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女相亲记

　　凌小芊翻开菜单，别说价格了，光是那些花里胡哨的菜名和食材，头牌副菜主菜各种规矩，就足以让她手足无措了。为避免闹笑话，凌小芊直接将菜单推给刘天致：“你点吧，我不挑食！”

　　刘天致也并未拆穿她，反而陪她做戏：“这么相信我的眼光呐！”说完还亲昵地勾了勾她的鼻子，全然不顾对面眼球充血恨不得咬他一口的吕珐。

　　相比于凌小芊，吕珐则没有那么多顾虑，或者说是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反正气势上已经输了，那就得得到实惠，让他破财也是好的。因此，他也不管爱不爱吃、认不认识食材，只管挑最贵的点。

　　“哎呀，这牛肉还是生的，真难吃！又辣又酸的！”头牌上来了，吕珐点的是意式薄切生牛，他刚吃一口就龇牙咧嘴。

　　“这是道意大利名菜，盘底应该是涂了芥末酱，上面淋了柠檬汁和橄榄油，”刘天致轻笑，而后仔细看了看，认真分辨着，“这片是帕玛森芝士，这个是刺山柑，这是芝麻菜，这是生口蘑”他颇有耐心地给他解释，“以它们的酸香微苦去降低牛肉的腥气，如果吃不惯可以再点别的。腌制沙丁鱼、意大利熏火腿、法式煎鹅肝，这些都是熟的。”

　　然而吕珐并不领情，赌气似的加了一大片牛肉，关闭味蕾艰难咽下，最后还不忘扯出一个笑，“经刘哥一介绍，你别说，还真挺好吃的！”

　　凌小芊刚想出言劝他，刘天致便握上她的手制止了，“小吕，别太勉强哦！”

　　不说还好，他这一说，吕珐吃得更卖力了，“我喜欢吃，西餐嘛，都这样吃的，我懂的！”

　　好在，汤品适时端了上来。

　　吕珐迫不及待舀了一勺热汤，好去去嘴里牛肉的生冷腥气。
　　他撇撇嘴，“又甜又咸的，腻乎乎，奶油放多了，都把蘑菇的鲜味盖住了，做得真不地道！”

　　恰好刘天致点的也是奶油蘑菇汤，“不会啊，奶香浓郁，鲜嫩可口，”他凑近闻一闻，“应该还加了月桂叶，泛着点苦香，有层次感。”

　　刘天致反驳得这样有理有据，吕珐眼见败下阵来，赶紧转移话题：“那你是没吃过小芊煮的冬瓜丸子汤，那才是人间极品！”

　　凌小芊有些紧张，还没给正经男朋友洗手作羹汤，就先为别的男人煮饭，是她理亏。她刚要出言解释，刘天致再次握住她的手。他脸上仍旧春风洋溢，自信满满，不像吃醋的样子。他没生气，凌小芊反而有些失落。

　　“是嘛，”他叉了片紫甘蓝玩儿似的放进嘴里，“只是我从不让我女朋友受累做饭，我们都是出去吃的，”他又转头含情脉脉看着凌小芊，“小芊，以后也别给旁人煮东西了，”他开始抚摸她的手指，“我心疼，想吃什么就下馆子，男朋友给报销！”

　　当着人做这些暧昧亲昵地举动，凌小芊有些不适，她尴尬地笑笑表示同意，然后抽回了手。

　　这一局，又是刘天致胜。

　　毫无意外，副菜主菜又都是刘天致胜。
　　出身县城农村的吕珐，去过繁华的地方便是京北，西餐自然不是他的主场，节节败退也无可厚非。然而，他却没有气馁，越挫越勇，屡败屡战，凭空让人生出一股敬意。

　　凌小芊优雅地吃着刘天致为她切好的牛排，吕珐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盘里的肉块，眼里似有一团火，稍微一引，火舌就能亲吻每一道菜，挥舞着寥寥爪牙，焚化对面正挑着意面的绅士。

　　直到，甜品登场。
　　吕珐的战机到了！

　　草莓蛋糕一端上来，凌小芊就闻到了硝烟的味道……

　　吕珐没有立刻吃，然而笑着端详了一会儿，“卖相还行，就是有点小，”他怕刘天致又“普及”西点小巧精致的原因，所以赶紧自嘲道，“我没吃过啥高级点心，就是中国人中国胃，我们老百姓纯粹喜欢性价比高的，量大的，吃着才舒坦！刘哥见笑了哈！”

