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冤家
终于到了岭南地界,姚安遥遥看见远处大树底下站着那个“冤家”,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便勒住了马,停了下来。
“前面人多,不能骑马,只能走过去了!”
姚安翻身下马,就看见一片乌压压的人群,步履蹒跚地往外走,表情木然,古井无波的眼睛看向他们,开始有了欲望,然而身边的侍卫一脸凶相,他们也被吓退,继续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拖家带口,拖儿带女,时常还有孩子的啼哭声......
姚安面带不忍,深深叹了口气。
赵简看了他一眼,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嘲讽。
“分些粮食吧!”姚安吩咐道。
“慢着!”赵简皱着眉制止了他们。
姚安气不顺地看着他,“你是非要跟我作对是吧!”
“说你不食人间烟火,你还真当自己成仙了不成?”他看向络绎不绝的流民,“你看看这有多少人,我们有多少东西。有些人运气好分到了你派的食物,那些没分到的,难道不会贼心大起?到时候争抢起来,场面混乱不堪。你这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
他沉默了片刻,“那你说我们要怎么办?”
“先去看看情况。流民四起,无非天灾人祸!天灾就拨银子开粮库,人祸,哼,诛九族都不为过!”他牵过马,“走!”
姚安现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跟着赵简走,只是一路上心事重重!
“想什么呢你?”
“你管我!”
“嗤!你当小爷我稀罕!”
二人无言,牵着马往前走。
突然,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小男孩被人抛在他们面前,二人尚未反应过来,遗弃之人早已没了影。
赵简也制止了侍卫去追寻,自己去将那孩子抱起,只是那孩子惶恐不安,啼哭不止,又见周围都是一群不认识的陌生面孔,更加惊慌。
赵简也被哭得头大,深深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安抚他。
“为什么不让人去追?追得到的!”
“当然追得到!追到之后呢?将孩子塞给那人,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再被扔一会。若非活不下去了,谁能弃子而逃、易子而食?”他看了眼骨瘦如柴的孩子,“她既然将孩子抛给我们,是希望这孩子能活!”见那人依旧一副白痴模样,他气闷不已,“因为我们看着就富贵!真是!”
然后就将孩子递给了一旁的柱子,“等到这边局势好些了,找个人家收养吧!”他又感慨依据,“太平盛世,竟能见此景象,真是奇景!”
姚安语滞,“所谓盛世,不过都是那些生在富贵乡里的人臆想的罢了。”
“比如你我?”
“可以这么说。”他点点头,沉默地往前走。
赵简挑了挑眉,突然发现这个人也没有那么讨人厌。
二人进了城,发现城中比城外安宁不少,甚至隐约约有种祥和之气,瞬间就明白了。
了解了来龙去脉后,姚安就跟个木头似的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许久,他艰涩地开口,“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岭南一带实际掌权人是我爹下派的?”
“所有人都知道,就你不知道!”提起这件事就火大,他焦虑地踱着步子,转了一圈,坐了下来,抓起茶杯就往嘴里灌,“不然,当年少傅面呈罪证,顶撞陛下,缘何就你爹叫嚣得厉害?真是个傻子!”
“我从出生开始,就知道我家是开国的勋贵。可是在云都,即便我家出过那么多的后妃甚至皇后太后,一重勋贵也都瞧不起我家!”他深色落寞,想起幼年时,那些人翩翩风度背后的轻视,更是愁苦。
“知足吧你,好歹你家如今还显贵,还能在朝堂上说话。你看看如今的宁安侯府,当年也是战功赫赫,人家那是一刀一枪搏回来的,现在呢,弱冠年华的侯爷,终身拄拐!先辈的威名竟也消逝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姚安,“你好歹四肢健全,还能搏一搏!沈家到底败落了。”
“可我家当年也是极显贵的人家。”他拼命反驳着。
“你家最显贵的时候,是出了一位文安皇后。此后,你家就开始在女人身上下工夫,汲汲营营,不务正业。”他轻嗤一声,“你家的那位大妹妹,不也是你们的棋子吗?”
他如鲠在喉,一时竟无言反驳。
“太后如今退居后宫,不问世事,便是不想你们姚家再走以前的老路了。另外,”他叹了口气,“你们最好不要太嚣张,夹着尾巴做人吧!太子可不是个软柿子!他日一旦君临天下,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家!”
