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与我共

　　最近的工作有些过于琐碎，蒙露有些抓狂，用着自己本就不多的头发出气。
　　薛楠雅就算告诉了蒙露史双宝的情况，她一个普通的辅导员又能做些什么呢？不知道的时候可以说自己不知道，知道了但是也帮不上忙还让自己多操一份心。
　　嘴上说着出来逛逛公园放松放松的周珊一路上都忙着给同事回复消息。或许在公园里用手机加班就是比窝在家里加班要放松吧……
　　“你把我们叫出来就看你加班啊？”潘雨薇最近的气色显然比之前好多了，连说话也柔和了许多。
　　周珊垮着脸，“谁愿意啊？这次上新多了好几个差评，差评多了我们要亏钱的。”
　　按理说开门做生意这件事，双方都有选择和评价的权利。偶尔也会有几个差评，甚至按照比例来说，可以说是超过预期的不错，在新锐榜上他们也算是业内小有名气的店铺了。
　　“鬼知道老杨这次从哪里买来的图？”周珊叹着气开始抱怨着，“别直接给老杨弄破产了，那我不就中年失业了？
　　蒙露咬着吸管笑了出来，“纠正一下，四十五岁才是中年。”
　　潘雨薇也跟着正色了起来，“等一下，他要是破产了那我业务不是也没了？”说着也拿起手机跟着周珊一起研究了起来。
　　潘雨薇滑动着屏幕，皱紧的眉头更多的是不解。“你们模特图不是挺好看的吗？为什么差评啊？货不对板？偷工减料？”甚至自己都在不知不觉中挑了几件风格和自己并不符合的衣服放进购物车。
　　“那我上哪儿知道去？”周珊还在低头和同事发着消息，对面坐在一排的两人头凑在一起已经从帮助周珊研究差评变成了线上购物。
　　“欸，这件好看。不过有点太酷了，大概只适合宁子穿。”蒙露贴着潘雨薇侧坐着，指着其中一件衣服说道。
　　潘雨薇的手继续滑动着，“这件感觉不错，你穿应该好看。”侧过手机给蒙露看图。
　　至少现在，没人在乎周珊坐在公园长椅上加班的心情。
　　“到底什么情况？”老杨火急火燎被周珊连环电话从海边小岛上叫了回来，提前上新就是为了他专程错峰旅游安排的，结果还没上岛几天，就被迫中断了旅行。
　　半个多月了还没有解决好，显然事情超出了周珊的掌控范围，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老杨穿着热带风格的大花衬衫走进门的时候，周珊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公司是谁的啊？你一点都不管是吧？”
　　只不过是几个差评而已，能有多大问题？老杨还没有把这件事当做多大的困难。看着周珊侧开身子展示给自己的屏幕上的数据，老杨的表情不像刚才一样无所谓了。
　　“你老实说这次图到底是从哪整来的？自己吃自己回扣？”周珊像是抓到考试作弊学生的班主任一样质问着老杨。
　　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这次出差的行程，和之前也没有什么巨大的不同。老杨还觉得大家这几次的合作都很愉快，盛情邀请人家吃了顿大餐。
　　“那为什么有和FW这批货一样的衣服？”周珊在平板上调出另一家店铺的上新，除了模特不一样以外衣服的细节几乎没有特别大的差别。“抄也得错峰抄啊！”
　　在业内，FW几乎算是第一梯队的新晋潮流品牌了，设计新颖，粉丝体量大，他们自己的设计师团队据说也是花了大价钱请来的。
　　老杨挠着头，一时间不知道作何解释。这个情况果真不是周珊一个人就能简单处理得了的。
　　打过去的电话也接不通了，想要一个说法暂时也没有什么可能。老杨这才开始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凭借运气做生意那么多年，第一次有这种紧张的感觉。
　　对一个想走同样赛道的新品牌来说，这个打击足够致命。

　　关爱达翘着腿看着公司闲聊群里不断刷新的聊天内容，一幅看热闹的表情笑了笑。
　　说起来周珊也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过厂里了，最近负责老吴这里负责生产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不关注这个话题的人自然感受不到热度，但是深陷旋涡里的人都在同样的焦头烂额。
