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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殿下。”
“殿下!”
姑娘们见到沈由柯,纷纷敬重且兴奋地跟她打招呼。沈由柯也笑着,一一点头回应过去。
沈由柯走进营帐,将食盒放在桌上。火炉上温着一壶热酒,醇厚的香气溢满了营帐。
凌光略有些惊讶:“好久没见你了。”
“出去转了转。”沈由柯神色平淡,自顾自地坐下倒了杯酒,小小抿了一口,“溪月姐孩子生辰,非叫我去,我就顺路转了一圈。”
“又去千良了吧?也不知道顺路顺了多远。”陆若放下笔,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嘲讽。
时间飞快,一晃又是五年。几年间,谈不上沧海桑田,只是少年人褪去了青涩,孩子们即将长成少年。掐指算算,沈由柯与楚云若分开的日子已经要比和她相处的日子还长了。
“也不止。”沈由柯眯起眼,浅浅笑着,“襄国、兰国、百草城、羽祁、彭须,我都顺路转了。”
此话一出,凌光与陆若都停下了动作,她们怪异地看着沈由柯,试图看透她内心的想法。
还是陆若先反应过来:“你要回去了?”
“是啊,四海升平,八方宁靖,百姓安居乐业,她想要的,我都替她做到了。”氤氲的热气飘游在空中,衬得沈由柯的面庞更加柔和。
穿越者要如何回到自己的世界呢?从月宗的古籍看,穿越其实是双方各取所需,一方实现心愿,一方得到另一个时空的信息,灵魂的寄居也会在原身愿望实现后结束,这点在楚云若与陆若身上适用。去见了沈茵茵最后一面的凌辰说,她要复仇,要让害死她的人付出代价,所以她的愿望大概在先帝死去时就消散了。但沈由柯迟迟未归,大概是她穿越的方向与月宗相反,而这个时代的信息对她也没什么价值,构不成什么平等的交易。
张平安一脉对穿越的解释就更为宽泛。他们用“执念”来解读这种穿越,执念起则穿越始,执念散则穿越终。张平安说,在他见到沈由柯时,感受到的执念来自于她灵魂深处,已经与沈茵茵无关了。
楚云若等人在沈由柯不知道的地方讨论过很多,得出的结论是,沈由柯还留在这里,完全是被她自己的执念困住了。沈茵茵已经死去,她的灵魂消散,一无所有,只余一具身体能作为酬劳;沈由柯内心深处不愿离开,又无人驱逐她的灵魂,这才长久地留在了这里。
“还记得那时候,我们仨一块给楚云若找事,被她逮住以后,你就蹲在地上,哭着闹着要回家。结果你一直没走,跟我们在这,耗了一年又一年。”相识一场,凌光也颇多感慨。她放下手上的公务,也寻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过往多少有些青涩,连沈由柯自己听到都禁不住笑出声来:“那会儿年纪小嘛,又有人惯着,不顺心了就闹脾气。秀秀不也这样,横的很,现在影王府都她说了算。”
“嘁,十好几的人,跟几岁的小孩比?”凌光一边笑,一边摸向沈由柯带来的食盒,“带的什么?山水楼的还是宫里顺的?”
“也算宫里顺的。”沈由柯笑着打开,取出一碟缀着金黄小花的糕点,“谨思宫的桂花,我们人美心善的阿珠姐姐的手艺。”
凌光的眼立刻亮了起来,连一直斜睨着她们的陆若都走过来拿了一块。楚云若走后,阿珠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只是偶尔兴致上来才做些吃食,还大多进了秀秀的肚子。要不是沾了沈由柯的光,她俩不知道得拿多少好东西才能和秀秀换到这些点心。
凌光吃得尽兴,陆若却没吃几口就又盯上了那个食盒。食盒有两层,沈由柯仅打开了盖子,将上面一层的点心取了出来。
“下面是什么?”陆若问。
闻言,沈由柯伸手将上层取下。凌光刚要笑陆若不知足,就被下层放着的东西吸住了眼球。
兵符,那个可以号令影军,代表影王身份的兵符。
“她好不容易造出来的神,可不能因为我的离开就陨落。”沈由柯将兵符放进凌光手里,淡淡笑着,“我这时候回去,也是怕走晚了,就错过这太平日子了。”
楚赤枫是个好皇帝,温和,善良,做个守成之君再合适不过,但不是所有人都安于现状。沈由柯来自现代,被这个时代打磨了许久,还是留着一颗热爱和平的心;凌光是武将,野心勃勃,既想带着手下的人开疆扩土、建功立业,也不想走上前人兔死狗烹的老路。相处久了,她们都对彼此的想法心中有数。
“现在我要走了,不用担心我在中间左右为难了。”沈由柯斜倚在靠垫上,看着凌光难掩欣喜地将兵符上下翻看。
“笑什么?”凌光察觉到她的视线,佯怒瞪了回去,“你现在真是跟楚云若越来越像了。”
像吗?沈由柯一愣。楚云若刚离开时,沈由柯为了不总想她,把能揽的事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这其中免不了些疑难杂症、陈年旧案。沈由柯那时总会想,如果是楚云若还在,她会怎么做。没想到,想着想着,把自己想成楚云若了。
凌光看沈由柯神情不对,忙道:“我就那么一说,你别又想起她,不走了,再把兵符要回去。”
沈由柯知道她是故意插科打诨活跃气氛,重又笑起来:“我一直没回去是为了完成她的遗志,又不是等着她还魂。我一直想着她呢。”
气氛还是有些僵。“别说这个了。”沈由柯看向陆若,“你呢?你怎么打算的?”