　　刘天致并没接他话音儿，而是主动提起凌小芊最不想触碰的草莓蛋糕的记忆，“我记得小芊很喜欢草莓蛋糕吧，上次还说想吃呢，怎么这次没点？”

　　果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凌小芊看着眼前刘天致推荐她点的玛德琳，顿时丧失了食欲。

　　“因为小芊也是注重性价比的人呀，这种小蛋糕我们都是自己做的，就像上次在小杨的甜品店！”吕珐言外之意就是，我们是同类人，你不是。

　　凌小芊真的很想制止他，脑子里已经想了无数种话术，却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哦？”刘天致来了兴趣，笑得晦暗不明，全不似方才的成竹在胸，看向凌小芊，“我只知道你会做月饼，没想到还会做蛋糕啊。”

　　吕珐逮到机会，也不管凌小芊苦瓜一样惨淡的神色，只想着要在“战场”上扳回一局，“我们凌老师会得可多了！哦，那个月饼你也吃到了嘛，好几种馅呢，那饼皮还是我和的面呢，怎么样呀刘哥，好吃吗？好吃我们下次做了再给你送点呀！”

　　此刻，刘天致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
　　吕珐知道，自己赢了，前面那么多的失败只为此刻一雪前耻的痛快做铺垫。

　　“我只记得馅料很特别，很甜蜜，旁的东西不重要，也没理会。”刘天致强装平静。

　　见吕珐还要说，凌小芊直接抢过他的叉子，瞄准蛋糕顶层那颗宝石般的草莓，不带任何怜惜犹豫直直扎了上去，“再不吃，奶油就要化了！”

　　“收到，遵命！”吕珐笑嘻嘻将沾着奶油的草莓塞进嘴里。

　　接着，便是安抚男朋友了。

　　她刀叉并用，将刘天致盘中的欧培拉切下一小角，递到他嘴边，也不顾旁人的目光了，只想保卫自己的爱情，“啊——”她像哄孩子一样，掐着嗓子道，“巧克力酱好香呀！”

　　难得看到凌小芊这样释放天性，用嗲嗲的声音向他示好，刘天致顺坡就下，张开嘴接受女朋友的投喂，而眼睛却看着吕珐，好像小人得志，“嗯，经过我女朋友的手，这蛋糕更绵软了，入口即化，如梦如幻呀！”

　　刘天致礼尚往来，也将玛德琳切下一块，喂了她一口，“怎么样，甜不甜？”

　　这简直，齁死人不偿命呀！
　　凌小芊忍住咳嗽，艰难地笑着，“好甜！”

　　“那你喜欢吗？”
　　“喜欢！”

　　凌小芊口是心非，看着面前的玛德琳，色泽金黄，状似贝壳，在她眼中就是超市里随处可见的裸蛋糕，除了甜，她没吃出啥特别的味道。她一边嘲笑自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一边又在心里狠狠避雷。她像大多数女生一样，喜欢甜品，但也和吕珐一样，有个彻头彻尾的中国胃：只爱不甜的甜品！

　　“那下次带你去吃更正宗的法式甜点！”刘天致丝毫未看出她的勉强。

　　凌小芊依旧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如捣蒜，不知是该庆幸自己有影后般的演技，还是该感慨刘天致粗苯大条的神经。

　　对面一口接一口吃蛋糕的吕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虽然好像又败了一阵，但却看明白了某些事。他有些窃喜，至少，在吃东西上，他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跟他在一起时，虽不会这般亲昵撒娇，但也不会迎合讨好。

　　从一开始就不平等的关系，注定不会长久。

　　吕珐觉得自己，虽败犹荣。
　　何况，未到终局，焉知生死。

　　这一餐饭就在互相较量、口是心非中结束了。
　　赶在下午上班前，刘天致将凌小芊送回了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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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么时候回京北？”

　　临下车，凌小芊才发现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他们却并没说什么知心话，不，是连家常里短都没聊！忙着应付吕珐、应付彼此，好像演了一场无人观看的戏。凌小芊很是失落。

　　刘天致依旧没看出她笑意盈盈之下的真实情绪，而且看似心情颇佳，仿佛还能继续将戏演个三天三夜，甚至乐在其中，“你猜！”

　　凌小芊有些疲倦，这一顿饭折腾的，根本没有多余的气力再陪他玩儿，遂收敛了笑意，不想再装了，“要到点了，我先去上班了，你慢点开，之后手机聊吧。”

