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合欢

　　陵游听到他说晴儿不见了，急忙往后院跑去。院子里的小床确实空荡荡地，只一个奶娘在那里对着小床不知所措地哭。

　　“我就看着她，打了个瞌睡，醒来她就不知哪去了。”奶娘哭着说道。

　　“可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进过院子？”陵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没有。晌午的时候，只有林公子来过，抱着晴儿玩了一会。”陵游听到林公子来过，心里有了想法，但也不敢肯定。只得一边吩咐奶娘去旁边的店家问问，一边吩咐学徒去报官，自己得匆忙往林府走去。

　　陵游没有猜错，孩子确实在林府，也确实是林谋抱走的。在他们一阵兵荒马乱找孩子时，林谋正抱着个孩子站在他爹娘面前。

　　“这就是我闺女，都几个月大了，你们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林谋理直气壮地说道。

　　林老爷气地没有吭声，林夫人了解自己的儿子，觉得这不过是玩笑话。

　　“小谋啊，我们不过是让你去见几个姑娘，你不想见直说就是，不必拿个孩子来搪塞我们，”林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再说，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那孩子母亲是谁？”

　　“她母亲就是艺馆的一个姑娘，生了她难产走了。”林谋说着，脸上还做出悲伤的样子。

　　就在这时，孩子突然哭闹了起来。林谋哄了许久也不停，就熟练地察看了她的尿布，又喂了几口水，把孩子逗地咯咯笑。这些动作让他父母亲一时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真是你的？”林夫人不可置信地问道，又凑上前细细打量了下那孩子。

　　“真的。”林谋斩钉截铁地回答。林老爷也没那么气愤了，悄悄地瞥着他们。

　　“她现在是寄养城里的一个大夫那里，大夫当她是亲生女儿。我也放心。只是以后，若要给我说亲，就先跟人家说清楚我带着个孩子，免得耽误人家。”林谋一口气说完，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了。两位老人家又突然想起儿子自从回到京城，日日都在张罗一个药铺的事情，这下好像事事都对上了，愣愣地看着林谋的背影。

　　林谋一出府门就看到了刚到门外的陵游。

　　陵游看到他手里的襁褓，心里松了口气，但也有些气不过。

　　“你把她带来这里干什么？” 陵游没好气地说道。

　　林谋却似乎并不在意，悠哉游哉地说道，“我养她几个月，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说完，也不顾陵游，径直就走了。陵游虽一头雾水，但看了眼森严的府门，也没说什么。

　　接下来几日，总是有街坊邻居来送些孩子用的东西，衣物小玩意什么的，甚至还有一个据说是开过光的平安符。陵游觉得不对劲，他们在这也许久了，也没见邻里这么热情，怎么这会就都陆续来了。林谋只是说他多虑了，说是街坊们看到了他的好，孩子又长得可爱，这才来关心孩子的。但陵游觉得林谋在说谎，林谋说谎时总是会停下手里的动作，心虚地不敢看他。

　　后来又有一日，一对穿着虽一般，但看起来很是贵气的夫妇走进了药铺。那对夫妇约摸五十岁，拿着个调养身体的一般药方来抓药。陵游总觉得这对夫妇看着面善，却实在想不起来哪里见过。那对夫妇来抓药时就总往屋里张望，陵游虽觉疑惑，但也没有追究。后来那对夫妇两三日就要来一次，次次都是一样的药方。陵游提醒说一样的药方可以多抓几副，或让人送上门，但他们婉拒了。陵游觉得他们也不像是有恶意，很是不解。

　　直到有一日，夫妇俩一进门看见一个小床，两眼放光地走上前去，在陵游警惕又疑惑的目光中直直地看着孩子，那眼神里的慈爱让陵游都自愧不如。夫妻两人还细细私语道，“是这个，我认得的。”“这么小孩子都长一样，你如何认得？”“我说是就是。”

　　陵游有些警惕地把孩子抱起来，像往常一样问道，“李老爷和夫人又来抓药啊？”

