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的魔法师

　　咖啡厅的里屋是一个封闭的小隔间，没有窗户，一个长长的绿色布沙发旁，放着一个木质的小茶几。茶几上除了几盘的甜点外，还摆着一个玻璃瓶，里面悬浮着一颗小小的火粒子，它暖橘色的火光充盈了整个房间。
　　一颗小小的粒子火光就能点亮整个房间，克雷登的光头功不可没。
　　缪斯和阿无坐在沙发两边，低着头，默不作声。温莎光着脚丫，站在沙发上蹦蹦跳跳，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讲述琥珀的每一个动作和声音代表什么意思。
　　克雷登校长神情凝重，坐在她们对面的靠椅上，虽然对温莎的话将信将疑，但他正思考着他们是龙这个可能性。
　　不一会儿，温莎也停了下来，房间里充斥着一阵诡异的宁静，只剩墙上那猫头鹰形状的发条机械钟，发出规律的读秒声。
　　它在提醒着，时间并没有停滞。
　　校长闭上眼睛，用中指和拇指按着眼眶上方凹陷处，缓解一下监视而过度疲劳的眼睛。
　　“怎么做到的？”
　　“他们有什么目的？”
　　“死了的女人是龙王吗？还是一般的龙？”
　　他的头脑正飞速运转，无数的问题冒出来，像是本就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砸下了几块巨石。
　　“那个……克雷登校长。我可以说一件事吗？”阿无率先打破沉寂，将他拉回现实。
　　校长微笑地看着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概是三年前，我和师傅遇到过一只巨龙，它追杀我们，重伤了我师傅。”阿无的眼眶红了，他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
　　“不急，慢慢说。挑能说的说。”
　　“那只龙是全身完好的，龙鳞和双翼都没有像琥珀那样，有岩浆侵蚀的痕迹。”
　　“现在那龙在哪？”
　　“不知道，但被我师傅划破肚子，跌下山崖了，应该活不长。”
　　校长先是手摸着下巴想了想，这才意识到阿无还在流泪。他摸摸阿无的头，说：“谢谢你，孩子，这个信息对我很重要。你也很勇敢，能说出来这些。”
　　缪斯牵着阿无的手，温莎从后背抱着她。沉闷的气氛好歹温暖了些。
　　“你们可以留在这继续享用蛋糕，但现在我得回去想好好思考一下，捋一捋思路。”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起身要走。
　　“等一下，校长！”缪斯说，“也许我可以帮您分担一些，我也很想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我也是！”温莎高举自己的手臂喊道。阿无也点点头。
　　“不行！”校长打断了她们，不想让她们背上这个沉重的包袱，而且他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为什么！”缪斯站起身大声问道，“这些秘密我们都知道了，您带我们分析一下都不行吗？”
　　“对呀！”温莎说，“我也想学！”
　　“你们……都那么想知道？”
　　“嗯！”三人点点头。
　　校长叹口气说：“好吧，那我话可说在前面，这些话都是要保密的，如果你们谁觉得保密有压力，可以来找我倾诉，或者让我帮你们催眠忘掉，也可以。”
　　“什么是催眠呀？”小温莎问道。
　　“就是能让你经历的事情化成梦境,醒来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可舒服了！”缪斯抢答道。
　　校长突然想到了阿无，又补了一句：“只有互相信任、征得同意才能对你用。”
　　得到她们肯定的答复后，校长从口袋里掏出光粒子，用它做了一个方形的白板贴在墙上。
　　“现在我们结合温莎的话，有五个基本假设。”他用手指在白板上写着蓝色的字：
　　1.龙以元素粒子为生，吃其它的东西并不能吸收能量。
