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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心发摧折
无人得知,自议事厅拂袖而去的仙君,不过是借题发挥。
在以雷霆手段迅速将会议收尾后,陈观雪便以更快的速度赶去万象广场。
那里空荡寂寥得离谱,幢幢刻满荣誉的丰碑,在凄冷的月色下,显得苍白而诡异。
陈观雪其实很不喜欢这个地方,因为它承载了他太过的过去。
沉痛的、晦暗的、还有生死与离别。
此时此刻,一抹极为晦涩复杂的情绪自那冰魄般的眼眸中一闪即逝,他本该转身离开此地。因为他感受到许泠川现下已经不在这里。究其原因,不过是分魂给予他的画面是延缓而迟钝的,所以才让他扑了个空。
但最终,也许是曾经残存的情感在作祟,他深沉的吸了口气,迈动步子。
甫一进入,月隐光移,碑林孤峭,寒风割面。
陈观雪的步态不免有些沉重,哪怕他的视线都不曾往两侧的任意神像上停驻一下,仅单凭记忆,也能将那些刻入脑海中的面容,与周围的塑像一一对应。
前生今世,上下两辈子,他都决绝地、鲜少来此看望过他们。
从前是不愿面对那些灰败的记忆,如今是无法直视曾坚守的信仰。
当年魔君压境,所过之处,生灵涂炭,寸草不生。
仙域之中就连刚刚出生的小娃,在学会说话的第一句,也定然是一段诛魔咒语。
而那由硝烟战火淬炼垢染的岁月,也是陈观雪回忆中,最为惨痛、艰辛、压抑乃至绝望,却又从未曾像如此清晰的确认着自己在活着的灰色画片。
他不再是一个人人喊打、到处漂泊的半魔怪物。
而是,可以守护家园与宗门荣光的战士。
他曾将仙域视为他此生的归宿,也曾将宗门师长的叮嘱放在内心首位。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安定。但最终,还是被以异类的身份彻底铲除。
陈观雪擦了擦眼睑,那里干涩肿胀,分外不适。却终究没能挤出一滴眼泪。
是了,若是在此刻落泪,岂不是要沦为这满场之中,神像内众旧部残念疯狂嘲笑的对象。事实上,万象广场上的每一座塑像都有其主人留下的一丝魂念,这是当年决战出征前留下的,几乎所有修士都抱着必死的决心踏上仙魔战场,陈观雪也并非例外,甚至,他身上承载着众人更多的期待。
——神剑之主,出必赢归!
这要求陈观雪不能泄露一丝软弱,唯有杀下去,战至最后,为仙门赢得希望与荣誉。那曾是他毕生的追求,因而这抹神念也是目下他所能保留的最本真、纯粹的东西。
尽管,现在来看,很有些愚蠢和可笑。
他强作面无表情地从碑林中穿梭而过,径直来到广场最中央、那尊名为‘陈观雪’的丰碑之下。此行的目的,便是要将某人留下的污秽之物,就此清除。
视线随之转移,堪堪定格在那抹于满目萧索中渗透出来的一点红之上。
那是一朵绽放于风雪的血色灵花,由本源与心血共同凝练,因而浸透了其主最炽热、最挚珍的情感。但在陈观雪看来,这无异于一株极为不祥的供奉。
它妖艳灼目,美丽到恶毒。
跟它那令人厌憎的主人,如出一辙。
它竟敢私自越过神像外重重包裹的禁制,就那样安然而惬意地躺在玄铁基座之上——像一位纯洁的护法童子,娇嫩花瓣如丝绒铺陈,火灵的能量在空气中温和脉动。
它竟敢……如此温暖,如此柔和。
陈观雪几不犹豫地抬手,虚空一抓,将那红花凌空摄来。
指尖触及的刹那,一股炽热的情感洪流便顺着经络悍然闯入!先是汹涌如沸的怨憎,随即化作千百倍于此的痴缠恋慕,两种力量彼此撕扯、冲撞,最终融为一股超越世间一切执念的、在自我撕裂的废墟中淬炼出的,一种近乎悲悯的、冰冷的沉静,朝他神魂最深处,轰然碾下!
“嗯……”
后者闷哼一声,脸色煞白,差点为这灭顶之情霎时鸩杀!
“许泠川——!”
陈观雪牙关翕合,目光前所未有的凶戾。忍受那份几乎焚骨蚀心的痛楚,用指尖近乎憎恨地将那灵花搓弄、揉烂,任血色的花汁弄脏掌心,就像把玩着仇敌那最软弱不堪的一面。
良久,他狠狠的一挥袖子,血花残瓣漫天飞舞。
而他自己也如同遭受到什么剧烈的反噬,薄唇微抿,下一秒,不受控制的自唇角渗出一抹猩红。斑斑点点,滚落雪地,与四散的残瓣共堕尘泥。
堂堂仙君,大乘修士,区区灵花所扰,竟狼狈至此。
为何——?
一切的起因,全都源自于他那份本不该起的恻隐。
当初为从冥河地母手中夺回许泠川,他不仅倾尽本源,更是强行侵入其识海,与那濒死的神魂深度融合,才将人从死亡极乐中拖回。
正因有过这般深度的神魂交融,许泠川方能以微末修为,引动他留于神像中的本源禁制。
这缕联系,成了今日的致命漏洞,害他堂堂仙君,险些当众颜面尽失!