“我啊,我不回去了。”陆若一副不在乎的模样,“我跟你又不一样。我在那边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哪有这里快乐。”
沈由柯忽然生出些好奇。她对这段历史一窍不通,但陆若穿越前应该跟着楚云若认真研究过。
“你要跟着凌光干吗?”沈由柯隐晦地问。应该没人主动跳火坑吧?
陆若的眼中多了几分关怀:“你傻还是我傻?从龙之功,她不带我我都得硬蹭上去啊。”
“好吧,那麻烦陆史官多给前朝臣子写点好话。”沈由柯耸了耸肩。凌光多了兵权,朝中还有一位白丞相,到时候一里应外合,她还不如担心担心楚赤枫。
陆若近些年潜心苦读,科举入仕,只是实在受不了官场的勾心斗角,只好激流勇退,做个以笔为刀的旁观者。
“放心,别人不好说,臣一定把殿下您和栖梧长公主的事迹如实记载。”陆若一边说一边翻着白眼。
三人又闲话了几句。天色渐晚,沈由柯站起,整理好衣着,才笑道:“那我走啦?”
不光是走出这个营帐,还要走回她自己的世界。
“走吧,在史书上重逢吧。”凌光笑着与沈由柯拥抱。这次离别的终点不是生死,而是各自光明的未来,她不想以泪水浸润。
“走吧。”陆若没挪动脚步,仅与沈由柯隔着数米相望。直到沈由柯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凌光转身,才见陆若落下一滴泪来。
沈由柯回到长公主府,将发簪、画像、短剑、书信等一一点过,如往常一样,在那张熟悉的床上安然入睡。月光抚过她的发丝,又就着风散成了花香。
黄粱一梦。
陈柯从床上惊醒,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卧室,怔愣了许久。
“还不起?”陈母轻轻敲了几下房门,“几点睡的啊?查个成绩高兴疯了?今天还得去学校拍毕业照呢。”
陈柯被妈妈唤回神来,一掀被子,猛地打开房门,紧紧地抱住了被门风吹晕的陈母。
“这是怎么了?”陈母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情压得喘不上气,她嗔怪着,却没有挣脱,只是顺手将早餐和校服都塞进陈柯怀里。
“就是,做了个很长的梦,所以很想你。”
学校门口四散着最后一次穿校服的学生们。头天晚上刚出了高考成绩,尘埃落定,所有人都沉浸在对未来的幻想中。
陈柯叼着面包片,重重地拍在闺蜜韩夏的肩膀上:“看什么呢?这么认真,都没有发现你最好的朋友的身影?”
“我就是在看我最好的朋友的身影啊。”韩夏被拍得龇牙咧嘴,没好气地用下巴指向前方。几个工人正将一张张红底大照片贴在校门旁的白墙上。
“啧,不是说不让宣传吗?顶风作案啊。”陈柯油腻地摩挲起下巴,欣赏着自己不知道时候拍的,飞毛扎刺的证件照。
陈柯有些偏科,因而高考近在学校忝列第三,做了华大的凤尾。
“没见识。只说不让宣传状元,我们这是京华预录取名单!”韩夏故作嫌弃地调侃着母校的擦边行径。
工人仍在贴着。
“怎么,我后面还有人挤进了京华吗?”陈柯正好奇,却见新一张照片从上至下逐渐展开,露出了熟悉的额头与眉眼。
“多上上网吧,那是我们文科状元。”韩夏嘲笑她,“今年我校文理双丰收,文科状元全省第二十七名,已被京大预录取。学校连夜发的推文,朋友圈都传遍了,你没看啊?”
陈柯梦做得太久,对现代科技有些生疏。她急忙掏出手机,果然在朋友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陆若。
再抬起头,照片已经张贴完毕。理科第三与文科第一,两张大红照片挨在一起,映在陈柯眼中,多了些别的意味。
身后吵闹着,陈柯回头看去,就见文科状元正被簇拥着向这边走来。她们的母校也很偏科,理科的京华年年有,文科的京华可异常稀罕。
“寒门孤女,高三奋发向上,终成黑马……”韩雪正无感情朗读着推文中的介绍,一转头却发现闺蜜没了踪影,再一看,陈柯已经扎进“孤女”旁边的人堆里了。
“你,你好,我是一班的陈柯,我,我想认识你一下……”陈柯有些无措,她不知道眼前的躯壳里装的是谁的灵魂,也不知道这灵魂有着哪个时期的记忆。
“你好,陈柯同学。”文科状元脸上露出了熟悉的笑容,“我们见过的,叫我阿若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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