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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云启云舒二人一路边游山玩水,边体察民情,亦不忘打抱不平。这密使的身份让他们着实过了一把侠客的瘾。
不过,一路走来,惩治了多方恶霸,却也结了不少仇家。
这日,二人行至深山密林之中,突遇仇家结伙围攻。那群恶人并非什么正人君子,使的尽是些狠辣的阴招,招招致命。
其中有一歹人黑纱遮面,不但功夫了得,还身藏一夺命暗器,能在一个不经意间便齐发数百枚毒针。
不多时,云舒便不幸中了毒针,很快便倒地昏迷。云启为护云舒周全,拼死与众人搏杀,却终因寡不敌众,体力不支,亦中了那黑面歹人的毒针。
“难道今日果真要葬身于此了吗?舒儿,对不起,是为夫无能,没能保护好你。来世,你我再做夫妻……”云启不甘且愧疚地想着。
意识在慢慢丧失,云启终于倒在了云舒身侧,双目垂下的一瞬,恍然似看到一道白光飘然闪过……
……
是花香,是草香,是茶香,是药香……
是虫鸣,是鸟语,是流水淙淙,是沸水翻腾……
是清风拂面,是湿气弥漫,是焚香缭绕,是柔软的包裹……
恍惚中,云启真实地感受着外界的一切,意识挣扎了许久,才终于睁开了双眼,环视了一周。
这是一处简陋却又别致的屋舍。陈设虽然极其简单,但所有物品摆设都井然有序。屋内木架上摆满了各种药材,简陋的木桌上还放着三两本书,正被风吹得书页翻动,哗哗作响。
”这里是何处?舒儿又在哪里?”云启满心疑问和担忧,奋力挣扎着想要起身去寻云舒。
正当他感觉身体酸软,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之时,门外走进来一位一身素衣的婆婆。
“你醒啦!快别动,躺好!”那婆婆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忙小步急走地赶到他床边为其盖好被子。
“婆……婆……有……有没有见……”云启吃力地说着,声音微弱而沙哑。
“小伙子,你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见到你那位同伴啊?”婆婆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容,善解人意地说道,“放心吧!她就在隔壁我的房内。她和你一样中了毒,但已无大碍,比你早醒了一个时辰,我刚给她喝了草药,已经又睡下了。”
听闻云舒平安无事,云启终于舒了口气,这才不再白费力气挣扎,老老实实地躺着了。
“毒性伤及到了喉咙,含上这个,会让喉咙好得快些。”那婆婆说罢,将一块草根一样的东西喂进了云启的口中。
云启感激,又用沙哑地声音艰难道:“多谢……神医。”
“呵呵呵,小伙子可别这般称呼我这老婆子,我哪里是什么神医呀!是我儿子!我那好儿子嘱咐我的!呵呵呵……”婆婆笑开了花,提及自己的儿子来,满脸的自豪。
“儿……子?”云启四下扫视一遍,并未见到旁人,禁不住好奇问道。
“是呀!我儿子!他眼下不在,出去采药去了!我儿子可厉害啦!医术可好了!人也好,这山下哪家有人病了没钱医治的,他都免费给他们看!你看这满屋子满院子的药材,都是他自己在这山里采来的,不知道拿它们救了多少人性命呢!
“你看我这眼睛,看东西可清楚啦!你能想到我以前曾瞎了十多年吗?”婆婆将头凑近,一只手指着自己的眼睛笑道。
“当真眼盲过?”这含在口中的不知是何神药,才几句话的功夫,云启已经感觉喉咙好了七八成。
“千真万确!”婆婆见云启果真吃惊,不禁又笑开了花,继续道,“不瞒你说,我儿命苦,从小就没了爹,跟着我相依为命,在他八岁时,有一回我卧病在床,家里又没了米,他便自己跑到山里去砍柴,卖了柴好买米填肚子。可是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我急得日日以泪洗面,哭瞎了双眼,十几年边讨饭边打探我儿的下落,以为今生再不能与我儿团聚,没想到啊,上天眷顾我这可怜的老太婆!就在半年前,我因身体不适晕倒在了大街上,竟被路过的我儿给撞见!
