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云辞

　　这天苏椋一个人在家无聊，便来街上闲逛。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她走着走着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还是那熟悉的一身白衣，青竹簪发，只是这次他摆了一个摊位，摊前立书：“死马当活马医”，
　　孟婆忘忧茶”可助眠安神，
　　阎王皱眉膏”可治小儿夜啼
　　好像一个招摇撞骗的游方郎中。而且这名字取的也太…让人不敢饮用的感觉。
　　这不，眼前这一幕就正中了她的猜测。

　　“先生这方属实不常见，真的能治吗？”
　　“三剂药治不好你爹的咳疾，我倒贴你三斤甘草糖！”
　　手中的羽扇轻轻摇着，好像能显得他高深莫测的样子。
　　不过，大冷天的还扇扇子，苏椋想想都冷，恐怕别人不会觉得这是神医，只会觉得他神经病吧。

　　“陆医官这样出摊，怕是把生意都吓走了吧。”
　　“郎中没有生意，说明百姓身体康健，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你这人倒是有趣”
　　他收起了玩笑的神情，正色道，“王妃娘娘寒邪入体，心肾不交，在下这有上好的胭脂醉，可解娘娘之症”
　　“我没有病，再说了陆医官都没诊过脉。怎的乱说！”
　　“神医扁鹊曾说：他大哥善治未病，固医术不被人称道，而他只治疗显现的疾病。以致被尊为神医。可他知道他大哥医术远在他之上。”
　　说完又开始摇着他的羽毛扇，“王妃可是不易有孕？”
　　（出自《鹖冠子·世贤》）
　　似乎被人说中了心事，苏椋脸上立马浮现了一抹红霞，她有些生气，大夫就可以说话这么肆无忌惮，口无遮拦的吗，还是在大街上！

　　“瞧，来生意了，招待不周，王妃见谅！”
　　只见一青年扶一老者来到摊位前，“先生，我爹咳的厉害，看了几家医馆却一直不管用，近日反有加重，偶尔会咳出血丝。”
　　他看着那老者，面颊潮红如醉，颧骨却泛青灰色。咳时颈筋暴起。陆青涯闭目侧耳，“老爷子这咳声，比那打铁铺的风箱还热闹。”可是寅时咳便加剧，鸡鸣时分便醒？”
　　家父确是天将亮时咳得喘不过气！”
　　却见他不知何时拿了酒壶在手中，漫问道：咳疾有些年头了吧，头回发病可是淋了场烟硝雪？”
　　“先生真神了，那年家父运送煤炭，遇上了一场大雪，回来便染上了这咳疾”。
　　他将手从温热的酒壶移开，三指压脉，眼睛微闭，蹙眉道：“炭粉裹着雪粒子，吸入的是滚烫的寒晶，这是寒毒裹热火，经过这些年沉淀，已经入了脏腑。”
　　抬眼却见老者腕间的紫痕，怒道：“先前放过血？”
　　青年恭敬的回答：“是的，先生，前几日那大夫说要将血中之毒放掉…”
　　“荒谬，庸医害死人！”
　　陆青涯用银针闪电般刺入丰隆穴，那老者小腿猛的一颤，“嘶，好像有股气在窜”，
　　“这就对了，忍一忍，别说话”，说话间几针已行云流水般依次而下，他又不知从何处取了片膏药在手上，拿出小铜炉点了火，在上面烤了烤，贴到老者背后，片刻之后，只听那老者喉中发出咯咯声响，陆青涯伸指按压其天突穴，老者忽然剧烈呛咳，咳出了一口青痰。
　　老者润了润喉，才道：“先生真乃神医，我这胸口真的轻松了好多！”
　　“丰隆穴健脾化痰，我再以化痰膏贴背以固护，最后按压天突以导痰外出”，说着将一小瓶药丸递给青年：“不过这只是排出淤堵的一口痰，你久咳已伤了脏腑，可服此九沸雪之方，药丸含服，舌头麻了也别吐，另外，让老爷子多去城南晒晒太阳”！
　　“谢谢神医！”

