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

　　吴水红能打听出这些事，估计都是老夫人借她人之口说给自家听的。反正黄海生私下里说过，主簿家的这位老夫人为人和善，手段却很厉害，身后事都安排妥当了。日后黄谨玉那一辈若是要分家，都不用愁如何分，按现在交给各人的生意直接分了就好，反正地契、房契都交到了各自手中。也就黄谨玉年纪小未成家，给他的产业大部分都在老夫人手中，黄谨玉及冠之后，也慢慢的交给他管。唯有祖宅和宁远村周边的产业是真正留给黄老爷夫妻两的，日后就算黄老爷夫妻二人偏心，家产分的不公，几兄弟也不会闹不和。毕竟祖宅向来留给长子，至于其它的店铺和土地不算特别多，可能是黄老爷夫妻都不够精明，夫人性子又有些清高，不太喜欢打理钱财俗务，老人家便直接越过他们，把产业分给了底下的孙子。反正未分家，五成收益归公中，若是分家，孝敬父母依旧要交银钱回来。分家名声还不好听，不如不分，把几个孙子拿捏的死死的，还省的黄老爷夫妻二人管理偌大的家业。
　　老夫人年轻时，带黄老爷和姑奶奶一起打理生意，黄老爷管的一团糟，姑奶奶倒是管的不错。之后老夫人便不再让黄老爷插手生意上的事，至多让他负责收租，就这还需要管事提点。老夫人年轻时自己管家，让儿子儿媳妇儿风花雪月去，年纪大了，让儿媳妇儿管些内宅庶务，老夫人不时提点两句，指望黄老爷、夫人打理产业，那是痴人说梦。夫人虽有些清高，不通庶务，只顾着和黄老爷聊诗书，探讨画艺，两人都擅长画画。但夫人娘家的父辈和兄弟辈都是极会读书的，在文人圈里名声极好，几个孙辈都随外祖、舅舅，读书科考多有建树。毕竟黄老爷考了快三十年，才勉强考上秀才。黄谨玉的祖父快五十岁时，陪自家儿子去科考，考了个头名秀才出来，让不少人大吃一惊。黄瑾玉的祖父随性惯了，无心仕途，老夫人从不勉强他，自家儿子不行，尽力培养孙辈。
　　三孙子考上举人，才开始谋划仕途，三孙子精明些，安排去做主簿。至于大孙子，性子沉稳，一心向学，考上举人后，便安排去府城官学教书。大孙子娶的是前任山长家的孙女，大孙子媳妇儿打理的产业，收益不用交到公中，老夫人不时还会拿钱给大孙子媳妇儿，让自家大孙子用来资助寒门学子，经营惜才的名声，让自家大孙子在官学站住脚。至于打理产业，让自家女儿教导大孙子媳妇儿就是了，同气连枝，自家好了，女儿在婆家过的才舒心，自家外孙有大孙子提携，日后读书科考、做生意都会容易许多。三孙子那也是，疏通关节的银钱，乃至三孙子媳妇儿的教导，老夫人都亲自插手。三孙子媳妇儿毕竟是官宦人家出身，内宅走动、人情往来都熟悉，很多东西一点就通，老夫人提点了一年，便不再插手。至于其她四个孙媳妇儿，老夫人都有带着身边教导过，也就近几年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很多事情都不再管了。但家里若是有大事发生，子孙依旧会找老夫人商量，威望极高。
　　至于姑奶奶，嫁给了举人家的小儿子，当时算是高嫁，老夫人特意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就这还受了不少气。主要是女婿不争气，考了那么多年依旧是个童生，黄谨玉祖父参加科考也有这么一层原因在。姑奶奶的妯娌天天说自家的爹是秀才、举人，自家相公是秀才，拿身份压姑奶奶，姑奶奶回娘家哭诉过一回，隔年黄瑾玉祖父就考了个秀才回来。为这事姑奶奶的公公还特意跟黄瑾玉祖父致歉，两人是至交好友，黄瑾玉祖父什么性子人能不了解吗？回去一问自家夫人才知道小辈之间的口舌，只是这事他不好插手，只能督促自己儿子读书，平白让自己好友的闺女受了委屈。等大侄子考上举人，在官学教书，姑奶奶在婆家算是扬眉吐气了。自己儿子和孙子有在官学教书的侄子提携，几个妯娌还要巴结着自己，好让自己替她们的儿孙美言几句，让自己侄子教导一下他们。为此姑奶奶每次回娘家都是喜笑颜开，带回家的礼品，也尽是些贵重的玩意儿。老夫人每次都捡些稀罕玩意儿让姑奶奶带回去，给她撑场面，反正都是儿孙送回来的，许多东西家里用不上，看着倒是唬人，拿去显摆送人倒是不错。
