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

　　顾巍想反驳，看到顾泱生病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大人有大量不跟病人争辩。

　　顾泱看顾巍面露严肃，不知怎的，轻笑出声：“你这正经样子，还真招人稀罕。”这个样子的顾巍终于有点大人的样子，心头也不知不觉有了责任之心，让顾泱也忍不住侧目。

　　顾巍不明所以，想翻个白眼给顾泱，想了想，还是忍下了，扶住顾泱躺回床上，伸手在她额头摸了摸，感觉跟自己的额头的温度差不多，叮嘱道：“三姐，一会我再找那个老大夫给你看看。”

　　顾泱点头，等到顾巍离开，才靠在床头，思索着，她刚来到这里就大病一场，可要找的人还没找到，脑中回忆起顾千山给她写的地址，觉得还是要去见一面，不然很不甘心。

　　老大夫拎着药箱来给她复诊，“高烧退了就好，这几日饮食上要注意些，吃些清淡的过度一下，你们这些外乡人更是要注意。”

　　顾泱轻咳点头，见老大夫复诊完收拾药箱，想了想，轻声问道：“大夫，请问你知道一位叫谷雨的先生吗？”

　　“谷雨，谷雨，可是稻谷的谷，春雨的雨。”老大夫手微顿，看向顾泱确定道。

　　“正是！”

　　老大夫目露警惕之色，欲言又止，盯着顾泱和顾巍看了片刻，才道：“谷雨和龙督军交好这事你们知道吗？”

　　顾泱和顾巍对视一眼，知道是知道，可话题怎么转移到龙督军身上了？

　　老大夫看俩孩子单纯清明的眸子，心中一叹，是他草木皆兵了。

　　提点道：“抱歉，这段时间找谷雨的人不少。”

　　这话意有所指，顾泱轻点了下头。

　　“谷雨药房在城东靠近城门，他家有一个大牌匾，你们走近了，自然会看到。”老大夫将药箱背好，朝门口走了几步又转头看向顾泱道：“你们还是孩子，有些事掺和进去不好。”

　　说完，不再停留。

　　顾泱和顾巍表情微愣，过了一会，顾泱眸子低垂，这老大夫提醒了两次？莫不是这谷雨先生最近遇到了什么事？

　　顾巍也想到了什么，出声道：“三姐，这谷雨先生最近可能遇到了麻烦，我们还去找他吗？”

　　听老大夫的意思，最近找谷雨的人多，他又拿龙督军压他们这些寻他的人，说明谷雨遇到的麻烦事不小。

　　顾泱手指在被子上点了点，皱眉思索片刻，道：“我还是想去看看。”他的药很好，能救很多人，所以顾泱真的希望能和他达成合作。

　　顾巍叹气点了下头：“我让人拿点吃的。”

　　又修养了三天，顾泱基本痊愈，顾巍才放心让顾泱去找人，他们将行李搬到城东住下，顾泱就迫不及待的要出门。

　　顾巍拦住她，变戏法似的将一顶圆顶草帽戴在她头上：“外头日头正毒，别又招了什么邪风。”

　　顾泱抬眼看着新买的帽子，刚才一路驶来，顾泱在黄包车里看到路边的少女基本都带着类似的帽子，可能是南城这边的独特装扮。

　　实在没想到顾巍也会买给她，心中一软，眸底的温柔漫开在眼角：“臭小子，知道心疼姐姐了。”

　　顾巍挠头，假装不懂，心底却乐开了花。

　　俩人一同出了门，询问路人很快得到正确的方向，看样子这谷雨药房在南城很出名。

　　顾泱和顾巍走到谷雨药房门口，看着三层楼的中式风格药房，望向里面人来人往，却井然有序的模样，心中都是微讶。

　　经过西方文化的入侵，现在流行西医，更是有甚者以西医治病为荣，通过贬低中医获得自以为是的荣光，已经很少见到有如此气派的中医馆。

　　可能是俩人站在门口有点久，医馆里的一位管事，直接笑脸迎出来问道：“二位先生，来医馆可是有事？”

　　管事在俩人年轻的脸上扫过，收敛起少许惊讶。

　　顾泱笑道：“我来找谷先生，想跟他谈一笔生意。”

　　“生意？”管事低语，脸色瞬间变得凌厉，摆手驱赶道：“谷先生不在这，你们要是不看病，还请去别处消遣。”

　　顾巍气恼，这人什么态度！

　　顾泱上前一步，脸上笑意不减：“可是有什么误会？”

　　“有什误会，我且问你，你是不是为了谷先生的药来的？”

　　顾泱点头，这不能否认，她确实为了药而来。

　　“这不就得了，你们这些人我见得多了，看着啥好东西都想变成自己的。”管事冷笑：“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要知道这里可是南城，都知道谷先生和龙督军交好，若是真惹毛了我们，肯定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管事威胁完，嫌弃的看了眼俩人，暗自吐槽这俩人的背后之人也是个心大的，竟然找了俩个半大小子。

　　对着地面呸了口唾沫，转身进了屋子，跟门口的一个年轻人耳语一番，就悠闲的上了楼，独留下一脸不善的年轻人防贼似的盯着他们。

　　顾巍脸色奇差，指着谷雨药房跟顾泱抱怨：“这就是你要合作的对象，什么东西，连门都没进，就摆脸色给人看。”

　　顾泱没理会顾巍的抱怨，只皱眉盯着谷雨药房的牌匾看了好一会，才转身拉了把顾巍道：“走。”

