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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
“放心，暂时没有检查到大的病灶。”孟思遥回答了他的问题，“目前医生让先吃短期避孕药来控制病灶。”
刚刚她也问过了医生，纯孕激素药物副作用更大。
江辞安静地听完：“谢谢，那我就安心了。”
“那再见？”
“再见。”
孟思遥挥挥手离开门诊楼，提着保温饭盒去了住院楼。
孟燕还在刷短视频，带着有线耳机，都没第一时间看见自己女儿做完检查回来。
等她走到床边，孟燕才有所察觉，连忙摘下耳机，关切：“遥遥回来啦？检查怎么样？”
“差不多确诊了，不过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孟思遥将保温饭盒放在床头柜上，“只要吃药控制就好。”
她想起来刚才医生给的吃药建议，这次月经结束之后就可以开始吃短期避孕药了。
吃21天，停7天。
头三个月副作用最大，尽量定时吃药减少副作用。
孟燕接过女儿递来的筷子，轻声追问：“那药是不是伤肝伤肾啊？大概吃多久能停啊？”
孟思遥苦笑一下，这病还不能治愈呢。
只能长期管理。
她避重就轻：“医生说要先吃三个月看看效果。”
手上打开保温饭盒，里面是清淡可口的饭菜。
大概是顾及孟燕身体还在手术恢复期，都是清淡可口的菜色，油盐都用得少。
“妈，先吃饭吧。”她递过去一份好消化的白粥，“我吃完正好再补一粒止痛药。”
江辞准备了两份主食，米饭和白粥。
孟思遥拿过自己的那份米饭，开始吃饭。
早上上下楼跑了几次，她也饿了。
“遥遥啊，这饭你自己做的？”孟燕边吃边问她。
“不是。”孟思遥咽下嘴里的饭菜。
早在路上就找好了理由：“在医院门口点的菜色，今天来不及回家。妈，你放心，我和饭店的人说了是病人吃的。”
孟燕夹菜的手顿了顿：“那这饭店做得还挺好的。”
孟思遥低头默默吃饭，假装自己没听懂。
虽然少油少盐，但是居然也不比前几天的饭菜难吃。
*
几天的时间过得太快。
孟燕出院那天，还说着舍不得自己女儿马上就要走了。
孟思遥伸手拦了下了个出租车，等孟燕上了车，才轻轻说了句：“没事啊，反正我过年还会回来的。”
孟燕点点头，眼圈却有些发红：“总是要几个月才能回来一次。”
孟思遥给她递纸巾，却忍住没去看她的眼睛：“没办法，我要工作的啊。”
风筝不能留在一个地方一辈子。
出租车启动，汇入车流。
孟燕抓住了她的手，声音有点沙哑：“你可以回家找个工作的，没那么累，没那么辛苦，还能多陪陪妈妈。”
孟思遥看见她眼里的期盼，却还是拒绝了：“再说吧。”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这段亲密关系。
靠得近刺伤，离得远挂念。
孟燕失望地别开脸。
孟思遥另一只手搭上孟燕的手，柔软的掌心感觉到了孟燕粗糙的指尖，却没放开：“我以后会按时打电话回来的。
你洗衣服别再动手了，洗涤剂伤手，我等会给你买点护手霜。”
这话说完，孟思遥却有点恍然。
她说自己的妈妈总喜欢在亲密关系中编织约束，恨不得将她操控在自己希望的方向上。
其实自己也差不多。
她那么一样，习惯在冷硬的拒绝里，编进去一点心软的温情。
给人一线希望。
孟燕却有点欣喜地答应了：“谢谢遥遥。”
两个人到了家，孟思遥习惯性想在家楼下的水果店买点水果，却又想起来医生说最近少吃点生冷的食物。
最后只好停留了几秒就离开。
孟燕问她怎么不买点。
孟思遥摇头，她定的票就在后天了，只是还没和孟燕说。
“我又不待几天了，你又不能吃。没必要买。”
孟燕却看着水果店门口放着的招牌，目光落了一两分钟。
“有你喜欢的就买点，反正你上车一样可以吃啊。”
“哎呀，路上就一个多小时，我到那里自己买点一样的。”
孟燕却坚持。
非得自己亲自挑了十多块钱的水果才罢休。
孟思遥想拒绝，最后却没说话，只是由着她高高兴兴地称重完，美滋滋扫码付钱。
她伸手接过水果袋。
医生说过孟燕做了这个手术之后，最好就不要多提重物，特别是在手术的恢复期。
毕竟是腹腔手术，虽然微创，但是恢复期并不短。
孟思遥无法忘记复查的时候，医生揭开她的病号服，检查那几个开洞的伤口。
虽然她偶尔会抱怨妈妈管得太多，封建保守，总是劝她趁年轻结婚生子。
但是她爱着孟燕。
所以也就希望她能够永远无灾无痛，健健康康地活到两百岁。
平静地过了一夜，第二天的时候孟燕还想着早起去菜场买菜做饭。
赶紧被孟思遥给劝下来了。
她从厨房端出来昨天夜里定时在电饭煲里的米粥，以及炒好的几盘小炒。
“都做好了，你今天就休息休息吧。”孟思遥不赞同。
孟燕吃了几口，眼睛微亮：“不愧是我女儿做的，味道很好。”
孟思遥无力：“不就是最简单的菜色吗？”
蔬菜配着肉丝炒好出锅，就是一道营养十分的小炒。
还好超市有买肉切丝的服务，要不按照她的刀工，半斤肉足够她切一个小时。
看着母亲吃得满足，孟思遥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酸楚。
“我明天下午的车回去。”
孟燕脸上的笑容淡了点：“这么早啊？”
孟思遥点头：“没事，很快了，再两三个月就过年了。”
很快很快，她就又要回来了。
孟燕叹口气：“过年也没几天。”
公休假能有多少天呢？
其实也不算少，但终究是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
