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骑弈飘飖

作者:敲敲敲敲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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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辽炀卷·第七章


      7

      纪敏喊来了幻樱幻竹两位师姐,三人一齐帮李棋梳妆打扮,不一会儿的时间,李棋便变成了娇俏富丽的小公主。

      一如每年她过生日前后那般。

      婉言拒绝了两位师姐要陪她一起的好意,李棋带着小七儿前往马厩。

      玄翼被安置在一个大铁笼之中,它的确已经醒了,李棋去的时候,正不要命的撞墙,背脊都已经撞破了皮。

      看到李棋,它逐渐停了下来,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李棋,叫得好不委屈。

      “把笼子打开。”李棋对饲马人说。

      饲马人有些顾虑,“小姐,这马太烈,跑得又快,您那位朋友又带着他的马走远了,马儿再跑出去,恐怕就寻不回来了。”

      “不会,把笼子打开吧。”

      李棋这话心里并没有底气,但她还是接过饲马人递来的钥匙,上前将锁链解开了。

      门还没开,玄翼就迫不及待想出来,李棋甚至自暴自弃心想,玄翼要去找邹杲就去吧,连带小七儿一起,都走好了。

      但出乎意料的,玄翼跑出去几步见李棋没跟上它后,又倒了回来。

      它用脑袋撞了撞李棋的腰,像是问她怎么不跟它一起去找千赤和邹杲。

      李棋摸摸它的脑袋,声音有些哽咽,“玄翼,我受伤了,暂时没法去找邹…没法带你去找千赤。”

      “你乖一些,等我养好伤,你再带我去找千赤好不好?”

      玄翼听不懂,急切的来回走动,还想推着她走。

      都推着李棋挪动了好远,见李棋实在没有要走的意思,它一尥蹶子,像是生闷气了,原地趴了下来,也不看李棋。

      它尥蹶子的时候给饲马人和远处看着的纪敏都吓了一跳,只有李棋原地没有动作。

      李棋心疼又高兴,她蹲下摸摸玄翼的脑袋,“乖,我会尽快养好伤的。”

      小灵狐顺着李棋的手臂几步跳到玄翼脑袋上,像是也想让李棋摸它。

      李棋自然雨露均沾,低落的心情也终于缓和一些。

      又喂玄翼吃了些精草料,李棋正要回屋运功疗伤,阎绯五人人未到声先至,找了过来,说要和她切磋切磋。

      李棋只想好好养伤,但五人笑得一个比一个热烈恳切,李棋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和他们说好,只比拳脚功夫,不动内力。

      他们自然应允,当即拉着李棋找了个地方就动起手来。

      不多时,萧逾和文蕼也闻讯找了过来。

      李棋从一对五变成了和萧逾文蕼三对五,顿觉轻松许多。

      但亏损太多的身体的确远远比不上从前,不过好在有萧逾和文蕼为她护住左右,八人打得倒也还算进行。

      然而,第三日,阎绯五人也再一次被师门的乌鸦召回。

      彼时正是深夜,八人围坐在顶楼阁楼中一边猜谜一边喝酒,听闻乌鸦是来催他们回去的,不等李棋三人起身去送,五人先一溜烟跑进雨幕中,顷刻间不见了身影。

      少了五个人,瞬间冷清很多,幻樱幻竹两位师姐太忙,没空搭理她,于是,李棋又把绿意和青怜两位姐姐拉来陪她们一起玩。

      可是,到第八日,萧逾和文蕼也收到师门的来信,让他们十日之内赶回逍遥门,否则就当没有他们这两个徒弟。

      如此,两人也不得不先回师门去。

      这次,李棋有机会撑着雨伞送两人到城门口。

      也的确如纪敏说的那般,才离开金曲楼的地段,她就感受到不少不善的目光。

      萧逾两人显然也感受到了。

      眼看马上到城门口,萧逾停下脚步对她笑着说:“姐姐,雨越来越大,就送到这儿吧。”

      文蕼也应和说:“小棋妹妹不是说明年会回玄林过生辰吗,那最晚明年二月,我们也能再次相见了,几个月而已,很快的,到时候,我们再喝个尽兴、玩个痛快。”

      “好!”李棋也跟着笑。

      绿意和青怜将蓑衣斗笠拿过来,两人将雨伞递给它们先帮忙拿着,然后接过穿上,等他们穿戴好,李棋则亲自将两匹马儿的缰绳递给两人,“一路顺遂。”

      文蕼也笑道:“玄林再见!”

