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逐光

　　顾程延坐最早的一班飞机过来了。
　　季子歌在医院门口等到载着顾程延的出租车时人还是蒙的，他搞不懂顾程延怎么会突然出现，他仅仅是让对方给他邮寄台电脑而已。

　　不过当顾程延从里面降下车窗，他还是会有种终于等来了的感觉。
　　他开门钻进去，顾程延一下就牵起他的手。
　　“这会儿我真的在了。”

　　季子歌笑了一下，又朝他那边靠了点，问：“吃早餐没？”
　　顾程延摇头：“飞机餐吃不饱。”
　　季子歌就把保温盒递给他：“还有点饼，我妈煎的味道很好，先垫垫。”

　　顾程延打开，就着饼上的牙印咬了一口：“你吃饱了吗？”
　　季子歌点头：“带你再去吃点别的，这附近有家早餐很好吃。”

　　顾程延从兜里摸了颗糖塞他手里，他会心一笑，剥开吃了，又问：“你这会儿过来多久？”
　　“请了一周假。”
　　“酒店订了吗？要是我老妈后面还看我不爽，我就去投靠你两天，反正她都知道了。”季子歌将嘴里的糖在口腔里左右左右撩着，糖果和牙齿碰撞出一阵声响。
　　“找个时间我也见见她吧，我和她好好聊聊。”
　　“直接正面上？顾老师你好帅！”

　　“毕竟来都来了，多少得解决些问题。”顾程延点了点他的脸颊，那里被糖果顶起一块，他一摁就跟打地鼠一样缩了回去。
　　季子歌把糖换到了另一边：“所以你酒店订了吗？”
　　顾程延又换边戳了戳：“嗯，订好了，在你家附近。”

　　“好哦。”季子歌又换了一边：“知道我号码吗？一通电话就到，要是感觉满意下次还找我哈。”
　　顾程延笑着一下捏住他的脸颊：“什么业务，这么熟练？”

　　季子歌抓下他的手来亲了亲：“就给你带点饭什么的，想哪去了呀。我知道哪有好吃的，人小摊都不做外卖的，我可以买了给你送上门嘛，而且我只做一对一。”
　　顾程延捏捏他的手：“好。”

　　两人在附近的一家早餐店下了车。
　　这里很多说着本地话的人，都是冲着老板报完一通菜名就找位置坐下，几分钟后老板便能将点好的早餐准确无误地送到面前，最后吃完问一句，老板还能马上报出价格来。

　　季子歌觉得这些早餐店老板简直是有超能力。
　　“我玩点菜游戏照着图标来都能上错菜，他们怎么那么厉害。”
　　“做什么生计点什么技能。你来你也厉害。”顾程延说。
　　“那后厨就归你管。”

　　顾程延夹着块糕正要送嘴里，闻言愣了一下：“那你估计能挺清闲的。”
　　季子歌喝口豆浆想了想：“徐子做饭挺好吃的，可以让他给我们弄点预制菜。”
　　顾程延看他一眼：“我以为就夫妻店规模呢。”
　　季子歌嘴角沾着片白，笑起来：“那生意冷清就冷清吧，是夫妻店就行！”
　　顾程延抽了张纸巾给他把嘴角擦了：“好的，季老板。”

　　过了一会儿，两人吃完早餐正要往酒店去，季子歌就收到了外婆醒来的消息。
　　顾程延软件上改了目的地，司机就拐弯朝医院开去。

　　两人又一次到了医院大门前，季子歌让他先去酒店，自己晚些时候再过去找他拿电脑。
　　顾程延应下，转身到门口边的水果摊上买了一袋苹果让他拎着：“你先进去吧，我看着你。”
　　季子歌摇头：“你打车吧，我陪你等会儿车。”
　　顾程延捏了捏他的肩：“我就在酒店呆着哪儿也不去，想我了可以随时过去。所以现在快去看外婆吧，你心里应该也着急的。”

　　季子歌确实很着急，只是这才刚见着喜欢的人还没几分钟，他确实又想多看人两眼，但顾程延都那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多纠结：“那回头找你，说好的拥抱你还欠着我呢。”
　　顾程延就倾身过来，一手行李还没放下，一手就搂了他的肩，跟他贴着脸颊：“这是定金。一定来找我要尾款。”
　　季子歌此刻挺想转头亲一口的，但大庭广众下他实在没那么厚脸皮，只能蹭了蹭对方的脸颊，又抱了抱他肩膀：“嗯。”

　　最后季子歌拎着那袋苹果走进医院，一步三回头地跟顾程延摆手，顾程延就站在外边笑着看他。
　　不少路人被他俩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俩这氛围放在机场车站都还好说，但现在是医院大门，而且他们的长相实在是有些出众了，所以显眼起来还挺违和的。

　　季子歌注意到周围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发低头走了，顾程延在后面直等到他消失在视野中了才转身打车。
　　等进了住院大楼，季子歌突然发现方酥娇就在他前面不远处，手里拎着个打包盒，明显也刚从外面过来。他几步上前叫了声妈。
　　方酥娇睨他一眼，到电梯厅摁了摁钮，没接他话。

　　他冷汗一下就下来了，猜测他妈刚刚也许是看到了什么，他跟着走进电梯又叫了一声妈。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方酥娇没回头：“他来做什么？”
　　“……就是看看我。”
　　“你觉得很光彩吗？”

　　“我们也没干嘛呀，看着不就跟朋友一样……” 季子歌盯着手里的苹果，“你之前是怎么知道的？”
　　“我跟人女孩那边问过了，而且你手机上那么明目张胆的不就是等着让人知道吗？”
　　季子歌想了想：“一句话也能联想那么远？”

