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

　　次日一早，陈璐扶着额角从床上坐起身，宿醉的钝痛顺着太阳穴往下蔓延。
　　她闭了闭眼，脑海里一片空白。昨晚后来发生的事情，怎么也记不真切。
　　任向晴端着水杯坐到她身边，杯壁上凝着层薄汗：“先喝点温水，缓一缓。”
　　陈璐接过杯子，指尖触到微凉的玻璃，才找回些真实感，哑着嗓子问：“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一点儿都不记得了？”任向晴挑着眉看她，眼睛瞪得溜圆，语气里满是 “你居然忘了” 的不可思议。
　　陈璐按了按突突直跳的眉心，细碎的片段在脑海里闪回 —— 露台的风，带着凉意的怀抱，还有一句模糊的 “我带你回去”。
　　她晃了晃头，头痛让记忆再次变得混沌：“好像…是有人送我回来的。”
　　任向晴 “噗嗤” 笑出声，凑近了些：“是小林总把你抱回来的。”
　　陈璐手里的水杯晃了晃，水差点洒出来，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任向晴，眼睛里写满了 “怎么可能”。
　　任向晴慢悠悠地解释：“你昨晚出去得早，等了半天不见你回来，我也担心，提前离了席。回房间没见着你，正打算出去找，就遇到了抱着你回来的小林总。”
　　模糊的片段在陈璐脑海里翻涌，她按着额角，只觉得头更疼了。
　　“好了好了，先躺会儿吧。”任向晴把她按回床上，又换了杯热水放在床头，“记得醒了喝。”
　　陈璐顺从地点点头，眼皮重得像坠了铅，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窗外的日头已经爬到正中，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璐起身走进卫生间，冷水扑在脸上时，才彻底清醒过来。
　　等她拿着吹风机吹干头发，披着湿漉漉的水汽走出浴室，就见任向晴盘腿坐在沙发上，双手托着下巴，眼神亮晶晶地盯着她，带着点不怀好意的探究。
　　“怎么这么看着我？”陈璐擦着发梢的水珠，疑惑地问。
　　任向晴挪了挪身子，凑近了些：“你和小林总……”
　　听到 “小林总” 三个字，陈璐擦头发的手顿了顿，眼神明显晃了一下。
　　任向晴捕捉到她这细微的反应，咂咂嘴：“啧啧，果然有故事。”
　　“你们以前就认识？”任向晴的眼睛里像揣了两颗小太阳，亮得惊人，显然是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陈璐点了点头，指尖捻着毛巾的边角：“高中同学。”
　　“哇塞！这我可没料到！”任向晴往前探了探身，“那时候老板是什么样子？你们……”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眼里的期待藏都藏不住。
　　陈璐知道她想问什么，轻轻摇了摇头：“我们…没什么的。”
　　任向晴一脸 “我才不信” 的表情，拍了下沙发：“怎么可能！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
　　陈璐皱了皱眉，真有那么明显吗？
　　“咳咳。”任向晴清了清嗓子，站起身背对着她，手却在空中比划着，“依我看啊，你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她突然转过身，眼神变得严肃，“或者说，有一方藏着难言之隐。”
　　陈璐眨了眨眼，老实巴交地问：“能有什么难处？”
　　任向晴走回她面前，摊了摊手：“这我可猜不出来。”
　　陈璐伸手拉住正要溜开的任向晴，眼睫轻轻颤着：“向晴……”
　　任向晴扬起下巴，一副 “早就知道” 的得意模样：“这可是陈年旧事了，想瞒也瞒不住。”
　　两人重新在沙发上坐定，任向晴收起玩笑的神色，认真地看向她：“你知道我们董事长是谁吗？是林曜。”
　　林曜……
　　陈璐握着毛巾的手紧了紧，不就是林宸的父亲。
　　“他的背景可不简单。”
　　任向晴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像是在说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出身高门，怎么说呢……”
　　她琢磨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把水杯 “砰” 地放在桌上：“世家！对，就是世家！”
　　陈璐垂着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的纹路：“世家……”
　　“说起来他也挺惨的，不知道为什么，很小就从家族里分出来了。”任向晴回忆着听来的消息，“那时候林宸也就五六岁吧。”
　　“林曜一手创下林氏集团，不过……”任向晴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
　　“不过什么？”陈璐追问，心跳莫名快了些。
　　“他既然都带着林宸从世家里出来了，按理说不该再受牵制才对。”任向晴皱着眉
　　“但你也知道，那些世家培养人的手段…啧啧。”
　　她摇了摇头，“而且规矩严得很，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身不由己。”
　　任向晴把瓜子皮扔进垃圾桶，看着走神的陈璐：“不过这跟小林总有什么关系？”
　　陈璐没说话，心里却翻起了浪。
　　原来他从小离开家，是这个原因吗？
　　没有自由的童年，每天活在监视下……
　　“小林总在董事长刚创立公司那年离开的，”任向晴继续说道，“他走后的第一年，你知道董事长做了什么吗？”