“没想到啊!他当年是被人贩子拐了去,卖给了外地卖艺的,成日受苦,被一好心的郎中所救,因他当时年幼,记不得家在哪里,从此他便跟着那好心的郎中学医。待那郎中病逝,他便踏上行程,边行医救人,边寻找亲人。
“哎,你说巧不巧,就这么正好撞上了晕倒的老太婆我了!呵呵呵……他不但及时认出了我,还把我捡回来,将我这瞎了十几年的眼睛给治好了!呵呵呵……”
这婆婆说得高兴,脸上每一道褶子都笑弯了腰。
“多年未见,婆婆是如何笃定他便是你儿子呢?”云启心里疑惑,便脱口而出,而这话一说出口,便已开始后悔自己莽撞了,这话恐会让婆婆不悦。
“呵呵,不瞒你说,我儿子长得和小时候很不一样,而且既不像他爹,也不像我。当我眼睛治好后,看到他的面容,我也怀疑过这个问题。
“但后来我又一想,我一个讨饭的臭老太婆,除了亲儿子,谁还会对我这般好,又为我免费治眼睛,又跑前跑后对我照顾有加呢?人家图什么呢?他必定是我儿子没错!”
婆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自豪起来——她有一个如此能干又孝顺的儿子。
“婆婆说得是,他必定是你儿子!婆婆好福气啊!”云启觉得婆婆说得不无道理,不禁也打消了心中疑惑。
二人正说着,门外走进来一清瘦而高大的白衣男子来,云启见了,脸上不禁露出惊异之色——这婆婆口中的好儿子竟是青隐!
婆婆并未察觉云启脸色的变化,只自顾自笑着向他介绍道:“这便是我儿子——重儿!”
“重儿?”惊异之色未退的云启若有所思道,“好名字!”
“呵呵呵,他是重阳节那天出生的,孩子他爹便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婆婆正说得兴起,却被青隐打断道:“娘,隔壁姑娘好像醒了,您去照看一下?我再帮这位公子把把脉,看恢复得如何了。”
“好好好,你看我,光顾着聊天了,都忘了正事,我这就去!”婆婆自责着,忙去了隔壁。
“好久不见,青隐!”云启淡淡道出一句。
“大王,您怎会……”
“别,我早已不是什么玄狐大王,我如今是大安的云风,隔壁女子是我的妻子云筝。”云启感觉好了很多,忙一边坐起,一边纠正道。
“到底发生何事?您怎会在此地出现?”青隐不解且一脸关切地追问着,“您一身玄力,怎落得被人追杀,如此狼狈不堪?何人给你下了魂牵梦萦之毒?”
“只是不想被束缚在那座压抑沉闷的宫殿里罢了。无人下毒,想要自由,总得付出点代价。”安正淡然道,把自废玄力的痛苦说得云淡风轻。
“他们废了你的玄力?那帮迂腐自私的老臣们!看我不一个个废了他们去!”青隐猜到了什么,脸上青筋爆出,双拳攥得咔咔作响,咬牙切齿道。
“不,是我自愿自废玄力的。身外之物,无足轻重。”
“难怪你的脉象如此微弱,定是伤到了元气,难以恢复。你定要在此多住上几日,待我为你好好调理一番!”
“那便有劳了!”云启谢过,又不禁追问,“你又为何在此?这位婆婆……”
“那日你险些耗尽了玄力将我从鬼门关救回,醒来恍如隔世,想到自己罪孽深重,又见你因我而昏睡不醒,我再无颜以对,便选择了不辞而别。从此浪迹天涯,一路行医救人,为自己的过往赎罪。
“一日,路遇一盲婆晕倒,我便将她捡回,悉心为其医治。没想到这婆婆一醒来便将我唤作重儿,说我定是她那走失多年的儿子。
“我一直想有个母亲爱我疼我,便顺势应下。如今,这不是两全其美吗?还请大王……不,请云风公子替我保守秘密,莫要让她知晓,以免伤了她的心。”
青隐确是个可怜之人,从小没有感受过父爱,母亲又早早离开,一生都活在不安与仇恨之中,导致他行差踏错,犯下诸多罪过。
云启念在他曾救他一命,又顾念大国师临终遗言,便于他撞壁自尽之时,拼尽全力将其从鬼门关救回,如此说来,他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一生孤苦无依的他,如今终于有了真正疼惜他的人,这也算上天的垂怜吧!
“定会守口如瓶!”云启郑重道。
“多谢云风公子!”青隐双眼饱含热泪,万分感激,转而却又调皮一笑道,“我熬了药,待你喝了药,恢复些气力,我便送你一份大礼,聊表谢意。”
“无需客气!”
……
日暮时分,云启和云舒的毒都已解了七八成,下床走动已不成问题。在二人劫后重生,欢喜感慨一番过后,青隐便神神秘秘地带二位去见他准备的大礼。
柴房内,青隐掀开一口木桶,一股强烈的草药味儿扑鼻而来。云启和云舒朝那木桶看去,不禁瞪大了双眼——眼前被泡在水里狼狈不堪的人竟然是消失已久的程将军!