　　关爱达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公司设计部的工作氛围，暂时留在这里工作只是因为她需要一个工资还不错的工作保证自己的生活罢了。
　　在公司里，关爱达只是边角料员工，就算要内查也没有人在意她这个像是被流放一样的人。
　　“查不出来这件事情不可能结束。”在一个早上的总结会后，副总留下这一句话转身走了。
　　平时看上去像是设计部一把手的经理，今天也只能在后面陪着笑脸。然后在副总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间的瞬间变了嘴脸，一掌拍在桌上，“听见了吗？都给我查！”

　　老杨的人脉似乎并没有周珊以为的那么呼风唤雨。
　　“你当我是孙悟空？什么神仙都能摇来？”对于周珊想让老杨找几个媒体朋友澄清一下的想法，老杨也不是没有。
　　根据六人定律，多绕几个圈子总能找得到相关的人，只不过老杨不觉得这是最终的解决办法。
　　“你不会准备就这么拖着等破产吧？”周珊已经放弃了一个人在网上孤军奋战的回复。“算了，我还是赶紧先看看我还能找到啥工作吧。”说着周珊撇着嘴角举起手机点开了求职网站。
　　连潘雨薇都不禁担心起事情进展。
　　除了老杨在自己这里的业务，当然更重要的还有周珊的工作。这个城市的商业发展并不好，没有比老杨体量更大的网店能够容纳周珊再去求职，不到三十岁去做超市收银员或者学校宿管似乎也有点太早了一些。
　　作为首要怀疑对象，在同一家工厂能够直接接触到老杨店铺的关爱达自然是第一批被调查的人。
　　“厂里有监控，你们想指控的话我也可以拿出我每天的行程和所有社交记录。”关爱达坐在会议室，没有对面调查人员想象中应该有的紧张和不安。
　　被推出来顶锅当然有可能，离开公司也完全无所谓，关爱达本来没有想过在这里待上十几二十年直到退休。
　　只不过因为一图多卖被开除和自己辞职可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件事。
　　在关爱达身上找不出一点嫌疑。只不过在去厂里随时调整版型的人当然要换人了。
　　吴厂长觉得有些可惜，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和自己在家喝着自酿酒闲聊的。厂子里没什么事的时候也就只有喝点小酒这种活动能够打发打发时间了。
　　“什么时候换的人啊？”周珊本来还在思考见到关爱达该怎么解释老杨办的蠢事，结果好像也不需要了。
　　厂子里再没有一个每天随心打扮，在这个灰扑扑的环境把自己变成生活提亮色的女生了。
　　周珊在吴厂长的小办公室里听到消息有些惊讶。“还是和我们有关系吧？”
　　老吴也跟着叹了口气，“诶。”
　　虽然关爱达看上去不像是个性随和的人，到了这时候竟然还有人会怀念她，要是她知道了该是什么表情啊。
　　“对了，你们公司情况咋样啊？明年的单还签不签啊？”吴厂长猛然抬起头看向周珊，对老吴来说这才是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事情。
　　周珊听见这个问题冷冷自己哼了一声，“我倒是也想知道呢。”
　　差不多的设计，一样的代工厂，除了版型和面料方面有细微的差距几乎没有别的区别，但是在价钱上可不止差了两倍。
　　一个月的发酵，事情在逐渐发展的过程中，就像有自己的生命力和想法一样。
　　“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我选便宜的！”
　　这样的评论发表的越多，让老杨越紧张。“这不会是什么新型商战吧？”
　　“你没事吧？风评好点还不乐意，你一直不回应不会是想走黑红路线吧？”周珊本来高高兴兴想着工作暂时能稳住，回头看着眉头紧锁的老杨完全无法完全理解。
　　黑红啊？老杨一瞬间恍然大悟，原来当时可以这样的啊？好像错失了什么商业良机一样懊悔了起来。
　　老杨调整了一下坐姿，“你说，有没有可能是FW把咱们公司当成是潜在竞争对手了，然后故意用这一招陷害我们？贼喊捉贼啊这是！”老杨越说情绪越激动，可惜自己陷进了豆袋沙发里一时间没有站起来。
