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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
纪淮他们离开后,房氏才带着王妈妈从偏厅出来。韩希音对于她们的出现一点都不意外,同房氏问过好后打算回自己院子,只是另一边可没打算就这么放她走。
“妹妹这么着急做什么,收了学生高兴正好陪我说说话吧。”不待韩希音回话,房氏就自顾自地拉着她坐下,“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我方才遇见去通传的女使,知道有人拜访你就好奇过来看了看,谁知道王妈妈竟认识你那新学生。”
“爹爱吃的腌菜就是从你那学生手里买来的。王妈妈说她外出回来,瞧见他们两兄弟推着个小车走街串巷,就买了一碗,没想到爹一下就爱上了。后来王妈妈觉得一碗一碗买太麻烦,说过之后人家第二天就送来了坛子装的。”
面对房氏说起王妈妈与自己学生的故事,韩希音只是静静听着。
她这嫂嫂什么都好,就是同那些夫人们交际惯了,说话的时候喜欢绕圈子,总要说上许多才绕回正题。
“我听说他们一开始只是卖腌菜,后来又开了个朝食摊子,如今已经在大市街有了铺子。家境贫寒时能担起家业,自己还能揣摩着识字明理,如今宽裕些了,第一件事就是来求学,瞧着就是个有志气的。而且他书读得进去,人却没读傻,心里装着日子,是个明白人。妹妹,你这位学生,可不比从前那些差!”
手指细细在杯壁上抚过,韩希音端着杯子没说话。按照房氏的习惯,称赞了这么多,该讲讲不好的了。
果然,夸奖的话才说完没多久,房氏就一脸关切道:“只是妹妹,即便你那两个学生是堂兄妹,可这年纪……终究不是垂髫小儿。同处一室,这瓜田李下的嫌疑,你如何避得开?你只顾全他二人的声誉,怎就不多为自己的清白名声想想?从前只在闺阁中教导女子,外间那些闲话就已不堪入耳。如今若真收个男学生……那些子小人还不知会编排出怎样污糟的话来!”
“我不在乎。”韩希音放下杯子起身,对着房氏屈膝行礼道:“嫂嫂,我知晓你是为我好,但名声之于我,早已是身外之物,我又何须在乎它再差上几分。你也说纪淮和我从前那些学生不一样,他天资上佳,一点就透,是真正的读书种子!我此生无缘科场,但我教出的学生可以,我就是要赌这一把!若他日纪淮能金榜题名,天下人都将知道,他是我教出来的学生!这才是我能为自己正名的路!”
韩希音的语气平静,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微笑,可她话里的坚定与决绝却是不容任何人质疑。
房氏深知自家小姑子是个什么性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直接瘫软在了椅子上。王妈妈瞧见她这模样,赶紧上前将人扶起:“夫人,您先消消气。您说的句句在理,字字都是为了姑娘着想,这份心,姑娘心里是明白的。只是……姑娘的心思和那股子执拗劲儿,您是最清楚的。在她心里,‘名声’二字早已不算什么。如今好不容易遇上纪淮小哥这般万中无一的好苗子,天赋、心性都是上佳,怎可能轻易放手?”
“老奴斗胆说一句,眼下再想让姑娘回心转意,怕是难了。咱们与其这般硬劝,不如……不如暂且遂了她的愿,再慢慢从长计议,想想可有其他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全了姑娘的心愿,又能护住她的声名?”
“我如何能想出什么两全的法子,自从大哥他们出事后,我就怕家里再生事端,天天哄完这个哄那个,谁知竟是把心操碎了也没用。”
剩下的婢女在王妈妈的眼神示意下退出了厅,只留下主仆二人。房氏按着胸口靠在王妈妈怀中静静流泪,心想她不求丈夫有多上进,也不需要一个受人尊敬的名师小姑子,只想要一家人能平平静静地过日子,怎么老天连这点小小心愿都不能满足。
纪淮和祁夏到家的时候赵美兰正在备菜,一看到他们就赶紧拉着祁夏问:“怎么样,大夫怎么说,严不严重?不对呀,你们怎么空着手回来的,大夫没开药吗?还是带的钱不够?”
因着不知道拜师能不能成,祁夏是借口装病让纪淮带她去看大夫,然后偷偷去的韩家。虽说最后结果还不错,可到底是骗了人,被发现了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与其被秋后算账,还不如主动坦白。祁夏对着赵美兰讨好地笑笑,挽着她的手说:“我没什么不舒服的。妈,你现在有空吗,我有点事和你说。”
“没有不舒服?你不是说你头晕还没力气?”