“日子还长,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他很是固执。
赵简突然很是怜悯他,目光十分复杂,“至少太后不会允许。不然,你妹妹怎么可能嫁给邺城王?”他叹了口气,“太子说过账要一笔笔的算。他既然敢说,就没有不敢做的!那可是江淼教出来的储君!”他将“江淼”二字咬得极重。
沉默了半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疲倦,“说起来,你也曾在他膝下聆听过教诲。可这满云都哪家的勋贵子弟没有在他哪儿听过教导。算起来你们也是有半师之谊的。你可还记得他?”
“蒙学就是他一手教的,那个时候他还很年轻。一帮孩子闹腾得厉害,他也不生气,除非场面混乱,才会摆出几分威严。初学字时,笔也拿不稳,到处都是墨,甚至他的身上都是墨,他也不生气。那个时候就在想,这个人真好!后来大了,爹就不让去了,就把我送去了族学,就再也没见过他。偶尔听人谈及,辱骂之言甚多!后来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政敌’一说。”他轻笑一声,只是隐约带着一丝丝的苦涩。
二人修整一番后,便开始在城中到处巡视,陪同一道的还有罗清等人。
罗清板着一张脸,蓄着长须,目不斜视地跟在身后。
赵简看了看毫无所动的罗清,以及满头冷汗的一众官员,心中一阵烦躁,便毫不客气地就朝着他们开火,“罗大人,身为岭南一带的总兵,被人夺了权不说,还闹得流民四起、民怨沸腾。您可真有本事呀!”
“本官是带兵打仗的人,若无战事,与我何干?”
赵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时间竟也无言以对。
“带兵打仗,你的兵呢?”
面对姚安突如其来的发问,罗清的脸色不可谓不难看,整张脸僵在那儿。
“少傅当年巡察岭南,手中罗列罪状数不胜数,少傅如今身死,罪证不知所踪,罗大人想必松了口气吧!”
“你胡扯!”罗清的脸涨得通红。
赵简无视他,转而将目光一一扫视后面跟着的那群乌合之众,“诸位,多行不义必自毙!有些账,不是不算,假如真的算起来,诸位恐怕承受不住!”他看着脸色惨白的他们,瞬间心情大好。
抽出腰间的折扇,“唰”的一下打开,摇了几下,问道:“你觉得如今要怎么办?”
“开仓赈粮,上表拨款。你我二人亲自监督!”他环视了一下,“城外划出一片地,修建临时住所。”
赵简点了点头,“就这样吧!”
“两位大人。”一个官员小心翼翼的迈出一步,“岭南一带多是山地丘陵,能种的地极少,粮食年产也极地,粮仓里实在是没什么粮食!”
身后的人也随身附和。
瞬间姚安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而赵简则是“哦”了一声,浑不在意,“那就,”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的那些人,“各位大人,有仁爱之心,愿将家产半数拿出赈灾,本官有感于各位大人的善心,只能上表奏与陛下,给各位大人请功呀!”说完露出一个温和纯良的笑意。
在诸位目瞪口呆中,敲了姚安一扇子,“呆子,走了!”
走了一段路,姚安吸了口气,轻声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这样不太好,小心他们狗急跳墙!”
“调了正好!索性出兵全换了!”
他有些不明白,“你不是不赞同出兵吗?”
赵简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不同意派兵是因为你亲爱的弟弟,妄图以武力镇压这些无辜的百姓。如今我要求出兵,是因为,这个地方再不换人,就不归大玄管了。”
“岭南毗邻梁卫两国,虽然多是山地丘陵,可是贸易往来却是十分发达。这也就是朝廷为什么要在此驻扎重兵,甚至,无论大小事,总兵皆可便宜行事!若长此以往,任由他放肆,此地会比北境更加成为大玄的心腹之患!”他冷笑一声,“更何况,这里,还有位亲王呢!”
“好端端的与逸亲王何干?他祖上是元帝的亲弟弟不错,元帝也特赐亲王爵位,不许降爵。可这些年,逸亲王一脉,深居岭南,也消失在朝堂上了。再说了,如今的逸亲王,”他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不是个痴儿吗?虽然有世子,可老王妃娇养,凡所想要无所不应,捧在手里拍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以至于这位天不怕地不怕,是个混不吝的人。而且,据说这位荤素不忌、浪荡不堪!”
赵简抽搐着脸听着这些小道消息。
“你是在说我吗?”突然一张俊俏白皙的脸出现在了姚安脸旁,还闪着他一双狐狸眼,不停地眨呀眨。
“啊!”姚安被吓得飞起,瞬间就飞笨到赵简身后,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惊魂未定的看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你谁呀!”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