“好你个卖国贼!看我不打死你!”云舒激动地顺手拿起身侧一根棍子便朝着那让她恨之入骨的贼人头颅上砸去。
“别……”青隐还是晚了一步,看着已被云舒一棍子敲晕过去的程将军道,“……激动……”
云舒本还想接着敲,见那贼人这么快便不省人事,扫兴道:“堂堂一国大将军,竟这般不经打,也太弱了吧!哼,便宜你了!”
“这桶里可不是一般的水,里边加了多种草药呢!比如使他浑身无力且又如千刀万剐的,比如要他奇痒难耐却又无以动弹的,比如让他困倦乏力却又时刻保持着清醒难以入眠的……”青隐说着,又看了云舒一眼,深表遗憾道,“云筝姑娘如此这般,倒确实是便宜了他呢!”
“啊?”云舒听罢,不禁伸手重重打在了自己的额头之上,“草率了!”
忽见一旁的云启正偷偷笑她,先是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拳,又朝青隐道:“青隐,你曾是玄狐最好的医师,可有法子能让他即刻苏醒?”
噗嗤一声,云启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放声大笑起来。
云舒捂住云启的嘴不让他再继续嘲笑她的鲁莽,尴尬地继续用渴望的眼神看向青隐。
“这……”青隐面露难色,“我试试?”
云启终于忍住笑,拿开云舒的手,一本正经道:“你是从何处把他寻来的?”
当年云启可是四处打探,都未曾有过他的消息,就连安正举一国之力,也没能发现他的蛛丝马迹呢。
“此人正是那日拿毒针暗算你们之人。”青隐如实答道。
“原来是你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云舒恍然大悟,指着泡在木桶里已被她打昏了的贼人痛快道。
“大礼已送到,二位请随意!”青隐指着那贼人打趣道。
“你想如何?”云启盯着正满脸溢出坏笑的云舒问道。
“既然他那么喜欢逃跑,那就给他机会……哼哼……”
翌日清晨,已经清醒却依然无法动弹的程大将军被绑在了一头野猪背上。那野猪被蒙了双眼,云舒解开束缚他的绳子,用力一鞭甩在了它正背着的程大将军的身上,只听程大将军一声惨叫,那野猪受到惊吓,便摸黑横冲直撞起来,直朝着远处的万丈山崖奔去。
“万丈深渊,这便是恶人的归宿!”云舒畅快道,“多谢青隐的礼物!”
“不必客气!只是可惜了我的猎物,野猪难猎,就这么便宜他了……”青隐摇着头,遥望着远处野猪消失的地方,遗憾道,“我的银子啊……”
“待我伤势痊愈,定百倍奉还!”云启心情大好,不假思索地慷慨道。
“好!我等着!这便回去给云风公子熬药!”青隐喜上眉梢,顿时来了精神。
“百倍?!”云舒却紧皱起眉头,提醒云启道,“你忘了你早失了玄力,凭这肉体凡胎,在此深山老林猎百头野猪,你不会是想长住于此吧?!”
经这么一提醒,云启也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冲动了,但大话既已说出,那也便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于是尴尬地呵呵笑道:“不是还有你吗?你我二人合力,定能早日猎得百头野猪!”
“哼!你吹的牛,你自己搞定,我可不要后半生被困于此地与野猪为伴而生!”云舒赌气,丢下云启独自往回走去。
“哎?什么叫与野猪为伴啊!我才是你的伴侣好不好?你把我当野猪啊……”聪明一世的云启此时竟傻傻地追在云舒身后追问着正将自己陷于不利之地的问题。
行于前方的青隐听着身后二人的对话,脸上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
随后几日里,云启每日喝着青隐特意为他熬制的草药,身体大好,就连精神也比受伤前好了许多,只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这日,青隐又如往日一般亲自将药端于云启面前。只是脸色看起来愈发的苍白,偶尔还轻咳了几声。
云启接过碗来一口将药喝完,奇怪地问道:“你最近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病了?”
“无碍,只是着了些风而已。”青隐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又转头轻咳了几声。
云启敏锐地从这微笑里捕捉到了一丝无力,顿感有些蹊跷。正欲上前问个究竟,却被青隐打断。
“对了,多日不见云筝姑娘来找你了,她没事吧?”