　　2.龙袭击人是出于被人关押的愤怒，或是没有粒子吃的怨恨。
　　3.根据五百年前的记录，普通的龙有三岁人类小孩的智慧，但龙王却有正常人的思考能力。
　　4.现在有可以让龙无伤离开火山云牢的方式，同时还能让他们化形成人，根据第三条，化形成人的大概率是龙王。
　　5.以前他们不会对话粒子来使用魔法，但现在看来，他们也会操纵粒子，而且会结合光魔法隐藏粒子的方位。
　　“我们先不管龙是怎么做到第四第五条的，因为现在信息不足。我们只能去推测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话音落下，只剩钟摆搅动着墙上跳动的火光。
　　他看着聚精会神看着白板思考着的三人，拍了拍手，笑着说道：“这样吧，我们来玩一个抢答游戏，没有标准答案，谁最快说出答案，谁就获胜，可以优先去柜台点一份本店的饮品，怎么样？”
　　三人都立起了腰杆，眼里映出火光，看来这句话成功点燃了她们的好胜心。
　　他清了清嗓子，问：“他们为什么要假扮人类？”
　　温莎举手快速抢答：“因为他们想偷吃粒子不被发现！”
　　“很好，温莎记三分，第二位是？”校长期待地看着缪斯，可她急得憋红了脸，捶着大腿。
　　看来她想说的已经被说了。
　　“这样就能潜伏在我们周围，方便行事。”阿无用冷静的声音回答着。
　　“很好，阿无两分。”
　　“唔……想接近我们更了解我们？”
　　听她语气，缪斯似乎对自己的答案也不太自信，但校长依然说道：“缪斯给出了自己答案，加一分！”
　　“下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要袭击缪斯？”
　　这次，缪斯率先答道：“因为我会雷元素魔法，他们不想让雷元素发展下去。”
　　这是校长之前给她的答案。
　　阿无说：“他们想证明自己打得过她，因为缪斯是战力最顶尖的那批法师。”
　　校长瞥见，缪斯小耳朵高兴地扑扇了两下。
　　温莎支支吾吾地说：“唔……不知道了，缪斯姐姐这么好，为什么要袭击她呢？”
　　“不知道也是答案，温莎加一分！”
　　“欸！这也行吗？耶！”温莎高兴地在沙发上蹦跳着。
　　校长把问题和答案都写在白板上，并且心算了一下分数，说：“现在大家都是平手，比赛进入最终的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谁先答道，谁就获胜。”
　　看见缪斯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就知道她在动小心思，便补充道：“这次不能说不知道了。”
　　“啊……”缪斯发出一声后，连忙捂住嘴。
　　校长抿嘴憋笑，而后又说：“咳咳，现在我要你们选一个自己的回答，对这个回答问出一个‘为什么’！”
　　“他们想偷吃粒子，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不吃就会饿。”温莎率先完成了。
　　“他们想了解我们……是因为想知道我们的雷元素发展到哪一步了？不想让我们发展太快？”缪斯问。
　　“嗯，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缪斯卡住了。
　　“他们为什么想挑战最强的法师，证明自己的能力？”阿无自问自答道，“是因为……”
　　阿无的视线，连同缪斯的视线，都落在了一开始写的第二条假设上。
　　见没人敢说出那个答案，校长深吸口气，缓缓说：“因为，他们要和我们开战了，所以才提前确认是否打得过雷元素。”
　　“滴答！滴答！叮叮叮——”
　　墙上猫头鹰时钟发出整点报时的声音，惊得三人浑身一颤，而后又滴答滴答地走着。
　　气氛冷到了极点，就连桌上的火粒子都仿佛凝滞了，不再跳跃。
　　“这是真的吗？校长？”缪斯颤抖的声音飘来。
　　“如果他们真的是龙，不是什么人类组织的话。”校长说，“他们接近我们的目的无非就是消灭我们、吃到元素粒子，那冲突就是必然的。”
　　“为什么不可以像琥珀那样和我们在一起呢？”温莎问道。