　　“公司是你一手创办的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别像孩子拉个屎都要拍照发朋友圈说形状好看的爹妈一样好嘛。咱们公司多少人？多少注册成本？你是没点数吗？”周珊一脸嫌弃，甚至都懒得歪头看向老杨。
　　只不过是想给自己的问题找个借口，奈何周珊好像没有理解怎么给自己一个台阶。老杨没好意思接下话茬。别说FW了，连自己也在等着他们的内部调查结果，结果好像就这样没了下文。
　　世界上每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新闻的覆盖率太高。以至于大多事情只要放着不管，过了一段时间再去看好像就像是没有发生过。
　　关爱达回到公司并没有比在破旧郊区的厂子里生活得更快乐。
　　走了一个组长就会又来一个组长，组长们不会在乎她这样的边缘人。人事变动对她们默默无闻的画图工人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就这点工资，有啥不能理解的？”
　　“也就是这次撞在一起运气不好，外面盗图打板的多了去了，也没看他们在乎知识产权。杀鸡儆猴罢了。”
　　“再怎么说人家名头摆在那里，至少是好聚好散走的。换成咱们，这辈子别想干这行了。”
　　离公司十分钟路程的店里聚在一起吃午饭的男男女女这样说着。或许是以为离公司有一段距离不会有什么熟人所以也没有格外注意，如果是在公司的茶水间，没有一个人会在公司聊这种危险的八卦。
　　关爱达带着棒球帽埋下头吃着自己的炸猪排饭套餐，也不耽误耳朵接收着周围的信息。
　　虽然进公司的时间比这些不太面熟的同事要久一点，也听说过一点他们把被淘汰的图转手卖掉的传闻，但是关爱达始终没有深度接触过他们的核心团队，一切都止于传闻而已。
　　好几年过去，现在才出现这个情况，也算是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走出小店，感应门叮咚作响，关爱达只觉得有些闷热。
　　这样的闷热不单单是天热原因引起的，她有些想念和老吴还有工友们在厂里的旧宿舍边打手语边喝酒的时候了。

　　“最近怎么样？”
　　潘雨薇走在下班去公交车站的路上，傍晚结束工作唯一的好处的就是上班期间吃完了饭可以慢慢悠悠地回家，连站台上的人都没有平时那么拥挤。
　　周珊苦笑了出来，“还和原来差不多，不用拐弯担心你的老杨上帝。”
　　手里的卷饼从塑料袋的反光程度就能看出来这东西用了不少油，但是为了方便吃饭的时候能顺道能一起加班，周珊还是选择了这种高热量的碳水食物，桌上放着套餐附赠的豆浆也是豆浆粉冲水来的。
　　刚说完就被戳破目的，潘雨薇嘿嘿笑了出来。怎么可能不担心啊？要是没了老杨，自己可没钱买业绩。
　　“别这么说嘛，我关心关心你不是应该的吗？最近要年底活动期了，老杨需不需要扩大一下生产规模啊？”
　　老杨倒也不是没想过，只不过舆论刚过去没多久，就算是特级幸运加持在身的老杨也不免多考虑考虑自己手底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员工。万一要是没搏成功，自己休整休整东山再起倒是不怕，但现在的环境让他们再去找个别的工作也不容易。
　　“嗯，看出来了。关心关心我会不会失业是吧？这你得直接问老杨，我可做不了主了。”周珊两三口吃完了东西继续盯着电脑。
　　店铺还没有倒闭，老杨偏不信邪的换了个源头继续买着成品图。但是周珊看着新设计师交给自己的图很难不皱起眉头。“这东西，真能有人买吗？”
　　潘雨薇没听清周珊的嘟囔，这个时候正是街上热闹的时候，一个恍惚就让自己左耳朵进去的话从右耳朵流了出来。“你说什么？”
　　“没什么。”周珊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的前途似乎更加渺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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