　　方酥娇头微微抬了抬没说话，季子歌也在身后安静了下来。
　　直等到电梯门开，她才说：“在外婆面前留点心，别让她病情加重了。”
　　季子歌只能点头说知道。

　　病房中，外婆躺在床上，季游在旁边给她念着手机里的内容。
　　“没有生粉可以用玉米淀粉代替吗？”
　　外婆：“你回复说可以，就是玉米淀粉会薄一点，挂汁没那么完美。”

　　季子歌打了声招呼，把苹果放到床头，看到他爸只打了几个字就给发出去了，他便凑近仔细看了看：可以，但凑合。
　　看来他爸这儿也挺凑合的。

　　季子歌随口问了句：“这是什么？”
　　“来个苹果。”外婆指了指床头的塑料袋，又说：“我在网上发了个香菇炖肉的菜谱，这会儿看看大家有没有什么疑问。

　　季游又开始念评论：“已经放了那么多调料，不放盐可以吗？我口味淡。”
　　“可以，就是没那么香。盐其实是一味可以很好激发食物香味的调味料。”
　　季游把手机放下：“我干脆给后面的问题全都回答说可以算了，这样做菜的精髓就还在你这儿，不愁后面饿死师傅。”
　　外婆白他一眼，“你竟给我捣乱。”

　　季子歌在旁边削着苹果，笑了两声，方酥娇已经把外卖回来的白粥收拾出来放到了外婆面前。
　　季游帮着把床摇了起来，外婆接过季子歌递来的一块苹果咬了一口，之后才开始喝粥吃早餐。

　　方酥娇关切地询问着外婆的身体感受，跟她交代身体检查的结果和昏倒的病因，不外乎又是一些要注重身体的劝说。
　　外婆不停点着头，最后终于找到气口将话题岔出去。
　　她问季子歌：“泡泡这两天忙吗？你妈妈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有个项目刚结束，已经忙过了，后面会多过来陪陪你。”季子歌拿了个一次性杯，装切成块的苹果，又把杯子放到了外婆面前，“老妈给我做了大虾，很好吃。昨天还烤了饼，香的很。”
　　外婆闻言朝方酥娇看过去：“烤箱预热没有呀？”
　　方酥娇一皱眉：“妈——”

　　外婆笑了两声，又朝季子歌说：“工作上忙就不用总来看我了，尽早回去吧，刚开公司不容易。”
　　“我远程办公，不耽误的。”
　　“那你同事得多担待了，回去给他们多带点好吃的谢谢他们。”
　　季子歌点着头：“会的会的。”

　　方酥娇朝他望来，他一下便止住了动作，老老实实在板凳上坐好。
　　外婆来回看了两眼：“怎么了这是？”
　　季游插话：“闹闹别扭，加深感情。”
　　方酥娇直接无视：“没事，我昨天点心没做好，跟自己置气呢。”

　　外婆把喝粥的勺拿起来点她：“你就总是好多步骤偷懒没做到位，这差点那差点最后不就差得多了吗？”
　　季游：“还不是妈你一个一个‘可以’教出来的。”
　　方酥娇直接将水壶塞他手里：“没水了。”
　　季游这才起身走了。

　　外婆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季子歌身上：“你们专业是不是也搞视频呀？”
　　“搞的呀，我们的成品就是一条视频。”
　　“你们不是画的吗？我是说拍摄那种。”

　　季子歌摇头，给自己拿了个苹果又削起来：“基本没有实拍，我们只做动画绘制。最多私下拍拍参考视频。”
　　外婆勺了块苹果：“那剪辑软件你们也不用咯？”
　　“这个用的，我们画完镜头也是需要剪辑的。”
　　“那这个好学吗？我想拍点做菜的视频放网上，那样可能更直观点。”

　　方酥娇接替了季游的位置，正拿着手机看账号里的消息：“妈，你粉丝还挺多的，要赶时髦做博主了吗？”
　　“我就单纯分享点菜谱，又不靠这个赚钱。”

　　季子歌把削断的果皮往垃圾桶里一丢：“现在很多傻瓜剪辑软件的，打开就会用，没必要学专业软件，那个还麻烦。”
　　外婆转头看他：“那不会不专业咯？”
　　季子歌抬头：“外婆你要跟我们抢饭碗呀？”

　　“怎么跟你爸一个德性！”说着外婆又转回脸去勺了小半勺咸菜送粥，“我就是想弄好一点而已嘛。我之前试着拍过一次，都乌烟瘴气的。”
　　季子歌咬了口苹果：“让我看看？”
　　外婆就朝方酥娇努嘴：“相册里面。”

　　方酥娇把手机递他，他开了相册来看。
　　整条视频还没有剪辑，全程架在锅子旁边拍的，角度没调好，锅内有些盲区，当热量起来时镜头还会被蒸汽油烟糊住。
　　而且氛围环境衬着这一大锅，显得并不会太美味。

　　季子歌开了倍速看完，最后得出结论：“外婆你得搞个合适的支架，找个好点的角度拍，光线也需要再亮一点。”
　　“那个支架你有什么推荐的啦？我不会买的。”外婆碗底的最后一点粥勺完，“还有那个角度、灯光我怎么找呀？”

　　季子歌一下就想到了顾程延，拍摄这种东西还是专业人士的建议比较靠谱。于是他说：“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懂，但我有朋友是专业搞这个的，我给你问问他。”
　　“好好好。要记得好好谢谢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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