　　刚拉开车门，刘天致就抓住她手腕，用力一拽，她身子便转了过来，顺着惯性抵上了他倾身凑过来的唇。
　　许久，他松手，“下班来接你！”

　　望着慢慢远去的白色奔驰，凌小芊还在笑着挥手。
　　只是，她不清楚这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还是演戏演上了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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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凌小芊下楼取报纸时特意绕道去了趟徐一一办公室，又跟她当面道了歉。

　　“没事啦，昨天我不小心放你鸽子，今天你爽约，咱们扯平啦！”她一副没所谓的口吻。

　　凌小芊怕她误会，“不是，我没有，我真不是故意的，确实是临时有事，好久没见的朋友临时邀约……”

　　徐一一仗着身高优势，拍拍她肩膀，“不用解释的，我和你开玩笑啦！”但凌小芊却觉得，她是根本不信，压根懒得听她的解释。

　　“那我们明天中午一起吃饭，我肯定不会，不会爽约啦！”凌小芊有些愧疚，想起自己昨天孤独的午餐时光，就觉得对不起徐一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从来都是孔夫子的乖学生。

　　“好啊，希望明天中午我们都有空！”
　　她笑得很真诚，但凌小芊总觉得这句话夹枪带棒的。

　　给沈科长送了报纸，刚回办公室，屁股还没沾椅子，就收到取件群里艾特她取件的消息。
　　凌小芊轻轻叹口气，安慰自己只当减肥了。

　　“妍菲姐，我下去取件哈，不用登记啥的吧，直接拿上来就行吧？”第一次独立取件，凌小芊很是谨慎。

　　李妍菲取下耳机，从短视频中抽身抬头，“对，跟鑫哥说取儿童福利科的件儿就行。”

　　凌小芊很快回来，见李妍菲在打电话，她便站在一旁翻了翻文件，大概是要上报一个什么数据，她对科室的业务还不太熟悉。

　　“妍菲姐，你看看，”李妍菲一挂电话，凌小芊便将文件摆到她桌子上，“好像要报困境儿童人数统计，下礼拜一前得交上。”她一边翻，凌小芊一边说。

　　李妍菲挑着重要段落扫了一眼，“先拿给沈科长看，问他怎么办，然后让他在这儿签个字，”她指指收件函的某一处，“签好后把这页复印一下，咱们自己留个底，最后把件还给鑫哥。”
　　凌小芊一一记下，按李妍菲说的拿着文件去了沈科长办公室。

　　沈科长唰唰一翻，迅速在收件函处签好了字，将文件丢到桌角，“统计人数嘛，让妍菲报上去就好啦，缺数据的找县区要。”

　　“好的。”凌小芊拿回文件，打算离开。

　　“以后就你取件了哈，取件的程序妍菲和你说了吧，”沈科长又从她手里拿过文件，瞅着凌小芊翻了翻文件，“顺便要个电子版，咱们留存，建个单独的文件夹放着，免得以后需要时找不到。这些都是工作好习惯，你要慢慢学习！”

　　“嗯嗯，我知道了，谢谢科长！”凌小芊这才被“放行”。

　　回来后，她将沈科长的话转述给李妍菲，又将收件函复印了一份收在抽屉里。

　　“哎，又得搞台账！”李妍菲拍拍脑门，“还没到年底就这么多活儿啦！”

　　凌小芊本能地安慰她两句，又觉得太过敷衍轻飘，便问道：“最近工作很多嘛？”

　　李妍菲指指桌上摊着的一堆文件，“喏，一堆材料，还有总结，还要准备综合评估，好累啊！”她往后一靠，瘫在椅子上，抱怨着，“不想上班，不想干活，想请假！”

　　“那……有什么我能分担点的嘛？”看她那样忙，而自己却无所事事，凌小芊有些过意不去。
　　李妍菲好像就在等她这句话一样，登时从椅子上弹起来，“要不，你核对下台账吧，缺数据的地方找区县要，”说着就将文件夹打了个包发给她，“然后按照文件要求整理一下，本来嘛，你刚取的件儿，你也比较清楚！”

　　“好的，”凌小芊接收了压缩包，“那区县的联系方式？”

　　“你先核对整理，到时候需要哪个再问我，我先忙了。”

　　“好的。”

　　办公室恢复了安静，只有鼠标点击声和键盘敲击声。
　　凌小芊点开一个个Excel表，傻了眼，怎么这么多需要核对的数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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