　　夫妇俩讪讪地笑着答应，眼睛一会又盯上了他手里的孩子。

　　“两位认识这孩子啊？”陵游不经意地说道，把孩子放回小床，把小床推到自己身后开始抓药。

　　“认……，不认识，就是这孩子看着招人喜欢。”妇人有些慌乱地说道。直至他们走出药铺，都没再多说一句话，但总是打量着襁褓里的孩子，付钱时也显得慌张许多。

　　就在那夫妇转身离开铺子的一瞬，陵游突然明白了他为何会觉得两人面善。他们都跟林谋长得很像！尤其是那个夫人的眉眼，那个老爷周身的气派，和林谋如出一辙。陵游放下了警惕，但也多了些疑惑，看来是得和林公子好好谈一谈了。

　　当天夜里，林谋收到消息说有急事找他火急火燎赶到药铺，却在院子里见到正悠哉拿着本医书散步的陵游。

　　“什么事那么着急，晴儿病了？” 林谋不解地问道。

　　“没有。”陵游淡淡答道，依然在踱步。

　　“那我看你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林谋挠着头更加不解。

　　陵游却在这时把医书放下了，走到林谋面前站定。这让林谋一下慌了神，许大夫若是停下手里的事这么跟他说话，那就是真的有大事了。

　　“你那天抱着晴儿去你家里，对你父母亲说了什么？”陵游板着脸问道。

　　林谋楞了一会，咬着牙恨恨低头说道“我就知道瞒不住，我都交代了他们不许再来了。”然后又笑着抬起头看着陵游答道。“没说什么。”

　　陵游只是依然神色淡漠地看着他，看得林谋心里发毛，没过一会就自己招了。说了自己抱晴儿挡桃花的事情。

　　陵游气地哼了一声说道，“她小小年纪，不是这样被你利用的。”

　　“这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情，”林谋认真解释道，“我父母亲也算是这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多他们两人照应着，晴儿也不吃亏。”

　　陵游本就嘴笨，被这么一说也确实不知如何反驳。过了一会他才叹了口气说道，“林公子终究是要娶亲的，何必这样撒下这种慌碍了自己姻缘？”

　　本来还嬉皮笑脸的林谋神情突然凝重起来，盯着陵游说道，“我这辈子是不会娶妻的了，给他们个念想也好。”

　　陵游被他盯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慌乱地说道，“林公子，娶亲生子才合常伦。你还有大好的仕途前程。”陵游自己都觉得这话似乎格外心虚，难以劝服人。

　　“那许大夫为何不娶妻呢？” 林谋说着，突然向陵游走前一步，惊地陵游直直退了几步。陵游一时语塞，憋到满脸通红也说不出一句话。林谋看着他这样，只是在心里偷笑。

　　从这晚后，林老爷和夫人就再也没来过了。因为林谋已经胆大地隔三岔五就带着孩子回府里去，陵游没有阻拦但也从不过问。但随着林谋带孩子回去的时候越加频繁，陵游终究觉得欺骗了别人心有不安。于是，以药方有问题为由，自己去了一趟林府。

　　林家夫妇热情地招待他进屋喝茶，陵游直接推脱了，只说有要事告知。林家夫妇就随着他站在院子里听他说话。

　　“林老爷，林夫人。许某先感谢这段时日你们对晴儿的照顾，不过我也必须实话告知，晴儿并不是林公子的孩子。令郎如何跟你们说是他的事，但我们只是普通人家，承蒙错爱。”说完，也不等回话，直接就走了，留下两个人面面相觑。

　　陵游以为林家夫妇该死心了，可后来，他们竟然都不需要经过林谋，直接光明正大来药铺抱孩子了。面对陵游的不解，两人也只是说跟孩子有缘。陵游忐忑了几日，也不见林谋有什么动静。

　　陵游想，这样也好。这样晴儿就确实多些人照应了。

　　转眼到了十月，陆生财处斩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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