孟思遥避开这句话里藏着的意思：“过年没多久就清明节了，我还会回来的。”
孟燕点头答应了下来。
孟思遥想起来医生的叮嘱：“你千万记得按时复查，可别忘记了。”
孟燕点点头：“我知道。你也是，吃药一定注意身体。
这药我这也上网搜了一下，你工作不要久坐久站，血栓风险高。”
“妈，你放心，我会注意的。”她轻声承诺。
*
第二天下午，孟思遥收拾好行李离开。
孟燕原本想要送她去车站，可孟思遥说了几遍之后让她别出门了。
“冰箱里我做了几道菜，今晚上你一个人热着吃就行。”
“蔬菜和肉我也买好了，最近外面天气冷，还流感爆发，你少出去点。”
“天气好的时候，记得去阳台晒太阳。”
……
一字一句说得有点多，可是孟燕一直安静听着，没有一点不耐烦。
孟思遥居然觉得对面的人像是一个乖巧的孩子。
“好。”孟燕替女儿理了理衣领，“到了记得报个平安。”
孟思遥轻轻地抱了抱母亲：“你记得按时复查。”
她一个人走到了楼门口的时候，抬眼看见了孟燕在阳台上望着她的身影。
妈妈扶着栏杆，微微探出身朝她招手。
孟思遥也抬起手，隔着五层楼的距离，笑着在空中轻轻招了招。
她摇了几次手，才提起行李箱离开。
网约车要到了，时间也要来不及了，她要回到自己的小小的出租房了。
那里没有自己的亲人，也没有任何熟悉的亲人。
只有熟悉的床铺，熟悉的工作，甚至熟悉的生物钟，但是那个世界完全属于自己。
孟思遥坐上网约车的时候，还在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两年的她会坚定地回答自己，是事业。
工作了两年，她反而看得不再那么清晰了。
可能一个人在不同阶段的时候，想要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吧。
车子停下的时候，孟思遥看见了自己手机上的电话。
是江辞打过来的。
孟思遥看着时间，先拿着行李箱下了车，这才按下了接通的按键。
“喂，江辞。”孟思遥被外面的风吹得一个激灵。
天气越来越冷了，单手拿在外面接电话都觉得有几分刺痛的寒冷了。
可是电话那头的声音却没立刻回答。
“喂？江辞，你在吗？”
难道是自己信号不好？
孟思遥打开了免提按键，看手机屏幕，也没有啊。
一切正常。
那个熟悉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我好像想起来了。”
“什么？”孟思遥下意识问出口。
下一刻，她就知道了对面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孟思遥。”电话那头的声音说得上清晰，不容许任何一个人欺骗自己听不清，“我想起来自己忘记的东西了。”
孟思遥保持沉默。
江辞停顿了一下，没有听见对面的声音，继续说：“你还在听吗？”
“在听。”
孟思遥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皮肤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用力而有点发白。
“可是江辞……我不知道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干系。”
他们不应该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吗？
她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江辞的声音：“因为我想起来，我曾经是个多么糟糕的恋人。
我想和你道歉。”
又是对不起。
这句话来来回回在两个人中间打转。
如果道歉按0.5一句收费的话，他们大概已经互相欠下了一笔巨款。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那些被遗忘的过去，好的、坏的、甜蜜的、痛苦的，此刻都重新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这个荒谬的念头让孟思遥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江辞。”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道歉的话，我们已经说得够多了。”
她望着那个自己要去的车站检票处，轻声道：“我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完成，所以也该说再见了。”
这次她没等江辞的回答就挂了电话。
然后给他的账户转了一笔账，就当是这段时间的辛苦费。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那些被遗忘的过去，好的、坏的、甜蜜的、痛苦的，此刻都重新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而他们之间摇摇欲坠的奇怪关系，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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