　　陈璐摇了摇头。
　　“他把公司大半权力都交给了林总，”任向晴拖长了语调，“也就是那时候，我们才知道，原来林董事长还有两个孩子。”
　　陈璐垂下眉眼，原来黎奕安和黎薇的存在，公司里知道的人并不多。
　　任向晴又抓了把瓜子，磕着说：“小林总是四年前回来的。”她凑近陈璐，压低声音，“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璐皱着眉回想，却没什么头绪，反而更疑惑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咳咳。”任向晴眼神闪烁，避开她的目光，“哎呀，别在意这些细节。”
　　被陈璐看得实在没办法，任向晴摆摆手：“好了好了，告诉你吧。”
　　“人事经理知道吗？”
　　陈璐摇了摇头。
　　任向晴无奈地扶额：“就是那个下班后总被我们吐槽，挺着啤酒肚，说话爱皱眉，四十多岁凶巴巴的那个！”
　　陈璐想了想，隐约有了点印象。
　　“那是我舅舅，公司初创时就在的老人。”
　　陈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嘴微张着，半天没合上。
　　任向晴连忙摆手：“你可别误会，我是正经面试进来的，他看见我简历的时候，下巴都快掉了。”
　　陈璐鼓了鼓腮帮子，没说话。
　　任向晴把最后一点瓜子皮扔进垃圾桶，看着还在愣神的陈璐，戳了戳她的胳膊：“想什么呢？”
　　陈璐猛地回神，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我们不是说今天下午爬山，明早看日出吗？”
　　任向晴笑了：“小林总说，晚上爬山不安全，改到明天一早去了。”
　　陈璐这才松了口气，要是晚上爬山，她现在这状态怕是跟不上。
　　……
　　到了晚上，或许是白天睡太多，陈璐没什么睡意。
　　见任向晴已经睡熟，呼吸均匀，她轻手轻脚地从包里拿出电脑，坐到沙发上，把屏幕亮度调到最低。
　　世家……
　　他们到底做过什么？
　　陈璐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着，一条一条浏览着跳出来的信息。
　　一条阅读量寥寥的旧闻突然映入眼帘 ——“命案……”
　　发生的年份，正是林宸的父亲带着他离开世家的那一年。
　　这样的消息，怎么会这么不起眼？
　　像是被人刻意压了下去，不留一点痕迹。
　　第二天早晨七点半，任向晴的手机闹钟准时响起，尖锐的铃声划破了房间的宁静。
　　她伸出胳膊胡乱按掉闹钟，翻了个身，又缩回被子里，像只慵懒的猫。
　　陈璐走过去，轻轻把她拉起来：“快起吧，不吃早饭就爬山，体力会跟不上的。”
　　任向晴迷迷糊糊地点点头，闭着眼睛坐起身，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
　　这时，陈璐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喂？”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给您放门口了。”
　　陈璐连忙应道：“好的好的，麻烦您了。”
　　等任向晴洗漱完毕，陈璐已经把外卖拿了进来，两份重庆小面放在桌上，热气腾腾的，带着浓郁的香气。
　　“快来吃点东西。”陈璐招呼道。
　　任向晴坐到她身边，拿起手机：“多少钱？我转给你。”
　　陈璐摇了摇头：“不用了，没多少钱。”
　　“那可不行。”任向晴拿起桌上的小票看了一眼，随即转了十三块钱给陈璐，眼神认真得很。
　　到了集合时间，两人背上背包，走出民宿。清晨的空气带着山间的凉意，深吸一口，满是草木的清香。
　　集合点已经站了不少人，教学部和策划组的都在。陈璐扫了一圈，看见不远处林宸和黎奕安正站着说话，晨光落在他们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大家稍等片刻，车马上就到。”黎奕安拿着扩音器喊道，声音透过设备传出来，带着点轻微的电流声。
　　没过多久，一辆大巴车缓缓驶来，车身干净锃亮。
　　“喔～还是豪华旅游大巴呢！”任向晴在陈璐耳边小声惊叹，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车子停稳，大家陆陆续续上车。陈璐和任向晴不急不忙，等前面的人差不多都上去了，才慢慢走过去。
　　陈璐让任向晴走在前面，自己跟在后面登上车。看着车厢后排密密麻麻的人，她侧头对任向晴说：“要不我们坐前面吧？”
　　任向晴拉着她在中间的空位坐下：“就这儿吧，离前后都不远。”
　　任向晴坐了靠窗的位置，陈璐挨着她坐下，刚把背包放在脚边，就见林宸和黎奕安慢慢走了上来，在车门附近的两个空位坐下。
　　“没想到啊没想到。”任向晴突然感慨了一句。
　　陈璐疑惑地看她：“怎么了？”
　　任向晴凑近她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你看，我们的两位大老板，把那股剑拔弩张的气势都收起来了，现在看着倒像是普通同事。”
　　陈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们的位置不算太靠后，刚好能看清林宸的侧脸。
　　晨光透过车窗落在他的下颌线上，勾勒出利落的线条，他微微侧着头，听黎奕安说着什么，神情平静。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轻轻笼罩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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