　　俩人一走，三楼一侧的窗户立刻打开了一条缝，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瞧了会，叹气道：“多事之秋啊。”

　　顾泱没直接带着顾巍回住处，反而转头去了一家比较接地气的茶馆喝茶。

　　点了壶茶，顾巍的气还没消，嘀咕着：“三姐，要不我们回去吧，这医生这么多，哪就缺他一个。”

　　顾泱倒了杯茶，等茶凉些，推给他：“喝点凉茶，消消火。”

　　顾泱也端起杯子，润了润唇，想了下，对着不远处的小二招手：“我想问你点事？”说着在桌上放了二块大洋。

　　“谷雨药房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

　　小二利落的将大洋攥紧手里，在耳边享受的听了个响。

　　听到顾泱的问话，将大洋放好，看了眼周围，俯身凑近二人耳语道：“你们也知道最近各地都在打仗，谷先生有一好药，止血效果非常好，也不知道怎么传出去了，这段时间想要谷先生药方的人就多起来了，各方势力都有，还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可惜那些人的手段……啧啧啧，谷先生可看不上那些沽名钓誉的人，说的比唱的好听，其实说白了还是利益二字当头。”

　　顾泱听懂了，品了口茶，又放了块大洋在桌上，小二脸上的笑意加深，开心的替顾泱倒了杯茶：“客官你慢用，有事招呼我就行。”

　　顾泱笑了笑，等小二一走，侧目看着还气不顺的顾巍，失笑的摇了摇头：“这点气都受不了？”

　　“我们又不是那些人！”顾巍也不傻，小二话中的含义听的明白，也终于知道那管事为何那样对待他们，可心里又忍不住委屈。

　　“行了，可能这段时间谷先生深受其扰。”顾泱替谷先生辩解了句，心中却在暗自思索，这事有点难办了？

　　顾泱愁眉不展，顾巍也跟着忧愁，一壶茶喝完，顾泱的思绪断开，看向顾巍开口道：“我还是想去见谷雨先生一面。”

　　一来看看能不能解决他的麻烦，二来她和那些想直接要他药方的不同，她的目的不在利益上。

　　她觉得应该换个思路去跟谷雨先生谈谈，她可以出资替谷雨先生办制药厂，她的本意就是希望这止血药能扩大生产，这样战场上保卫国家的军人就能少死一些。

　　顾巍也知道合作成功的利大于弊，忧虑开口问道：“你怎么跟谷先生见一面？”这谷雨药房的人防贼似的防着他们，怎么会轻易让她见到。

　　“山人自有妙计。”顾泱浅浅一笑，透过窗户看向露出一节房顶的谷雨药房。

　　过了片刻，顾泱收回视线，靠近顾巍耳边耳语几句。

　　顾巍越发好奇，却知道顾泱此时打哑迷，多半不会告诉他，只得起身去办顾泱交代的事。

　　夜半，夜深人静，城东小巷里偶尔传出几声犬吠，被其主人呵斥几句，立刻转为小声哼唧声，一道单薄消瘦的身影踩着一道龇牙咧嘴歪着肩膀的少年人正奋力的爬窗户，竟然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顾泱低嗤：“站直点，这么歪我怎么上去？”

　　顾巍肩膀火辣辣的疼，被训斥也只敢小声道歉，直到顾泱借着墙头爬上二楼，才虚脱似的倒在地上喘息着：“这就是山人自有妙计？”合着拿他当那山上石头垫脚用的。

　　二楼，顾泱神情紧绷，看着木质地板，皱了皱眉头，看到附近的膏药贴，想了想，低身在鞋子上贴了两个，才继续往楼上走去。

　　到了三楼，顾泱站在一间房门口顿住脚步，双眸透过房门缝隙看向里面，沉默了好一会，才后退一步，压低声音道：“谷先生，夜半打扰，实属无奈，我希望和你谈谈。”

　　顾泱已经知道里面的人醒了，可等了一会里面无声回复，顾泱只得主动表明来意：“谷先生，我来找你确实为了药，却不是为药方，我来此，只是希望和你达成合作，协助你扩大生产，这样战场上的军人就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房中还是寂静无声，长时间的沉默让顾泱有些着急。

　　可顾泱知道这又不是一件急切就能办成的事，想了下，顾泱叹气一声，转身准备离开，刚走几步，身后房间传来一道沧桑的低语：“我不信你。”

　　话落，周围再次陷入寂静中，顾泱忍住想转身解释的冲动，再次抬步下楼。

　　顾泱和顾巍汇合。

　　顾巍一看到顾泱就着急问道：“你见到谷先生了吗？”

　　顾泱点头，拉着顾巍撤退，虽然不知道为何谷雨先生没有出声惊动别人，却还是怕有人发现他们。

　　边走边解释道：“谷先生不信任我。”

　　顾巍一听，顿觉气结，不信任？这话在脑袋里转了转，又平静下来，好吧，让他信任一个陌生人，他也会犹豫。

　　俩人趁着夜色回了旅馆，顾泱让顾巍去休息，自己却有些睡不着，通过下午让顾巍去打听的情况来看，谷雨先生算是一位侠医，在南城的名声很好，治病救人不论出处，只论医德，更重要的是他有颗爱国心。

　　可他最近遇到了个大麻烦，来逼迫他交出药方的人很多，就算和龙督军交好，却也深受其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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