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叠轨迹

　　地下实验基地。

　　程诺穿着身白大褂，眉头微皱，盯着推车里的血包。

　　从昨天开始他就进到这里来工作了，可至今为止许巍岷都没有任何动静。

　　前天跟许伟参观的时候，他就听到有人在讨论这两天许巍岷可能会回来的事。

　　前段时间上将前去其他附属星体慰问的报道铺天盖地，整个联盟无人不知。

　　许巍岷选择现在这个时间点返回，很大可能是因为秦越手上的那批药物正好在这两天送达。

　　而他的目标人选则会在看到一份关于【055】的实验报告后，亲自送上门来。

　　程诺心里已经隐约猜测到他们下一阶段的重点关注对象很可能就是他了。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费尽心思引他入居可以看出，另一部分也许跟许挽呈有关系。

　　准确来说，是他和许挽呈的关系。

　　程诺将推车推到一处实验室门外，摁了下外边的提示灯按钮，没过几秒，里边出来一个白大褂，从他手里接过装着血包的推车。

　　他这两天被安排的工作都是一些简单的物资装卸、运送工作，除了许伟那次，他是不被允许进入实验室内的。

　　每次他只能透过门打开的间隙，偶尔瞥到里边被束缚住的、昏迷的实验体，大多数都是比较年轻的男性。

　　“诶，看什么呢？送完东西就赶紧走人。”见面前的人迟迟未动，白大褂面露不虞地呵斥道。

　　程诺淡定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

　　他不动声色扫了眼走廊尽头上方的监控，扯了扯外衣。

　　这里的监视很严，几乎在每一个过道都会有一至两个以上的监控器，所有人的举动都会被一清二楚地记录下来。

　　程诺回到血液冷藏室，摘下手套，盯着面前罗列整齐的柜子，在白炽灯照下，泛着冷意。

　　昨天被安排了不少活，他还没有仔细看过这里，现在也没有别的“送货”需求，正好可以看看。

　　或许是为了便于寻找，这里边的每一个柜子上都有信息，实验体的编号、血型、年龄、信息都被标注得清清楚楚。

　　【40791】、……、【30659】、……【26750】、……

　　程诺从最外边往里走去，越走，心里的不适感就越明显。

　　能看出这里的柜子都是按批次和年份摆放的，空间大的离谱，他走了有一会了，却还是一眼望不到头。

　　！——

　　转弯的一瞬间，程诺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他捂着心口，看着面前的印迹。

　　一个成年人大小的深褐色血手印出现在柜子上，从颜色来看，至少也有一年了。

　　仔细一看，这附近的柜子也或多或少被沾上了些血迹，按理说应该会有人清理，可为什么这么久了这些血迹还留在这。

　　程诺抬手，将卷曲的编号贴捋平。

　　【10000】……

　　从【10000】往前的柜子跟他刚刚看过来的那些比，泛黄、生锈，明显有些年份了。

　　程诺收回手，继续向深处走去。

　　直到走到【2001】，一堵墙却赫然立在眼前。

　　没路了。

　　程诺又确认了一遍最后看到的柜子编号，确实是【2001】没错。

　　那剩下的柜子去哪了？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有点奇怪，既然最外边的编号已经到了五万多，可为什么他之前在地铁上碰到的那个实验体却是【1739】。

　　难道是有突破性进展的重点实验对象才会被编入【2000】以内吗？

　　正想着，程诺突然感受到墙壁与柜子的接缝处隐隐透出更冰冷的凉意，手贴上去。

　　墙体的温感不对劲，这后面估计有东西。

　　程诺敲了两下，声音沉闷听不出异常，他左右环视，两秒后，注意到其中一个柜子的感应屏上的划痕比别的柜子要新的多，只有经常用权限卡感应才会留下这种痕迹。

　　没有过多犹豫，程诺掏出口袋里许伟给的卡。

　　“滴”的一声机械解锁，柜子应声开启，里面很干净，中间突出一个类似按钮的黑色装置。

　　程诺看了眼手机的时间。

　　7：55。

　　接着，他静静凝视了会儿黑色装置，才终于带着某种决心般，伸手摁下。

　　“轰”——

　　方才紧闭的墙体顺着缝缓缓打开，迎面扑来的冷气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淡淡的，像是药物跟崭新器械混杂的气味，具体是什么程诺也不清楚。

　　他看着眼前一根根单独立起的纯白色柱子，顶上都放着一个黑漆的柜子。

　　那上面没有列出任何信息，能够区分它们的只有底下柱子前边特意标出的金色编号。

　　根据脑海里的印象，程诺越过一个又一个柱子，两分钟后，在标刻着【055】的柱子前停下。

　　准备使用权限卡打开之前，他又看了眼手机的时间。

　　8：11。

　　下一秒，他便毫不犹豫地打开了身前的柜子。

　　像是心里早有预料，程诺面色如常，看着静静躺在里边的实验资料。

　　他将那份资料拿出，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己的照片和基本信息，下面还有一行格外加粗的字。

　　【该实验体与编号055血液契合度100%，条件符合。】

　　紧接着，身后响起一行人进来的动静，程诺没有回头。

　　许巍岷手里把玩着一个小物件，不急不缓地从外面走进，看着程诺的背影，笑了笑。

　　“本来我还想再给你多几天时间的，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

　　“我承认你确实有些小聪明，不过——”许巍岷顿了一秒，向前又走了两步，“你的这点聪明似乎用错了地方啊……”

