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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
霍岷这白痴!
黎度恒在心中怒骂他也怒骂不经思考便追出来的自己。
“水蛭”看过来的独眼携着一目了然的杀气。
完了。
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下意识举起聚烟绫。
既然要死了,那可不能死得像路边野草被碾碎那样毫无意义。
死也得死出个英勇就义!
他怀着决心,几乎要闭着眼睛冲上去。
然而,腰间忽然缠上一个极细的东西。
一根细丝。
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刺。
震惊之余,他看见只剩半截身子在外头的龙神咧了咧嘴角,冲他露出一个不成型的笑容。
什么意思?
他没来得及想明白,便被藤蔓扯着向后甩去。
凃劫眼皮子抽了抽:“常玠,你都快要死了,就非要在最后耍个帅是不是?”
“你吃就吃快点。”常玠用气音说,“慢吞吞的,不知道自己嘴很臭吗?”
“切,真神气。”凃劫将嘴撑到极致,如祂所愿加快进食速度。
留下来的那个小鬼见到这一幕,哆嗦着嗓子大声喊:“妖怪!快放了龙神!否则……否则……我就用符弄死你!”
凃劫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
黎度恒便罢了,这小子是怎么有勇气和他逞威风的?
长倒是长得高大又英气,可惜那双长腿在他身上只能不断抖得像个筛子,那双鹰隼一样锋利的眼睛也只是氤氲着泪水。
可惜啊,真可惜。
凃劫用余光看了看自己。
这身皮囊应该给它。
对哦,就应该给它。
但现在它嘴里含着东西,动弹不得,载具薛应穹又变成了一团血糊糊,要是能有个知心人……
想到一半,一个身影窜出来挡在他们中间。
哎呦。
心有灵犀?
凃劫用欣赏的眼神注视那背影。
是薛应穹“戏班子”里的一员。
好像是定国人,还是合教弟子。
不过追随薛应穹有一段时间了。
似乎他父母和亲人全部早夭,得知罪魁祸首是龙神后,自此便记恨上龙神。
凃劫记性本来不好,很难记住喽啰们的身世,更何况此人本来就不怎么起眼。
因此看着那个背影,它最多只能回忆起这些。
霍岷看清来人后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对方戴着一张黑色面具,把面孔挡的严严实实。
可他对他太熟悉了。
不要说只是戴着面具,哪怕烧成灰都能认出个七七八八。
霍岷嘴唇翕动着,难以置信地吐出几个字眼:“霍……霍训?”
“黑面具”大大方方回应道:“少爷。”
“为……为什么?”霍岷手上的符散了一地,“你……你怎么会……”
“属下向来实事求是。”霍训说,“属下虽然只是下仆,但到底出生仙门世家,自小便认定自己是正道中人,将来会辅佐您和老爷拯救世人。可是少爷,龙神不仁,合教立教不正,定国同样立国不正。跟随错误的领袖,注定会走上错误的道路。”
“那……那……”霍岷颤抖着指向应天,“他就是正义了吗?你跟着他就走上正道了吗?”
“……至少神尊不会吸食百姓生命。”
“那我合教众人呢?”霍岷双目赤红,语调犹如杜鹃啼血般撕心裂肺,“你的师兄弟呢?他们就该落到如此下场吗?就该尸横遍野吗?我父亲呢?从小视你如己出,悉心栽培你的父亲呢?!”
“合教修炼的根基便是龙神神力。龙神神力源自哪里?合教弟子并不无辜。”霍训不为所动,“而且,神尊说了。他们死后,一身法力反哺大地,对于世间灵气恢复也是大有裨益。”
“你……”霍岷眼眶中聚集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你就是这么想的?”
“是。”
“霍训……”他的衣角几乎要被捏碎,“我日日与你相处,竟不知你是此种……此种狼心狗肺、冷酷无情之人。既如此……既如此……!”
“少爷?”
霍岷利落地拔出佩剑,不由分说便向霍岷刺去。
————————————————
哎呦,真疼。
黎度恒从一片狼藉中起身,一动便牵扯到全身各处,让他呲牙咧嘴。
别是撞断肋骨了吧?
龙神那一下可真是……
身后的玉墙被他砸出了深坑,好在宫殿没有偷工减料,墙体除了这一处损坏以外并未摇摇欲坠。
说起来,龙神为什么突然把他丢出来?
霍岷现在怎么样了?
得去看看……
他脚步微动,却又有些迟疑。
真的要去吗?
他是能打得过“水蛭精”,还是打得过应天?
甚至连那几位“戏子”都有实力和金丹后期的季孔雀一较高下。
去了就是送死。
有必要去送死吗?
他救不了霍岷。
只会让楚锡山多出一具尸体而已。
那么……
他垂下头,迷茫的视线落向聚烟绫。
是错觉么?
本该是灰色的聚烟绫好像染上了一点暗红。
像是干涸的血迹。
谁的血迹呢?
脸颊抽搐起来。
每一个他未能拯救之人的血迹。
去吧。
他攥紧那条轻飘飘的发带。
哪怕是死,也别再冷眼旁观他人悲剧。
坐地调息了一会儿,黎度恒咬定牙根向外走去。
雨停了。
早晨乌云遮日,傍晚烈日西沉。
青龙属木,水生木,所以雨是天道对龙神最后一次偏心。
为什么现在雨停了呢?