      萧逾忍不住又叮嘱:“姐姐,那我们先走了,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最好待在金曲楼哪儿也别去。”

      李棋自然笑着应好,文蕼催促一声说‘师弟,该走了’,萧逾才依依不舍上马。

      两人回头冲她笑着招招手,才扬鞭策马而去。

      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青怜才说:“小姐,上车吧。”

      李棋摇头,看向城门外,倾盆的大雨下,若干衣衫褴褛的人被守城士兵拦在门外,其中不乏老人小孩,李棋甚至看到一个挺着不小的肚子的女人。

      “怎么这么多人,銮城也受灾了吗?”

      绿意点头,叹息回道:“被去年那则童谣说准了,銮城外郊凉水河两岸好多地方都被大水淹了。雨不见停,房屋被大水吞噬,这些人只能就近往城中跑,之前都没有严查,但前日,有草莽假冒流民混进城中抢劫杀掠,府兵不得不加大查验力度,哎……这样一来,就苦了这些人了。”

      青怜义愤填膺压低声音骂道:“那些趁乱打劫的草莽罪该万死不错,但那些当官的更是没几个好人,几乎天天宿在金曲楼,能有办实事就怪了。”

      绿意一惊,连忙劝道:“青怜,小心祸从口出。”

      青怜依然不服,但声音却压得更低了一些,她撇嘴道:“我又没乱说,銮城是接受了不少受灾的百姓不错,但只要去北街看看就知道,进城来也没多少饭吃,官府发放的那东西说是粥,实际还没我们金曲楼滤过的米汤稠。要不是有咱金曲楼施发粥药,每日饿死病死的,少说上百人。”

      她难过又说:“就算有金曲楼出面,每日也还是有一二十人死去。”

      “尸体怎么处理的?”李棋有些担忧,“走,我们去北街看看。”

      绿意一听慌了,一步上前张开双臂挡住李棋的去路,“小姐,大楼主交代过,让你送走两位公子就立刻回去,北街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你万不能贸然前去啊。”

      青怜闻言也终于想起了纪敏的交代,“小姐,奴婢的确希望你能救救这些可怜人,但若是要搭上你的安危,这些人不救也罢。”

      李棋看看青怜,又看看绿意,再一看城外的众多奋力求生的人,她长叹一声,“先回去吧,我先去求求娘亲再说。”

      两人一听都松了口气,同时也大喜过望。

      她们也都是孤苦之人,因为不同的原因流离失所,幸得金曲楼庇护,才吃穿不愁,不至于流落在外。

      如今看到这些流民,两人难免共情,奈何她们人微言轻、力所能及的帮助也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若金曲楼能出面,那肯定能救下更多的人。

      *

      回到金曲楼,李棋一番寻找,才在金曲楼小楼主的房间找到纪敏。

      小楼主本名戎峥,三四十岁的模样,深邃立体的眉眼与那一头卷曲的红发都不似四国人,但他英俊异常,又精通音律,江湖人称琵琶仙,人如其名,一把琵琶被他使到出神入化,既是乐器,也是武器。

      “娘亲,峥叔,我没耽误你们商量大事吧?”李棋话虽这么说,人已经扒开门缝憨笑着挤了进去。

      纪敏没好气冷脸哼骂:“你这话是不是说得太晚了些。”

      戎峥倒了杯茶,和煦笑着朝她招手,“刚送走你朋友回来吧,渴不渴,冷不冷,过来坐下先喝杯热茶。”

      “我都快渴死了。”李棋笑逐颜开,夸张说着,几步上前接过温热的茶水,“谢谢峥叔。”

      说罢,她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

      戎峥担忧道:“慢点,小心呛着。”

      “谢峥叔关心,我没呛着,嘿嘿。”李棋笑着在两人中间挨着纪敏坐下,又厚着脸皮将杯子递到戎峥面前,“峥叔,这是茶还是药啊,香香甜甜的,好像还有好几味大补的药材,好好喝,我还想要。”

      说着,双手捧着杯子又递到了戎峥面前。

      戎峥笑着没说话,只拿起茶具又要倒一杯给她,但被纪敏拦了下来。

      纪敏瞪戎峥,“你这茶汤里滋补的猛药太多,她虚不受补,你想炫耀,给她喝一杯尝尝就行了。”

      戎峥好笑道:“瞧你这紧张的模样,难得求来的药茶,我还能用来害小七不成。”

      他一本正经又说,“不破不立,说不定小七喝了我的药茶就一举恢复了呢。”

      纪敏反驳,“本可以慢慢休养好的伤,没必要冒险求急。”

      两人看着彼此,谁也不让步,无声较量着。

      李棋看看娘亲,又看看戎峥,默默将杯子收了回来。

      她憨笑道,“好酒不贪杯,好的药茶也是,”她举起手臂,“峥叔,我可以申请一天一杯吗?”