　　话落，许巍岷就用力捏碎手里的微型监视器，一松手，零零散散的破烂便全部掉到了地上。

　　“那天我让我的手下带你进来，早就猜到了你不会安分，你以为你藏得很好，可是你知道吗？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况且，从另外一个方面说，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蠢到把那些监视器放在走廊边上，过于明显，拍摄到的画面也没有任何意义。”

　　闻言，程诺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平静地合上手里的资料，轻笑了一声。

　　“是吗？”

　　他将那份资料放回柜子里，随后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露出冷白的小臂，反问道。

　　“只有走廊上的吗？”

　　听到他的话，许巍岷神色一凝，探究了两秒那话里的意味，便侧头对身后的人冷冷道：“给我去找。”

　　等人出去，许巍岷转回头，看着依旧背对着他的身影，静默了几秒，稍稍放低了些姿态。

　　“其实这事归根结底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许挽呈。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找上你。”

　　“你放心，我这里有最好的仪器配置，实验很快就能完成，不会让你痛苦太久的。”

　　越说到后面，许巍岷就越激动，眼里的病态根本藏不住。

　　程诺感受到他过激的情绪，仍低头专注地干着手里的事，等针管里最后的液体彻底被推进身体，他才有些遗憾地告知许巍岷。

　　“你的计划，恐怕要落空了。”

　　察觉到不对劲，许巍岷赶紧命人过去。

　　可已经太晚了。

　　此刻，程诺捂着胸口，针管从他手里脱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

　　另一边，制药厂里。

　　秦越看着单枪匹马前来救人的许挽呈，嘴角讥讽地扬起。

　　“许大少爷怎么就一个人来，怎么不多带点人？还是说你其实不是来救人的，是来送死的？”

　　许挽呈淡定地抽出手枪，拉开保险，“对付你，一个人足够了。”

　　在他掏出手枪的下一刻，场内秦越的人也迅速掏出手枪对准他。

　　见状，秦越不理解许挽呈是哪来的自信，让他觉得能够安全地走出这里。

　　“许大少爷，你现在应该没有可以和我谈判的权利吧？”

　　闻言，许挽呈只是笑笑，接着向前走去，在距离秦越五米的地方停下，将手机扔过去。

　　“有没有，不妨先看一看我给你的东西。”

　　秦越看了眼地上的手机，皱眉示意旁边的人捡过来。

　　点开视频，画面里坐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有两名黑西装戴墨镜的人站在他身后。

　　清晰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爸，我在国外等了这么久，你终于愿意接我回去了。”

　　“你放心，我妈一直不知道我跟你有联系，如果她问起，我就说是去找朋友玩。”

　　“有这两个叔叔陪着我，快的话今晚就能出发，说不定我们明天就能见到了。”

　　欢快的语调随着视频的暂停戛然而止，秦越僵在原地，握着手机的手冰凉到极点。

　　“你……从哪里知道的？”

　　许挽呈看着他失态的表情，没有回答。

　　在听到u盘里的那段音频后，他们着手调查那个女人的过程中，无意发现她有过两次生产记录。

　　其中一个是王丞，可另一个却不知所踪。

　　他们花费了一番精力，才找到视频上这名少年，接着顺藤摸瓜，又发现近十年间，他一直和某人保持着长久且紧密的联系，虽然通话和消息都被刻意删除了，但以许挽呈的能力来说，恢复数据根本不算什么。

　　明面上秦越是想隐瞒他和他妹妹的关系，但实际上，他最不愿意被人知道的是——他还有个儿子。

　　不知道当初是出于什么心理，那个女人非但没有打掉他们的孩子，反而选择偷偷生了下来。但或许是近亲的缘故，他们的孩子有先天性智力低下的问题。不过秦越在知晓他的存在后，没有厌弃，倒对他格外地上心。

　　所以，许挽呈和沈望临时改变了计划，派人连夜赶到国外，哄骗那名少年跟他们走。

　　秦越盯着视频里单纯天真的面庞，闭眼咬紧后槽牙，深深呼吸一口，再次睁眼时，眼里透着鱼死网破的狠戾。

　　“你们要是敢碰他的话，大不了就一起死！这里都是我的人，我看你们往哪逃！”

　　砰——

　　许挽呈平静地在他脚边开了一子弹，随后扔掉手里的枪，双手插兜，好心提醒他，“你要不要先看看这里究竟都是谁的人？”

　　此时，秦越后知后觉抬眼，扫视一圈，发现原先对着许挽呈的手枪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对着他了。

　　在旁边看完一场大戏的沈望终于割开了绑着手的绳子，三两下把腿上的绳子也解开，随后便立刻冲上前，狠狠给了秦越一脚。

　　“妈的，早就看你不爽了。还我怎么办，我现在就把你给办了！”

　　“老不死的，现在给我装什么父子情深，你特么干过人事吗？”

　　“我现在不把你毙了都算我仁慈……”

　　沈望连着补了好几脚，秦越只能窝囊地缩在地上挨打。

　　许挽呈没有制止他，过去将摔在不远处的手机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除了有些破损以外，其他都没什么大问题。

　　这部手机暂时还不能扔，要是程诺突然联系他怎么办。

　　正想着，下一秒，监测手环却突然剧烈地振动起来。

　　只一眼，对面急剧升高的体温和加快的心跳让许挽呈骤然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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