“哪里的话,她好着呢!每日将我关在这屋子里,自己独自快活,我都快闷死了。”云启垂头丧气道,全然忘记了刚才心生的疑问。
青隐笑笑,随即告辞向药房方向而去。
云启百无聊赖,躺在床榻之上想一觉睡去来打发这苦闷的时间。恍惚间却隐约听得有成百上千种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
这感觉……
云启猛然惊坐而起,仔细感受着这一切。又即刻起身走到窗前,极目远眺之下,目之所及竟已到了千里之外。
此时的他感觉浑身充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抬手间,紧锁着的房门却已轰然为其敞开。
没错!他的玄力回来了!
这太蹊跷了!
他猛然想起了这些时日青隐的反常,味道愈加怪异的汤药,以及他那日渐憔悴的面容。他一定隐瞒了什么……
云启想着,遂施了隐身之术去了药房一探究竟。
只见晦暗的药房里,青隐正瘫倒在地上,一只手臂裸露着,竟是血肉模糊得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手臂上一只硕大的毒蝎正啃食着他的血肉。
云启见状,急切间不觉现出真身,欲上前捕捉这只毒蝎。
“别动!”虚弱的青隐竟突然睁开双眼大喝一声,“不要动它!”
“为何?它在伤你!”云启不解,紧锁眉头道。
“不,它在救我!”青隐痛苦的脸扭曲着竟又露出了满面笑颜,这是一种解脱的笑,一种释然的笑,亦是一种重获新生的笑,“就快结束了。”
云启愕然地看着这一切,那毒蝎果真不多久便自己离开,乖乖去了一个木匣之中一动不动,像是吃饱了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青隐踉踉跄跄地起了身,将那只刚刚被啃食的手臂悬于一只盛了半碗药汤的碗上,用力挤出里面的毒血。
此时,云启才终于明白他这几日里来的汤药为何充斥着那般腥气——他日日饮下的,竟是青隐的血!
“你不想解释些什么吗?”云启颤抖道。
“这毒蝎虽有毒,但暂不至死,无碍。它所分泌的毒液只有在活人的血肉中寄存过,才能作为药用。放心,这药对你的身体有益无害。”青隐痛苦的脸上依然带着笑,有气无力道。
“我当然知晓它对我的身体无害!可是你呢?”云启上前,盯着青隐那只满目疮痍的手臂,热泪盈眶道,“暂不至死?那之后呢?”
“不过废掉一只手臂罢了。”青隐一边忙用宽大的衣袖将那瘆人的手臂遮住,一边又淡然道。
“不过废掉一只手臂?不过废掉一只手臂!”云启咬着牙重复着,突然伸手拉过青隐的手臂来,“如今我已恢复了大部分玄力,我来帮你保住它!”
“不!不用白费力气了,来不及了!”青隐用力缩回手去,苦笑道,“你不必觉得亏欠我什么,这都是我罪有应得,都是我欠你的……”
云启诧异地紧盯着他那躲闪的双目,等待着想要的解释。
“此为蚀骨毒蝎,它的毒液是研制蚀骨之毒的主要成分。直接接触它的毒液会使接触部位皮肤溃烂且伴有蚀骨之痛。
“而如若经过精炼提纯,接触一滴便可使人在两日内因全身溃烂而死……”
青隐颤抖着,声洎俱下,双眼饱含愧疚与自责,啜泣片刻,又继续道:
“这是我造下的孽,废掉一只手臂又有何妨!
“如今,毒液已遍布于整只手臂,若不及时处理,很快便会向全身扩散,危及性命。
“喝下这最后一副药,你的玄力便可完全恢复。我这只残臂便也没了存在的意义。还请云风公子帮我个忙,帮我将其斩断,救我一命。
“我深知自己本不配贪恋这人世,但山下还有众多穷苦百姓需要我的救治,且我更放心不下我那捡来的老母,她难得与儿团聚,再经不起再失去一回,还望云风公子成全!”
青隐含泪说罢,殷切地看着云启闪烁的双目,递给他一把锋利的剑。
“当真没有其它办法了?”云启哽咽道。
“当真。”青隐肯定道,苍白的双唇抽动了一下,嘴角却又即刻高高扬起。
云启于这般淡然的笑容里又看到了释然与解脱。他知道,眼前的人早已不再是以前那个青隐,此时他只是重儿!
那个可悲可恨的青隐早已死去,如今他是救死扶伤的医者,是只求能于老母床前尽孝尽享亲情的重儿。
云启终于鼓足了勇气,颤抖着双手接过那犹如有千钧重的寒剑……
血泊之中,重儿强忍着疼痛微微抬眸,此刻,天窗正透进来万丈光芒,他眯起眼,会心一笑——如今,他终于可以抬起头来活在这暖人的光芒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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