　　“陆医官好医术！”
　　“信我了？”
　　“我可没说…”
　　“讳疾忌医的故事不知王妃可曾听过”
　　…
　　“哎，你这是干什么”
　　“收摊”
　　“这么早”
　　“对啊，在下赶回医馆为王妃配药，怎么敢让王妃一直等。”
　　“你忙你的，改天有空了配就行，我又不急”
　　“还说没信？”他勾起嘴角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天山上的雪莲。
　　不一会他便收完了。
　　“走吧！”

　　苏椋跟随陆医官回到医馆，一进门便一股浓浓的药香扑鼻而来，
　　“陆医官，今日回来这么早”
　　“师父肯定是药卖完了！”
　　看到他身后的苏椋，众人惊呼：“哦～，原来是有美人邀约！”
　　“陆医官，解释解释吧！”
　　“都滚一边去，这是王妃，若被王爷听到了，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众人吓的捂住嘴巴，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王妃受惊了，这帮泼皮总是这样没大没小的！”

　　“小墨，去取我上月酿的血糯米酒来。”
　　“师父，您忘记了，前阵子给林夫人配的药酒，已经用完了。”
　　“那那批江南贡米呢，还有没有？”
　　“师父，您记性真差，要不要我配些忆康散给您。”
　　“小兔崽子，皮痒了是不？”他揪了那孩子的耳朵
　　“哎哟师父，好疼！你放开我！”
　　他揉搓着自己的耳朵边说道：“前几日隔壁刘大娘家的小孙子总是半夜啼哭，您说要用稀米汤做药引，让我把米借给她了。”
　　“她不是还了吗？”
　　“还了，不过还的是普通的米。”
　　“你个败家小子，借出去金斧子，还回来银斧子，你也肯干？”
　　“师父，你也没跟大娘说是贡米啊”
　　“那我多亏啊，你知不知道这可是我抵了半扇药柜才换回来的，你去，给我要钱去！”
　　“不好意思，家务事儿，王妃见笑了。这样吧，我先开副药给王妃，药酒我配好了再送到府上”
　　“不用了陆医官，我看你也忙得很，再说我…不想吃药”
　　他好像发现什么奇事似的笑了笑：“好！明白，今日白让王妃等了，在下请王妃吃饭”
　　“啊！”
　　她完全没料到他会说这话，只是貌似不妥。
　　“在下诚挚向王妃道歉”！他深深鞠了一躬。
　　“陆医官若要道歉，不如教我医术如何？”
　　这回轮到他惊讶了，实在没想到王妃会提这样的要求
　　“王妃为何想学？”
　　她刚才一瞬间想到了慕北玦背上的几道深深浅浅的疤痕，心中一动，便脱口而出。
　　他开口了：“王妃若有难言，当在下没问。不过王妃若真要学，在下可先教王妃辨识药材。”
　　“王妃姐姐。”
　　她听到有人喊她，转头一看却是个八九岁的孩子。
　　“怎么了？”她笑着弯腰问他，
　　“师父可凶了，姐姐最好不要跟他学，这是过来人的经验。”
　　“人家都背地里说坏话，我人还在这儿呢！你小子，胆儿真是肥的很！”他一把揪起那孩子的耳朵，疼的那孩子哇哇直叫，
　　“啊，姐姐三思啊！”
　　“怕了？”
　　“我怕什么，难不成你敢揪我耳朵？”
　　“那在下可不敢”
　　“不知陆医官怎么收学费”
　　“还没想好，看王妃表现吧。我可先说好了，在下收徒也是有原则的。”