黎度恒心脏抽动着。
他强迫自己不要想。
回到广场上时,他看见霍岷。
对方生龙活虎,在广场中心跳着一支鬼魅邪性的舞蹈。
“霍岷!”他松了一口气,大声呼唤对方的名字。
尸体被霍岷归到一边,似乎是想空出一大片空地留给他跳舞。
小少爷就是任性。
在所有尸体中,只有一具没有被搬开。
那具尸体脸上罩着破碎的黑色面具,应该是应天手下。
“霍岷!”他再度大喊。
可为什么眼眶湿润了呢?
因为感动吗?
霍岷鹰一样的眼睛扫过来。
黎度恒第一次见他,便深深记住了那双眼睛。
他脸上全是锐角,用一个词形容,便是“犀利”。
但小少爷的灵魂貌似和身体不太匹配。
锋利的眉毛总是微微耷拉着,深邃的眼窝里总是透着些许任性。
即便是鹰,也是装模作样的雏鹰。
但现在的霍岷是一只真正的鹰了。
精致犀利的五官,载满杀意与邪气,看谁都像看愚蠢兔子之类的猎物。
那不是霍岷。
聚烟绫缠上黎度恒的手。
他又一次错过了。
“哈哈,我正想着要去找你呢。”
“霍岷”邪肆地笑着。
“你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省去我一番功夫。”
愤怒漫过头顶。
黎度恒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爆冲:“从他体内出来!”
聚烟绫如绸缎般在空中飞舞,又如彩带似的轻而易举便被对方抓在手里。
“哈哈哈,你这也算武器?”
凃劫逗小孩一样拽着聚烟绫向上打,黎度恒便被拖着飞上了天;它又把手往下一摆,黎度恒便陨石那样重重砸在地上。
“哈哈哈哈,真好玩。”
黎度恒的胃部在剧烈翻滚。
但现在不是吐的时候。
他抹了抹头上涌出的血迹,刹那间催动火灵根点燃聚烟绫。
一点点小火星迅速蔓延,直直顺着聚烟绫向着凃劫而去。
凃劫却不闪不避,站在原地任由火焰逐渐逼近。
火焰扑上了他身上霍岷的衣袖,上好的丝绸很快变得漆黑、变得焦灼,可那火焰仿佛在看人下菜,就是丝毫不敢触及皮肉。
最终,凃劫挑了挑眉,觉得衣服全被烧完形象不好,随手打了个响指,火焰应声而灭。
“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他提起声音问,“我还以为……你和看上去不同呢。”
谁知道看上去普通,事实上更加普通?
黎度恒咬牙切齿地甩开聚烟绫:“你别得意!”
霍岷手上的符纸之前散落了一地,凃劫收拾了尸体,却不屑收拾那些纸。
正好便宜了黎度恒。
他捡起一张,向凃劫脑门上扔去:“雷劫召来!”
“轰”!
惊雷自天际而下,狠狠劈在了凃劫身上。
成功了吗?
黎度恒紧张地盯着升起的烟灰。
重重烟幕后,凃劫双手叉腰,又是几声大笑。
“哎呀,闹了半天,你的实力当真只有筑基期啊?那也太差了吧?”
“你!”
凃劫手腕翻转,飓风刮过,烟雾一扫而空。
“薛应穹,你说得不错,确实不用担心。这小子再花一千年也成不了气候。”
血色的糊状物轻轻动了动身子算作回答。
“不过嘛……”凃劫抚着下巴,玩味地看向黎度恒,“你小子倒是勇气可嘉。明明已然明白了自己绝不是我的对手,却还敢直视我啊?”
黎度恒握紧佩剑的手不曾颤抖。
他甚至不是剑修,这柄剑只是用来御剑飞行的。
但他仍然紧紧盯着凃劫那双黑漆漆的眼眸。
“我叫你……从霍岷身体里出去!”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血色的糊状物脖颈和脸皮黏在一处,可此时却费尽全力微微昂起了头。
“哎呀,薛应穹。”凃劫意味不明地走到薛应穹身后,俯身凑在他耳边说,“我改变看法了。这家伙……可能不像看上去那么没用哦?嘿嘿,可惜蝼蚁就是蝼蚁,螳臂挡车是没有好下场的。”
薛应穹用手指扣开一条嘴缝,勉强发出声音:“杀……杀了他!”
“你说什么?”
“杀了他!”
“好啊。”凃劫拍拍他的脑袋,“你知道我最疼你了。你叫我杀,那我肯定得杀啊?”
说罢,他从袖中取出银枪。
银枪接触到空气后猛然变大。
黎度恒警戒地握紧佩剑,在银枪形状不稳定时大喝了一声往前扑去。
凃劫歪着嘴笑了笑,银枪一转。
“砰”!
银枪本该没入黎度恒脑袋,跟切西瓜似的把他脑壳一劈两半。
但银枪被打开了。
晏宿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黎度恒身后。
“师兄?!”黎度恒认出了问鬼鞭,惊喜地转身欲看。
然而晏宿醒没给他这个机会。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掌劈向他后劲。
黎度恒倒在了他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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