“反正我没事了,哎呀妈你跟我来一下嘛。”
“好了?!这么快?不是,你要去哪呀。”赵美兰伸手摸摸祁夏的额头,一头雾水地被拉到了后院。
祁朗见这几人奇奇怪怪的,正想问纪淮是怎么回事,就看见祁夏撩着帘子招手说:“纪淮,你来呀。”
赵美兰被祁夏按着坐下,奇怪地看着他俩:“你们这是干嘛,本来今天人就少,再不赶紧备菜就来不及了。”
“怎么会,我和纪淮不是回来了吗,不会耽误正事的。”祁夏站在赵美兰身后,亲昵地为她捏着肩,“妈,对不起,我得跟你承认错误。其实吧,我根本没有不舒服,刚才出去也不是去看大夫了。”
“没有不舒服,那你们是干什么去了?”赵美兰回头看着祁夏,可是某人心虚得眼神乱飞,根本不敢和她对视,于是她看看立在一旁的纪淮,“纪淮你来说。”
“兰姨,我们刚才……是去韩夫子家了。”
“什么?你们去韩夫子那干嘛,祁佑在学堂惹事了?”
“不是!和佑佑没有关系,他很乖,我们去韩夫子家是……是为了拜师。”
“啊?”这番话听得赵美兰是云里雾里,她直接将祁夏拉到身前和纪淮一同站着,“没头没尾地说什么呢,你们两站好了,慢慢说。”
半刻钟后,赵美兰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憋着火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到两人面前,然后伸手揪着两人的耳朵吼道:“我在你们心里是有多抠门?啊?!不就是想读书吗,难不成我还会拦着不让读?”
“没有没有没有,妈你误会了!我们也不知道今天去了会不会成功,才没说的。疼疼疼……”
“真怕不成功最多今天出门不和我说,可这事你们提都没提过。刚才还特意说那韩老师不收钱,我误会什么了?”赵美兰放开俩人,回到位置上生闷气,“哼!我不但抠门,还偏心呢!只想着不能让小家伙成文盲,却问都没问你们,害得你们找老师都只能找免费的。”
“妈,你知道我们不是这意思。”
“我能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兰姨,我……”
“够了,饭点快到了我得去帮忙,有什么事晚些再说。不过反正你们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和不和我说也没什么差别。”
赵美兰冷着脸出了屋,祁夏则是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趴在桌上,双眼无神地说:“完蛋了,我知道妈会生气,但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这下该怎么办?”
房间里没有人回话,祁夏转头向纪淮看去,只见他正看着被赵美兰甩开的手发呆。
这天的晚餐时间没了平常的热闹,除了祁佑时不时说说在学堂的趣事,其他人能不吭声就不吭声。
赵美兰一下午都冷着脸,祁夏和纪淮是怕又说了什么惹她不快。至于祁志远,则是一回来就被祁朗告知家里不对劲,不想挨骂就最好别开口。
小家伙在灯下做功课的时候,祁朗把纪淮拉到一边,问:“你跟祁夏和妈说什么了?弄得她一直没个好脸色。”
“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这事已经影响到我了好吗,还不快如实招来。”
没办法,纪淮只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听得祁朗直摇头。
“我真不知道是该说你们笨还是该夸你们老实。你们跟妈说那么多干嘛呢?直接说回村的时候遇到那个什么韩老师在招学生,因为是名师的徒弟,加上不收费,所以你们想试试。这不就行了吗?反正要表现得你们只是一时兴起,不是预谋已久。妈是精打细算,可你们有上进心是好事,她怎么会因为钱就不让你们读呢?”
“其实这事我和袁掌柜说过了,让他帮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先生,一直没动静是因为没找到价格合适的。一个月要七八两银子妈肯定不同意,但你们找了个免费的,还是名师之后,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就说你们俩最近为什么神神秘秘的,问了还不说。现在好了,把妈惹生气了吧。”
“夏夏不让我跟你说,她说要等事情办好了,再……再笑话你没用。”
“呵,笑话我?”祁朗都快被气笑了,他双手交叉在胸前,斜眼看着纪淮,“你们俩能搞得定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她说什么你都听,也没见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我的话。”
“对不起,可是我真没想到兰姨会这么生气。你能不能帮我哄哄她?她都不跟我和夏夏说话了,看到了也当没看到。”
“走开!”祁朗把纪淮的手从胳膊上拔下来,“之前不告诉我,出了事知道找我了?我又不是救火的,你们自己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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