　　老夫人的一儿一女都是高娶高嫁，几个孙辈也是，三个孙女嫁的都极好。三个孙女嫁的都是秀才，之后都考上了举人，在有名的书院教书。娘家兄弟争气，自家相公也争气，带的嫁妆丰厚，婆家人都要仰仗自家，日子自然过的舒心。黄谨玉是幺子，性子又像祖父，老夫人便让黄瑾玉随心所欲的过活。老夫人和黄瑾玉祖父感情深厚，黄瑾玉祖父那么一个淡泊名利的人，由着老夫人当家，就算老夫人积极钻营，靠着姻亲和自己的至交好友把孙辈安排进官学、县衙、书院，也不准外人说一句不好。按说老夫人这性子不逼着黄瑾玉祖父科考，外人一直都觉得诧异，可偏生黄瑾玉祖父一辈子都活随性肆意，一切庶务老夫人都替他打理了。他那些落魄的好友，老夫人没少接济；但是发达的好友，人情往来老夫人也没放过，甚至于跟他们成了姻亲。靠着这些关系和当初陪嫁的两个店铺，硬是经营出偌大的家业，整个州府底下的县城都有产业。
　　听说老夫人娘家的堂兄弟呕的要死，眼看自家生意被打压的起不来，恨死自家父辈。当初老夫人父母出事，她家就她一个闺女，被叔伯吃了绝户。事情闹的很难看，都闹到官府了，若不是和黄谨玉祖父有婚约，外祖家带来的嫁妆单子，她母亲陪嫁都要被吞了。她母亲的陪嫁就算拿回来，不少东西没叔伯贪墨，拿劣等货充数，也就两个铺面保了下来，为此老夫人出嫁前跟自家叔伯签了断亲书，算是断了联系。外祖和舅舅添了不少银两，重新置办嫁妆，让老夫人从自家出嫁，才没让事情弄得太难看。不想老夫人继承了父母的经商天赋，靠着两个嫁妆铺子，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拉拔黄家的族亲和外祖家，把生意越做越大，生生从叔伯手里把自家的产业夺了回来。为此跟自家父族处的势同水火，不时互抢生意，到三孙子成了主簿，老夫人的父族更是兵败如山倒，龟缩回村里，只能靠田地过活。娘家的堂兄弟几次来求和，都被赶了出去，叔伯辈死光了，才不再打压父族。打压了几十年，老夫人的父族已经缓不过劲来了，胆气都打压没了，就算出来做做生意，也只是小打小闹，根本翻不出太大的浪花出来。
　　黄海生的意思是，若是能结亲最好，佳禾就算不能跟在老夫人身边，不时被提点几句，以后都会受用无穷。黄谨玉被教导的好，身上没有文人的迂腐和清高，性子像他祖父，更不用担心佳禾受气，或者日后纳妾。况且有老夫人在，她喜欢佳禾还来不及，怎么会让人欺负了佳禾去。何况黄氏族人做大生意的，有一半是老夫人带出来的，她家也是族中当官人家里，唯一不用族里给钱帮忙疏通关系的，不时还能贴补族里。当官的人情往来非常费银子，族里有出息的子弟当得都是小官，为了日后不留把柄，银钱基本上都是族里供应的。就为这，日后只要黄家不倒，黄瑾玉家那一脉，族里都会护着，情面在那。吴小麦四人讨论了半天，结亲倒是可以，主要是黄谨玉，四人都觉得满意，一家子都是和气人。佳禾看着也欢喜黄瑾玉，等晚上问过佳禾，她若是答应，这事就这么定了。
　　只是这事定下来，吴小麦又开始发愁嫁妆，若是高嫁这样的人家，没个两、三千两的陪嫁，总归不好看。布匹、首饰、摆件，吴娟说她来准备，省了那些纱罗之类的堆家里，放久了怕坏了。自家的家底不够厚，刚给石头买了庄子，银钱只剩不到两千两，要是再给佳禾买个庄子，就没法给佳禾陪嫁银钱或者买铺面。况且庄子不是说买就能买的，要看运气，价格也难说，若不是急用钱，之前买的庄子肯定不会低于两千两。若是光陪嫁铺面，没土地不好看，况且有土地才更实在。若真是不行只能买荒地，倒是铺面要去看看，镇上的青砖铺面太远了，日后不好打理。吴小麦私心里想买在码头那，日后传消息方便，想来看佳禾，到码头总比来宁远村方便些。家具也要再打，之前给佳禾做的家具，只有寝室的，根本没想到书房的，得让外甥媳妇儿开张单子，照着做，就是时间太赶，不知来不来的及。红木也不好找，书房的可以用杨木充数，倒是罗汉床得用红木再打一张，回回都捡着大户人家的剩料，才把寝室的架子床、桌椅、柜子给做了，这么短的时间上哪找大块的红木。就想着佳禾嫁给普通商贾人家，有红木的床看着气派，选料讲究了些，刻了不少精美的花纹图样。至于柜子、桌椅做的没那么上心，木料还成，款式、花样也简单，回去得让师傅多雕些花鸟鱼虫，让柜子、椅子好看些。其它子孙桶、箱笼、屏风之类的依旧用之前打造的，都是上好杨木制成的，不算差。宁花三个见吴小麦急的团团转，好气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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