门已经没有锁了,她出门时正好看见不远处的李太后和她身边的嬷嬷。太后神色慌张,有些怒意,嬷嬷则满脸不安。她们也看见了背着包袱的她。

      三人对视了许多,都没有动。

      等到寓木终于觉得煎熬,想要上前问安时,太后却突然转过了身,两人若无其事的走了。寓木在太后身边这么久,她明白,太后默许了。

      她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宫门。刚出宫门没多久,她又看到了嬷嬷。嬷嬷形色匆匆,交给她一包东西,说着保重的话。她打开,里面是许多的银票,首饰,金子,银子。这包东西,怕是够她一生衣食无忧了。

      她一出宫,便直奔药坊,要了一副避子药。她不想要再纠缠了,就让她亲手了结这一切吧。

      出城后这两个月她过的很开心,见的都是她没见过的景色,认识的都是些无论贫困富有都和善的人。可是现在,这个孩子把她两个月里的快乐都抹去了许多。寓木从大夫那里就一直呆坐着,直到杨姑娘端着滑胎药进来。是寓木让抓的药。

      寓木几次把药碗拿到嘴边都没有喝下去。她想到十几年前那个自己含辛茹苦养了几个月却夭折了的妹妹,她想到了回秦国路上每一个自己抱着晴儿入睡的夜晚。她甚至开始想着若自己有孩子那是什么样子。

      她突然生出了一种渴望,她想要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孩子,一个自己可以毫无顾忌去爱的孩子,一个会全身心依赖着自己,无条件爱着自己的孩子。

      可是她也害怕去想晏归会是什么神情,害怕去想若合欢知道了会怎么样,害怕让这个孩子去面对未知的一切。

      杨姑娘一直在门外守着,听见里面许久没有动静又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她手里的药碗。杨姑娘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温柔地说道,“李姑娘,既然你说成了亲,那这孩子也是名正言顺。你可想清楚了吗?”

      寓木端着药碗的手动了动,没有回答。杨姑娘又继续说道,“我本不该过问,可若是孩子爹是个负心汉,我们就去替你去找个公道。若你是怕自己养不活这孩子,我们就和你一起养活他,一个孩子而已,没什么可难的。”

      寓木听到这话,泪水夺眶而出。杨姑娘赶紧接过她手里的药碗放在一旁,把她搂过来安慰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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