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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定(五)
十月,在原定的处斩陆生财的日子里,凌游早早就起身备了许多的香油纸烛,想着等姓陆的死后就告慰父母也告慰康安坊百姓的在天之灵。可是他在法场直等到了午后,也没有半点动静。他有些不解地去了天牢里,却在门口被林谋拉走了。
林谋把他拉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告诉他,“我问清楚了,本来是要今日处斩的,那姓陆的也有些头脑,他昨日里招供了许多事情,现下那些事情还未查实,还不能动他。”
“什么事?”凌游有些气愤。
“是离郡一些山寨的事,那些人替姓陆的卖命,当初那些生病的人也是他们带进来的。现在离郡还有几个山寨是没有归顺官府的,我们恐怕他们还有别的把柄,就先留着他的性命。先查实这些事情。”
凌游也不好再说什么,气愤地甩了甩手就回去了。林谋又赶紧去了府衙,又去了宫里,很是忙碌。
转眼,又是十月十日,是合欢的生辰。
合欢一早起来的时候,坐在床榻上就恍了神。
整整一年了,从她拿着发簪去找云锦那日起至今,整整一年。这一年里,她在恐慌中到了秦国,却认识了晏归和林先生。她在满心欣喜中奔回境城却又失去了父母。她和云锦决裂,却又认识了寓木。她感慨了好一会,又觉得祸福相依,自己终究是幸运的吧。
她的早膳是厨房做的一碗面,但她只一口就吃出来了并不是厨房做的。那面的味道很像母亲做的,却差了许多,她知道这是哥哥一大早做了送过来的。她突然想起每年生辰母亲给她做的面,一时没忍住眼泪。可又想起还有兄长这样顾念自己,又开心吃了面就去找药铺了。自从云锦走了,合欢就很少出宫了。
等过了晌午,合欢才回了宫,去了李太后那里。太后正在乐此不疲地绣顶女婴的帽子。她上月从好姐妹林夫人那里听说了晴儿,也见过晴儿几次,那之后半颗心都铺在了晴儿身上。姐妹两人开始操着半辈子没动过针线的手给孩子绣东西。
李太后见合欢来,很开心地给合欢看她在帽子上新绣的一只兔子,合欢只能实话实说绣的比自己好,其他就不说了。李太后也不气馁,自己越看越满意。合欢心里默默想着,“以后我女儿决不戴这么丑的帽子。”
李太后早就知道今日是合欢的生辰,早就备好了糕点。合欢一边开心地吃着糕点,一边说起她初见太和和寓木时的情景。说起自己那时觉得寓木真好看,就是似乎很是不好亲近。太后也附和说寓木确实不好亲近,但一颗心赤诚,自己认准了的人就会真心对待。两人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她为何要走?”合欢神情有些失落的问道。
“她本就该去外面的世界好好闯荡的,不该被困在这里。”李太后若有所思地说道,“那孩子也受了许多的苦,荣华富贵也没什么了,自由才是她要的。”太后满眼的疼惜。
合欢想到了许多,寓木手上的疤痕和夜里总是惊醒时脸上的泪痕。合欢明白这其中一定有许多的故事,但她也不想追问。
这一整日直到晚膳合欢才见到晏归。晏归总是很忙,比以往更忙。但每日的晚膳,他都会和合欢一起。听合欢这一日又做了什么,听合欢偶尔的牢骚。这些细细碎碎的话总是能抚平他一日的疲惫,让他又带着满身的力气去迎接明日。
今天有刑部的官员和他商讨陆生财的事情,他到合欢在宫里的寝殿时天已经黑了。合欢说她喜欢太子府那个瑶院,也喜欢院里的桃树。晏归就选了宫里一个僻静点的院落,按瑶院的陈设布置好了,也开辟了一块地方,准备明年种些桃花。合欢很喜欢这个新的院子,常常满院子地追着黑猫跑,但晏归太忙,她终究在院子里呆不久,就总是往太后那里去。
合欢最近也很是忙碌,忙着和太后学习如何统领后宫,忙着跟各宫里管事的人了解宫里的事务,忙着在太后安排下约请朝中官员的女眷来品茶。
合欢一开始觉得这些很有趣,每天都结识些不同的人。可渐渐地,她觉得无趣了,每个人都是说着一样阿谀的话,每个人都是毕恭毕敬地对着她。看到每个人的拘谨,她自己也变得拘谨起来,生怕自己说错话做错事给别人留下话柄。她总怀念起以前的日子,无拘无束,大家坦诚相待。
晏归进院子时,没有让侍卫通告。合欢正在认真画着些什么,晏归悄悄屏退了周围的人,走到她身后,却在看见合欢笔下的画时不由地一惊,笑出了声。合欢转身见是他,急忙收起自己的画就往身后藏。
“你不许偷看,不许笑我。”合欢气急地说道。
“我已经看见了。”晏归笑着回答,并绕到合欢后面去拿她的画。合欢只好气馁地把画递给他。
这是一副晏归的画像,画里是他坐在案前认真认真批阅奏折的样子。只是合欢确实画艺不精,画地一般,只是能看出是晏归。