      两人都被她这憨样逗笑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就此散去。

      “好,每日午时,你来我这喝。”

      纪敏严肃叮嘱,“一日一杯,不可贪多。”

      两人齐声应好。

      纪敏又看向李棋,“找我有什么事?”

      闻言,刚倒了一杯茶端着慢慢品尝的戎峥也看向了李棋。

      李棋只觉自己已经被他们看穿了,又觉得自己善心大发不该假手他人,尤其不该给长辈带来麻烦,但她一个人的力量又的确微不足道,不足以成事。

      “这么为难,那等你想好了再……”

      见机会就要没了,李棋惊呼出声,“娘亲!”

      察觉到两人非但不觉生气,还一脸好笑,李棋才意识到两人这是在逗她呢。

      她抱住纪敏的胳膊,往她身上拱了好几下,才嗔怨道:“娘亲,你和峥叔也太坏了吧。”

      两人更是笑出了声。

      片刻,又听严肃戎峥道:“金曲楼在銮城名声再大,但銮城终究是皇帝的銮城,喧宾夺主,恐会引火烧身。”

      纪敏摸摸她的脑袋,“我们能做的,也只是施些粥药。盛世人命亦如草芥,何况天灾面前。”

      见李棋面露难过,她看向戎峥,“要不这样吧,每日再多拿出两石粮食用于施救,小楼主,你认为呢?”

      李棋闻言也眼巴巴看向戎峥,戎峥哭笑不得,“我怎么感觉你们母女俩在给我做局呢?我好像也没有说不的机会了。”

      他说着严肃了些,“不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金曲楼也该纳入些新面孔了。”

      纪敏点头,“下午我亲自去挑选。”

      李棋眼珠滴溜一转,心道机会来了,连忙抱住纪敏的胳膊撒娇,“娘亲,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纪敏还没说话,外面爆发出一阵喧闹,喧闹中还有不少的马蹄声和嘶鸣,三人都是一惊。

      见纪敏快步赶到窗边,李棋也连忙跟上去,想起戎峥腿脚不便,又倒回来打算推他过去,戎峥笑着摆摆手,李棋才作罢,只自己跟了过去。

      是一队少说有一千人的府兵,他们骑在马上,暴力驱赶着路上本就稀少的城民,以极快的速度往主城门的方向赶去。

      “幻竹,”纪敏话音刚落,幻竹就推门进来了。

      纪敏冷声问:“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大的动静,底下的人就一点没察觉不对?”

      幻竹面露难色,“严进宽出的城令影响了我们的信息传递……徒儿这就亲自去查探。”

      纪敏脸色难看,但还是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

      幻竹应好,眨眼,矫健的身形消失在雨幕下的屋顶之间。

      李棋犹豫着要不要劝一劝时,戎峥已经开口了,“你我这段时日对下都太宽容了些。”

      李棋心说峥叔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正想开口让戎峥别再说了,又听纪敏喊道:“绿意、青怜,”

      守在门外的两人立刻小跑进屋,“奴婢在。”

      “娘亲……”

      李棋的话被纪敏冷峻的吩咐打断,“带小姐回屋休息。吩咐下去,没有我的允准,敢放小姐离开金曲楼者,千刀万剐、不死不休。”

      “娘亲,还不确定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用这么草木皆兵……”

      纪敏再一次出声打断她,“你们聋了,还不快带小姐回屋去。”

      两人大惊,连忙起身,一左一右搀着李棋,将她架了出去。

      戎峥对李棋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但不等李棋说什么,他先催发内力一掌关上了门。

      *

      才被绿意、青怜带回屋中,几个高大的男子也来到她的房门口,一问,都说是楼主喊来保护她的。

      无奈,李棋只得乖乖待着屋里,又喊绿意、青怜去打探消息。

      李棋等得心急如焚,天都快黑了两人才姗姗来迟。

      李棋接过绿意手里的餐盘放在桌子上,拉着她的手问:“怎么样?打探到什么消息了吗?”

