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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丧
李从宁几乎一夜未眠,反复回忆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伴随着窗外的雨声仿若一梦。
辗转到晨光透过窗棂,她才勉强起身。
“主子侯府那边…… 刚传来消息…… 侯爷他…… 昨夜…… 暴毙了!” 窅娘慌张跑来,脸色惨白声音哽咽。
李从宁僵在原地,头晕目眩,良久才往前挪动半步,双手抓住窅娘的肩膀,声音颤抖:“你说什么?”
窅娘肩膀被她抓得疼,却不敢挣脱,只是哭着摇头。
“侯府的人一早来报的,说侯爷夜里没醒,进去看时已经没气了…… 现在侯府门口守满了禁军,谁也不让进……说侯爷他们谋反......”
李从宁松开手,踉跄着差点跌倒:“我要去见兄长!”
转身就往门外冲,兄长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不能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光着脚,踩着冰冷的雨水,刚冲到院门口,就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熟悉的龙涎香气息扑面而来,是赵光义。
“阿宁,要去哪?” 赵光义抱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放开我!” 李从宁用力推开他,泪水决堤,顺着脸颊滚落,“我要去见我兄长!你让开......”
赵光义不松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阿宁,你冷静点!现在不能去!侯府已经被禁军围住了,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靠近!”
李从宁在他怀里挣扎,哭声撕心裂肺,直至晕厥。
“阿宁!阿宁!” 赵光义心下一慌,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快!传府医!” 赵光义对着门外厉声喊道,语气里满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太医诊脉后,躬身道:“县主这是悲痛过度,气血攻心所致,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好好静养,切不可再受刺激。”
赵光义才松了口气,又叮嘱太医:“开些安神的药方,务必让她尽快好起来。”
太医连忙应下,写下药方后便退了出去。
窅娘拿着药方去煎药,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赵光义坐在床边,一直守着李从宁,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久久没有移开。
不知过了多久,李从宁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熟悉的帐顶,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还有那她既熟悉又厌恶的龙涎香气息。
她转头,就看到坐在床边的赵光义。
积压在心底的悲痛与愤怒瞬间涌上心头,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因为身体虚弱,刚一动就倒回了床上,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别乱动!” 赵光义连忙扶住她,语气里满是担忧:“你刚醒,身体还弱,需要好好休息。”
“放开我!” 李从宁用力推开他的手,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要回侯府,我要见兄长......”
“阿宁,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话音落,宫里人过来宣晋王赵光义即刻进宫议事。
“阿宁听话,在府里好好待着等我回来!”出去时,又叮嘱窅娘,照顾好她。
“主子,把药喝了吧,喝了能舒坦些。”窅娘强忍着眼泪
李从宁接过药碗却平静得可怕:“有点凉了,你去热一下。”
面无表情地看着窅娘跨过门槛,她趁机拉开门,跑了出去,朝着违命侯府的方向。
雨丝像是被狂风揉碎的冰棱,密密麻麻地砸在李从宁的脸上、身上。
头上的雨水顺着发梢滑落,湿透了身上的衣裙,光着的脚被路上石子磨破,却也丝毫感觉不到痛,此刻她只想去见自己的兄长。
明明很努力地往前跑,可偏偏是那样的缓慢,似乎今日回府的道路格外漫长。平日里半个时辰便能走完的路,今日却像是隔了万水千山。
“快点…… 再快点……” 她喃喃自语,声音被风雨吞噬,只剩下微弱的气音。
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雨水一点点抽干,胸口闷得发慌,眼前阵阵发黑,耳边的雨声也变得遥远而模糊。
一阵剧烈的眩晕猛地袭来。她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向前踉跄了几步,重重地摔在雨水中。
意识像是沉在一片温热的水里,昏昏沉沉地浮不起来。
李从宁只觉得浑身酸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鼻尖萦绕着一股清雅的香气,不是熟悉的药香,也不是那让她厌恶的龙涎香,倒像是某种花草被晒干后留存的淡香,温和得让人稍稍安心。
“你醒了?” 一个轻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李从宁睫毛颤了颤,费了好大的劲,才缓缓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光影中,映出一张素净脸庞,竟有几分莫名的熟悉。
“这是…… 哪里?” 李从宁强撑着开口
“永嘉县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连来过的地方也不记得了——怡红院。”
怡红院?李从宁混沌的思绪骤然清醒了几分。她想起来了,之前赵光美带她来过一次:“你是......山茶姑娘?”
“难得县主还能记着,”山茶帮她垫高了枕头,“你都昏睡三天了,水米未进,可把我们急坏了!”
三天?李从宁惊讶,自己竟然昏睡了三天!
“是你救了我?”
“这功劳我可不敢冒领,救你的人是秦王殿下。三天前,秦王殿下路过巷口,看到你晕倒在雨水里,就把你救回这里了。
“赵光美,是他救了我?”
山茶点头
李从宁内心动容,自己虽然与赵光美萍水相逢,可他却多次救自己危难之间:“他人呢?”
山茶姑娘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语气也沉了下来:“秦王殿下,目前还困在宫里!”
李从宁不明,赵光美是当今宋帝的亲弟弟,谁能把他困在宫里。
“是又出什么事了?”
“就在秦王救你回来的当天晚上,宫里突然传召殿下进宫侍疾,结果第二天就有消息传来——陛下驾崩了,国丧期间,所有人都不得出宫!”
“陛下驾崩?” 李从宁不敢置信地看着山茶,“陛下…… 他怎么会突然驾崩?”
她记得那天早晨,赵光义还因兄长暴毙被召入宫议事,那时赵匡胤应该还好好的,怎么短短两天,就突然没了?这太蹊跷了,蹊跷得让她心头发凉 。
兄长的暴毙、侯府的 “谋逆” 罪名、赵匡胤的突然驾崩,这一桩桩、一件件,像是串在一根线上的珠子,隐隐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阴谋气息。
李从宁的指尖微微发凉,脑海里突然闪过金匮之盟的传闻:赵匡胤登基之初,杜太后曾留下遗命,让他百年后传位于弟弟赵光义,再由赵光义传位给赵光美,最后传回赵匡胤之子赵德昭,以保大宋江山稳固。
李从宁不敢再想下去,她抓住山茶的手:“先帝驾崩,那你可知,如今继位的新君是谁?”
李从宁期待着,期待从她口中说出的,不是晋王赵光义的名字。
山茶脸色凝重,良久才缓缓开口。
“继位的是…… 晋王殿下,如今的陛下了。”
这话让李从宁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床上。果然是他,赵光义。兄长暴毙、侯府蒙冤、先帝驾崩,这一切的最终受益者,终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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