鬼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耐力,才将议事厅中的失态生生克制住的!
到此,陈观雪面色铁青,屈指弹出数道灵光,在神像周围插|入阵旗,布置了一个足以抵挡同阶修士全力一击的高深阵法。又前后仔细地检查过,确认再无疏漏,他这才堪堪放过,安下心来。
足下是满地乱红,陈观雪静立原地,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心花被碾碎时,灼热又粘稠的触感,以及那份几乎将他神魂灼透的深沉痴念。
现在,他可以无需三斗香的辅助,也能断定当初那被少年死死守住的字眼,究竟是什么。
“真是好笑。”
他嘴里说着好笑,眸中却并无半分笑意,甚至堪称颓丧,哪怕只有一瞬。
真是好笑啊,不是么?
你我相识至今,本君何曾予你半分欢愉?
何至于、何至于如此痴缠——
陈观雪的眼前不禁闪过了一双灿若星辰的澄澈眼眸,因执拗而美丽,因坚守而夺目。是他亲自操刀,将这本该剔透如晶的至纯珍宝,弄出狰狞丑陋的裂痕。
此时此刻,他才慢半拍地,从中品味到几分悔痛之毒。
不过……
“不过,这样也好。”
那沙哑得、几乎为苦楚烧灼到烂掉的嗓音道:“至少知道症结所在。”
“至少,若能将这点最不该存在的东西也彻底还清、抹杀,我们之间才真正开始呢。”目光骤然转冷,舌尖轻抿,任那禁忌的三个字在唇齿之间被反复碾磨吞咽,才堪堪怅惘般的放走。
“许泠川。”
风雪愈急,任霜白遮掩掉满地的罪证。
至此,既然最大的隐患‘心花’已经清除。那么接下来——
陈观雪凶悍地眯了眯眼睛,眸底深处,是足够决绝的冰冷怒意,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于确定什么的疯狂。
他一定会把他抓回来。
……结束?最后一次?
呵,你说了算吗许泠川?!
念头一落。刹那间!风雪狂作——!
强大可怖的神念如滔滔浪屿,铺天盖地之势席卷而去。激起的灵能瞬间割开暴雪重幕,所过之处,万千雪霰如受感召,在那宛若玄冰镜面的苍穹上,皲裂、催开了一树壮丽而盛大的晶玉琼枝。边缘流转着月华与极寒的锋芒,是瑰丽到令人心悸的雪色烟华。
自西向东,蜿蜒明确,月逝而日追般,寻觅归途,不偏不倚地只笼罩在一处名为“一念居”的舍宇上空,如同被神祇特别圈定。
许泠川立于舍前,正待举步,这里是赤火峰的背面,清冷寂寥,他本是前来投宿的。但此刻,整个人却如被施了定身咒般蓦然僵住。他仰起头,望着那毫无征兆便吞噬了整片夜空的冰晶华盖,瞳孔中倒映流转着漫天华彩。
一股冰冷的、仿佛来自灵魂的惊艳攫住了他!
跟着,恰逢其会,遥远的前山方向,无数璀璨的烟火“咻咻”升空,在夜幕下轰然绽放,流光溢彩,与这横贯长空的冰晶华盖交织在一起,共同照亮了整片夜空。
“前山的庆典,肯定非常热闹吧。”许泠川静静地仰望着。
少顷,那双眼里的黑空与寂寥,终于被这超越了世间一切言语所能形容的壮丽景象,给慢慢擦去。一点剔透结晶般的雪尘温柔的飘落在他的肩头,并没即刻融化,反而传来一丝熟悉的、沁入骨髓的清寒。
他竟开始感到遗憾,为自己在庆典当中的落荒而逃,也为可能错过的、那些足以让人幸福起来的小小瞬间。
艰涩的喉头滚动,心脏内那股强烈的、纯粹的渴望,毫无预兆的袭向了他——不是对力量的渴求,也不是对认可的奢望,而仅仅是……他想吃一份热乎乎、香喷喷的烤灵薯!
这朴素至极的小小愿望,在瞬间压过了所有沉重的思绪。
「既然想吃,那便去买」
冥冥中,有道声音在鼓动着他。而这足具简单的结论也让他心头一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既已决意在神像前辞别过往,何不趁现在重新开始呢?
此刻,做出了这个决定的许泠川,终于缓缓、缓缓扬起了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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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主题:关于师尊暴怒之下,给泠川放了一场专属烟花这件事】
【下章:我赌520颗灵珠,押师尊的追捕计划不会顺利】
----恶俗(划掉 趣味小剧场-----
陈观雪(凶狠):将这点最不该存在的东西也彻底还清、抹杀,我们之间才真正开始呢。
作者君(大胆开麦):你指的什么才真正开始?是爱情吗?
陈观雪(一口否认):是恨!恨!
作者君(????):那你为什么要给别个放烟花?还有,夸泠川干得不错的人到底是幻象还是你?人家出去历练的时候你有没有视|奸?仙君麻烦不要挡脸!请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仙君?仙君——?!诶,人呢?(举目四眺,抓住正收拾收拾打算陪老婆逛庆典的某人)仙君,请问你特意换一身衣服是打算出门吗?你要去哪?那个方向好像是一念居诶!
陈观雪(脸黑):……
陈观雪:本君只是要把人抓回去,而且出门抓人之前沐浴更衣不是基操吗?好了,你退下吧,不要妨碍本君的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