      绿意摇头。

      就听后一步回来的青怜道:“大楼主说是朝廷的赈灾粮被草寇截了,百姓们知道后难免恐慌暴动,让小姐你这些时日千万别出门。”

      李棋上前抓住她的手问:“知道具体是运往哪里的赈灾粮吗?有多少数量?”

      青怜摇头。

      绿意拿出餐盘里的三菜一汤摆放好,挤出笑意安抚道:“小姐,有楼主们在,金曲楼不会有事的,咱们先吃晚饭吧。”

      李棋闻声看向今日的餐食,三菜一汤,缩减了三倍不止,也不如之前的精致,一定不止是赈灾粮被劫那么简单。

      虽然意识到了,她还是决定先乖乖吃饭。

      *

      与此同时,鄂阳皇宫。

      成武帝将快马加鞭送回的帛书重重往地上一扔,“休战才几个月,威名在外的神武军竟然被一群不知名的草寇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掉大牙。”

      李卓上前捡起帛书,和另外三公以及颍王依次看完后,又交给赵英等人传阅。

      看罢,众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虽然神武军只有两百人,但被草寇打得落花流水,还丢了从瀚海城搜罗来、要送往利州的一批珍贵药材,实属不该。

      原来,五日前,比邹瑅到达利州的消息先传回来的,是利州大面积爆发疫病的消息。

      成武帝大惊,连忙加派人马,从各地搜寻药材送往利州。

      谁料,从瀚海城搜罗来的一批珍稀药材才刚到銮城的地界,就被草寇抢夺而去。

      半晌,只听韩威道:“陛下,一般草寇定然不是神武军的对手,事发在銮城地界,恐怕就不是一般的草寇作乱啊。”

      暂代少府之位的睿王邹珏适时道:“銮城与鄂阳相隔六百里不到,金曲楼又坐落在銮城之中,若此事系金曲楼假扮草寇所为,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邹珣道:“父皇,儿臣认为此事无论是否为金曲楼所做,这都是消灭金曲楼的最好时机。”

      成武帝不语,只用仿佛能洞察人心的凌厉双眸审视着众人。

      片刻的迟疑,沈凌反驳道:“陛下,濮水支流、銮城凉水河两岸受灾严重,銮城城中接纳了不少流民,金曲楼对外广施粥药,兀然对金曲楼发难,恐失民心。”

      欧阳谨也道:“陛下,当务之急是利州的疫情。算算时日,三殿下最迟明日也该到达利州,利州共八十万人口,所需药材绝不是小数目,若疫病无法控制,往周边蔓延,届时,将是怎样的惨相,绝非言语能形容。”

      听得认真的邹珣见几位大人没有要再说什么的意思,才适时道:“可瀚海城这批药材多是古籍中治疗疫病的根本所在,必须要找回来。”

      成武帝点头,对邹珣的话似乎很赞同,但他一时并没有做出决断。

      片刻,他才出声指名道姓喊,“沙於,瑅儿那边还没有传回任何讯息吗?”

      沙於连忙答:“启禀陛下,暂时还未收到。”

      他又说:“不过,瀚海城西边的郓城城尉命人送来了一封密报。据送信人所言,这已经是郓城城尉命人送出的第四封信了,前面三批送信人与瀚海城城尉都不知所踪。”

      “嗯?”成武帝质问道,“郓城城尉命人送出的密报为何会与瀚海城城尉一同消失?”

      沙於连忙温声提醒,“陛下您忘了,三殿下生辰那晚,一江湖人自称受梁国公主李蕲所托,送来三封书信,那江湖人还大言不惭说二殿下与瀚海城城尉赵孟勾结,在鸿秋塞圈地挖矿、私铸兵器……”

      话没说完,众人震惊,邹珣大惊失色,当即就跪了下去,“父皇明鉴,儿臣并不认识什么赵孟,更不敢私自铸造兵器啊父皇!”

      成武帝不咸不淡睨他一眼,抬手示意他先安静,又看向沙於,示意他继续说,沙於这才继续说道:“您说二殿下为人聪敏,孝心有加,万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定是那梁国公主因梁国宝藏被人追杀,走投无路之下欲以此空穴来风之事引得您的注意与庇护,让不用管她,因此,剩余两封书信也并非拆阅。”

      沙於说罢,成武帝又想了许久,才捏着痛苦的眉心疲惫说:“朕想起来了,确有此事,书信何在?”