“你画地很好,我很喜欢。”晏归打量着画说道。
“你不必哄我,我心里有数,跟你画的差远了。”合欢瘪了瘪嘴。
“确实一般,但这是你画的,画的还是我,那就是最好看的。”晏归温柔地抚着她的手背。
“既然你这么说,就送你吧。”合欢笑着把画往他那一扔,就转身去给晏归拿饭菜了。
“好。”晏归含着笑,小心地把画轴卷起,似对待什么珍宝一样,轻轻放在了一旁。
晏归坐下吃饭,合欢说自己今日吃了太多糕点吃不下了,就只是盯着晏归看。晏归吃到好吃的,偶尔给她夹一口,她也张嘴就吃。觉得好吃的,还会多让晏归夹几口。她托着腮看着晏归吃了好一会后,突然由衷地感慨道,“要是你不是国主,没有那么忙就好了。”
晏归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她,心里满是亏欠。这也是他这段时日里一直在愧疚的事情。明明娶了她,却总是没空陪她。每天夜里,晏归从书房出来后,合欢已经睡下了。每天早晨,合欢还未起身时他就已经去上朝了。他们似乎仅仅只是晚膳时匆匆见一面,却似乎晚膳都格外匆忙。晏归总是会想起年少时,母亲看着父亲离去时落寞的身影。而今,他却让合欢也和母亲一样的落寞。今天明明是合欢的生辰,他但却来的比往日还晚。
他看了合欢好一会才满是歉意地说道,“是我不对。”
合欢只是自己随口而出的话,不想竟看到晏归这样的回答,一时有些慌神。“我没有怪你,我就是随口一说。”
“我知道,但确实是我有所亏欠。”晏归说着就低下了头。
合欢起了身,走到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认真地说道,“你现在是一国之主,是属于秦国千万百姓的,难不成要你只为了陪我就荒废朝政吗? 再说了,若我是这样的人,也不值得你喜欢。”
她的话让晏归惊讶地抬起了头,问道,“怎么不值得?”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太子,也知道你以后是个国主,无论怎样都是以国事为先。这是我决定和你回秦国时我就知道的事情了,我自己做出的选择,无论好坏,都是要自己承担后果。总不能因为你不得空陪我,就埋怨你吧!”
晏归想到父亲对他说的,不需瞻前顾后,既做了选择,就承担后果。在对事对人上,合欢确实比自己洒脱许多。晏归甚至有些惋惜,若有机会,合欢和父亲一定能处得来。晏归还在自顾自思索,合欢又继续说道。
“再说了,我喜欢的是你,是那个从来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为了拼搏的人。不是个为了个女子的就忘记自己半生所求的人。你只管去做你的事,我自会跟上你的脚步的。”
合欢说这话时,认真地看着晏归的眼睛。晏归觉得心中大石落地,却也满是心疼。他皱了皱眉,迎上前,抱住了合欢。却听见合欢自顾自地念道,“吏部李大人家的夫人和女儿我都见过了,他女儿很是不错。但是那个王大人家的夫人可不好惹……”晏归一下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合欢说的是实话,她从来不指望晏归能为了自己去改变些什么,也不强求自己为了他去改变什么。学习宫中事务,结识其他女眷,都是以前寓木在做的事情,她偶尔会想寓木在做这些事情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合欢记得母亲说过,不能因为爱一个人放弃了自己,若因为爱了一个人,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那个人就不值得你去爱。但合欢觉得,若晏归一直在向前走,自己却止步不前,这样也不行啊,得追上他的脚步。
晏归曾担心合欢只是为了自己在刻意迎合这些场面,让他很是心疼不忍。可是而今看来,他们都不需为了对方将就些什么,可是却可以互相追随着脚步,一起向前走去。想到这些,他觉得一股暖流涌进身体,在初冬的夜里格外温热。
晏归又紧紧地抱住合欢,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满是侵略性的吻让和合欢险些站不稳,直直往后退去。晏归双手环着她的腰护着她,任由她往后退去。直至退到了床边五路可退,合欢有些慌乱地瞪大眼睛看着晏归,晏归只是缓缓向她倾倒,把她摁坐床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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