　　“国王能容忍一只驯化的龙，因为它也吃不了多少粒子，但如果是一群巨龙，那它们吃完，我们就没有粒子能用了——这是魔法师们不能容忍的事情。”
　　温莎难过地低着头，不说话。
　　阿无接过话，郑重地对他说：“校长您放心，虽然我不是您学生，但在这的事情，我阿无一定保密！”
　　缪斯赶紧说：“我也是！”
　　温莎低着头小声抽泣，后背一起一伏的：“呜呜，为什么会这样，我们要和琥珀的家人们打起来，那琥珀会伤心吗……”
　　缪斯和阿无从两侧轻轻抱着她，轻抚她的背。
　　她哭了很久，才慢慢缓过来，吃了口蛋糕，把勺子含在嘴里。
　　校长说：“如果你承受不住，可以找她们，也可以来这里找我。”
　　“我承受不了！我好难过，我这样肯定会忍不住跟妈妈说的。校长，您能不能让我把这事给忘了，像做梦一样？”温莎抹了抹眼泪，又犹豫地说道，“可我是唯一听得懂它说话的……”
　　阿无说：“不用担心啦，当时琥珀打坏女人的时候比我们还卖力。”
　　“可是，这并不代表它真的愿意打它们呀！”温莎噘着嘴说。
　　“根据记载，以前的龙互相竞争，没有感情一说。”
　　“但现在他们都能变成人了，万一变得有感情了呢？”温莎含着眼泪看着校长。
　　听她这么说，校长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心里十分后悔，哪怕用游戏包装，有众人保护，她也不该让一个九岁小女孩承担这么重的责任。
　　“没事，还有我这个驯龙人呢。”缪斯紧紧抱着她，说，“刚才你那一通比划，我也懂了一点儿。我会问琥珀的，问问它怎么想的。”
　　“真的？”小温莎抹着泪问。
　　“真的！”缪斯看着她坚定地说，“姐姐我可是天才法师！奇迹之焰！我答应你，一定会照顾好它的！”
　　温莎也紧紧搂着她，说：“那你也要答应我，大战后，要来我牧场玩，我会亲手给你做最好最好的牛奶糕！”
　　“嗯！”
　　温莎坐直身体，看着校长，带着淡淡的微笑，温暖的橘色火光倾洒在她身上。
　　克雷登把白板收回成一颗粒子，放在手心念出咒，粒子转成七彩的光。
　　他把粒子握在手里，用手指轻轻合上温莎的眼，对她说：“你现在站在自家牧场，听着熟悉的声音，你想忘记的事情，都存在你手上风粒子里了。”
　　他看着温莎低着头，缓缓举起虚握着的右手，听着她均匀缓慢的呼吸声。
　　“轻轻地张开手臂，就像放飞一只蒲公英，把它放飞在风里。”
　　温莎抬起头，闭着眼，轻轻往右手吹了口气，摊开手掌，之后又垂着头放下了手，安静地沉睡着。
　　“它飘过草原、飘过海湾，飘到没人知道的地方。你会感觉很轻松。缺失的记忆，会自动被善意的谎言填补，而那些你遗忘的事情，伙伴们会帮你铭记。”
　　温莎靠在缪斯肩上睡着了，口中呢喃道：“谢谢……你们……”
　　……
　　草坪上，露娜见校长带着三人捧着热乎乎的饮料，有说有笑地从楼梯走上来，问：“你们聊完了，聊那么久？”
　　“露娜姐姐！”温莎甜甜地叫着，“我们来找克雷登校长，让他帮我们给琥珀治伤！他可好了，还送我们每人一杯喝的！”
　　校长一拍脑袋，说：“坏了，忘了给你准备了！”
　　露娜故作生气，双手抱胸闭着眼说：“哼，枉我在这站了那么久，校长你要补偿我！”
　　“这就补偿你，来，我教你怎么用光魔法治疗。”校长走到龙的腹部，捏着一颗光粒子，对着伤口念出咒语。
　　“哦？光魔法还能治疗龙的伤口？”露娜好奇地凑上前，只见他让光粒子覆盖在伤口处，形成一个薄膜，隔开了外界空气又防止它进一步撕裂。
　　她惊叹道：“还能这样？”
　　“这只是初级的治疗魔法，也可以将它变成细丝缝合血管。”校长进一步解释道，“但是如果涉及到细胞的愈合，可能只能靠‘暗魔法’了。”
　　露娜心中明白校长的暗示，但她现在连暗粒子都控制不住，更别说治愈了。
　　“别急。”校长看出了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肩说，“这条路，你会走得很远、很长，最终超过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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