      “在偏殿,老奴这便去取来。”

      成武帝点头,示意他去,而后,也不管众人,一手撑住额头,似乎疲惫至极,闭上双眸假寐。

      直到沙於将一封已经拆开、两封尚还密封完整的信取来,并小声轻唤一声,成武帝才睁开双眼。

      “陛下,现在拆开吗?”

      拆开一封是梁国公主写给成武帝的信,另外两封胀鼓鼓的,信封还更加厚,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成武帝颇为头疼看着沙於手中的信封,片刻,他挥挥手,“交由韩威、李卓,你二人先替朕看看。”

      两人立刻照做,不等沙於送过去,先一人上前随即接过一封,拆开查阅。

      安静的间隙,只见认真阅读的两位大人本就严肃的脸上更添严峻惶恐。

      成武帝出声问:“如何,信中分别写了什么?”

      韩威闻言一惊,惊慌失措跪了下去,“陛下,老臣身为二殿下外祖兼太傅,却未尽到应尽的职责,臣万死……”

      他又痛心疾首看向邹珣,“二殿下,你糊涂啊……”

      邹珣大呼冤枉,跪着快速移动到他面前,“外祖,您再仔细看看,珣儿绝不敢如此作为啊!”

      韩威闭目不语,邹珣猛地抢过韩威手里的信件,起身拿着跑到成武帝面前,“父皇,父皇,您看看,这怎么可能是儿臣所写……”

      他激烈辩驳着,却在看清书信上的字迹先是一愣,随后失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会这样像,天要亡我啊!天要亡我呜——”

      笑着笑着,他就痛哭出声,整个人也瘫软下去,沙於大惊,堪堪扶住他。

      沙於求助看向成武帝:“陛下?”

      “赵英,给沙於搭把手。”成武帝冷声说罢,看向李卓,“李卓,你手中的信里写了什么?”

      李卓从容不迫道:“启禀陛下,写信人命瀚海城城尉赵孟按所附鄂阳城防图所示,在今年二月前,将一批神武弩箭秘密送到鄂阳城中藏匿。”

      成武帝问:“可有写明具体数量与藏匿地点?”

      李卓摇头,“并未,也未曾提到欢香馆,具体数量和藏匿地点恐怕只有赵孟和写信之人才知晓。”

      “写信之人。”成武帝问,“你不认为这信是二皇子写的?”

      闻言,被赵英扶到下方跪下的邹珣像是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激动看向李卓。

      李卓没管邹珣,只认真分析道:“陛下,该书信的字迹的确与二殿下的字迹别无二致,但字迹并非不可模仿,二殿下贵为皇子,此事该严查后再下定论。”

      成武帝赞同点点头,又问沙於:“沙於,郓城城尉派人送来的密报说还说了什么,可有那幅鄂阳城防图?”

      “未得陛下允准,老奴不敢僭越,”他说着对外道,“来人,将郓城送来的密报与送信人一同带上来。”

      很快,两个流民打扮的中年男人被带到成武帝面前,他们脸上的泥泞都还未洗去,头发上、衣服上也都还是湿润的。

      成武帝问:“你们从郓城赶来?”

      两人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先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其中更年长一些那个才结结巴巴开口搭话:“回皇帝陛下的话,我二人是受到郓城城尉刘石大人的命令,携密报从郓城赶来的。”

      两人说话间,成武帝已经接过沙於递上去的密报,拆开看了起来。

      他看完后才看向两人问:“既是受命送信,为何这副模样?半路遭到了截杀吗?”

      成武帝说得还算温和,但说到‘截杀’时,在场所有人都是一凛。

      两人也组织半天才又开口,“回皇帝陛下的话,第一封密报在七月十六日就送出来了,迟迟不见回信,七月二十四日,刘大人又先后派出两批人,但都很快没了消息。”

      “七月二十九日,刘大人又命我等共十人,两两一队乔装前往,我们遭人追杀,又不幸遇上连日暴雨,也幸好许多失去家园的百姓往鄂阳来,我们借机扮做流民混入流民行列,才终于活着来到圣上您的面前。”

      这人说着说着就哭了,另一人也跟着默默流泪,显然这一路受尽了痛苦与委屈。

      “你二人受苦了,精神更是可嘉,”成武帝道,“沙於,待雨停后传信郓城,此二人官升三爵,各赏三百金。”

      两人闻言欣喜激动不已,热泪盈眶,连连磕头谢恩。

      成武帝抬手示意两人停下,“你二人先下去休息。”

      两人又嗑了几个响头,这才在沙於派去的太监的指引下离去了。

      成武帝将密报递给沙於,“给众为大人看看,把那两封信拿来朕瞧瞧。”

      沙於立即照做。

      等待的时间,有人想说话,都被成武帝拦下,“你们先看过再说。”

      闻言,众人只得等待传阅。

      确定每一个人都看到了,成武帝才道:“现在有什么想法,你们都可以说了。”

      此话一出,一时间倒是没人说话了。

      “怎么都不说话了?”成武帝问。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李卓先开口,“启禀陛下,臣认为灾祸疫病当前,鸿秋塞既已查封,便稍候些时日,灾疫过后再严查不迟。”

      颍王邹黍、太尉欧阳谨、御史大夫沈凌紧跟着附议,见三人都如此表态,九公之中也有好几人跟着附议。

      邹珏见状,虽也赞同了李卓的提议,但他话锋一转,又一次提到:“陛下,臣还是认为此次是出兵金曲楼的最佳时机。”

      欧阳谨似乎有些烦了,言辞犀利了些,“我大嬴收复失地的数十年间,金曲楼曾多次为我军提供急而有效的信息,那些庞大的江湖势力的确需要削弱,但难得停战,能拉拢愿意归附的,何必要再动干戈?”

      邹珏一愣,随即面露委屈之色,“太尉此话说得未免太过严重……”

      赵英收到成武帝的眼色,连忙调和,“睿王年轻气盛,不曾上过战场,又未接触过兵马调度,此刻趁机出兵荡平金曲楼的提议虽过于天真偏激,但本心是未陛下分忧啊太尉。”

      闻言,欧阳谨嗯了声,欲要反驳邹珏的长篇大论只得都按回腹中。

      见邹珏又要再说什么,成武帝先一步道:“欧阳谨,就近再调五百神武军追回銮城被劫药材,若发现药材确为金曲楼所抢,立刻联合銮城府兵将金曲楼围起来,若与金曲楼无关,草寇交由銮城依法处置,神武军则即刻运送药材前往利州。”

      “诺,臣就这去办。”

      得到成武帝点头首肯,欧阳谨先一步去发令调动兵马了。

      成武帝又看向失魂落魄跪着的邹珣,“赵英,送二皇子回府,再调一百龙武军护卫二皇子府,事情查清之前,二皇子不得离府半步。”

      邹珣燃起的希望火苗灭了。

      韩威突然出声喊道:“陛下,”

      邹珣又燃起了希望,却听韩威说:“臣年老体衰,处处失职,恳请陛下念在老臣三朝为官、忠心耿耿的份上,准许老臣还官回乡,以乞终年。”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邹珣的希望火苗再次灭去。

      成武帝沉吟片刻,道:“卿之劳苦朕牢记于心,但……”

      他一时没有下文,李卓出列,言辞平静劝道:“暂暴雨未歇,左相的故居亦在受灾城池之列,何况左相还有旧疾在身,纵使要告老还乡,也要待雨停之后。否则,陛下如何能安心。”

      韩威话还没说出口,成武帝又抢先道:“李卓所言皆为朕之顾虑,沙於,快扶韩卿起来。”

      他又说:“传朕令,念韩卿年迈心乏,韩卿手中职务暂由李卓、沈凌、颍王三人代理,再特派太医令丞每日亲往左相府为韩卿调理身体,待卿旧疾痊愈,若卿执意返乡,朕再设宴为卿送行。”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韩威纵使再不情愿,也只得跪谢圣恩。

      *

      终于摒退众人,偌大的御书房又只剩下成武帝和沙於两人。

      成武帝脸上尽是疲态,甚至还有些痛苦之色。

      沙於关切问:“陛下可是又头疼了,老奴宣太医令丞来为陛下看看?”

      成武帝摆手,“朕只是太累了。”

      “老奴这就命人去为陛下呈碗热汤来。”沙於说着就要离开,但又被成武帝叫住了。

      “喝不下,沙於,你替朕按按吧。”成武帝,说着,拿过手边的白纸整张放在烛台上烧了起来。

      见状,沙於只得轻声回到成武帝身后,仔细为他揉按头部的穴位。

      过了一会儿,沙於问:“陛下,好些了吗?”

      成武帝嗯了声,似是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瑅儿到没到利州,有没有被疫病影响。”

      沙於轻声安抚,“三殿下有陛下记挂,又有精通医术的子瞮典客陪同,此行定能带功而返!”

      “活着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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