　　陆医官一般早上去集市摆摊，下午就回医馆，苏椋说要学医，可不能只嘴上说说，第二天下午她就又来到医馆。
　　“陆医官，这是十斤贡米！”
　　她让那人将米袋放到桌案上。
　　陆医官正在配药，听到声音立即跑过来，
　　“哟！冲这十斤贡米，王妃这个学生陆某收了！”
　　“原来这就是陆医官的收徒原则啊！”
　　“在下看的是王妃的诚意！”，一双桃花眼里满满的笑意。

　　苏椋看到地上摆放的一堆药草，她指着一个圆圆的看起来像地瓜一样的东西问道，
　　“陆医官，这个是什么”
　　“这个是五倍子，这可是好东西，能止血，外敷能消肿，敛疮生肌，利于伤口愈合，可是上好的金创药….”
　　平常看起来挺没个正经的，可说起来药材就滔滔不绝。她是耳朵听见了，脑袋没有听进，没等他讲完，她就打断了他：“陆医官，我有个问题。”
　　“王妃请说，”
　　“陆医官，这五倍子，还有昨天说的没食子，什么五味子，这名字也听着像，太容易搞混了”
　　他轻笑一声：“这就像了？还没跟你说肚倍和角倍...”
　　“等等，又多了这么多，更难分了，”
　　“王妃辨识药材可不是一日而成的，形貌，气味，纹理都是很重要的辨别依据，这都是经过长时间的积累形成的经验。王妃如此心急，陆某得给你开点清心露。”
　　“我本来好好的，被陆医官这么一看，可浑身是病了。”
　　“王妃不用担心，我这清心露一颗下去，便通体舒畅，似驾雾腾云..”
　　“停停停，你再说下去我感觉我要驾鹤西去了。”
　　他笑笑，转了话题，
　　“王妃且看看这五倍子里面的内容”
　　他将一颗五倍子掰碎，苏椋瞪大了眼睛，看到里面有些东西，往前伸了伸脑袋，陆医官却将碎裂的五倍子移开，
　　“王妃小心，这可都是虫子”，说着突然将掌心递到她面前，吓的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陆医官见状觉得自己可能做的过火了，“吓唬你的！你看，哪有虫？”
　　苏椋再次看过去，果然有些木质碎屑，却听见他声音再次传来，“成虫干儿了！”，还是吓的她缩了缩脖子。
　　陆医官旋即站起身，“我给王妃看个有趣的东西。”
　　说完他就去了后院，只留给她一个神秘的微笑。
　　过了一会，见他端了一碗水出来。
　　他让药童拿了纸笔过来。
　　只见他用毛笔蘸了蘸碗里的水，迅速笔走龙蛇写下几个字。
　　她凑过去一看，什么也没有啊，见她疑惑，他又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一会儿就出现奇迹了！”
　　他拿起纸张吹了吹，突然见他拿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把自己的指尖割破，她大惊：“陆医官！你这是做什么？”
　　“别慌！”
　　他将血滴到那副字上，大口吹了一口气，不一会便显现出来乌黑色的三个大字。
　　她瞪大了眼睛看向他：“这…”
　　却见他赶紧将手指放进嘴里，好像一滴血都不可以流失，紧张的像个小孩子似的，片刻后，血止住了，才拿出来早已准备好的布帛包扎上。
　　“看什么看，本公子的血金贵的很。”
　　苏椋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陆医官已经包扎好，拿起纸张便开始了吹嘘：“本公子血中含金石之气，能让天书显色。”
　　她端起碗仔细闻了闻：“这里面明明是刚刚的五倍子”
　　“哈哈哈，王妃聪明！”
　　原来水中放入了他脱色处理过的五倍子煎液。
　　“切，你这就是普通的小伎俩，还故弄玄虚。”
　　“这可是我精心培育的雪地五倍子！”
　　“那也是小伎俩”
　　“行吧，小伎俩能让王妃记住这味药材，也是值了。”
　　“陆医官...”
　　“陆青涯，我的名字。”
　　“陆，青，涯。”
　　“是”
　　“感觉你跟秦医官他们一点都不一样呢，你是什么人呢”
　　“哪不一样？莫非是我医术更高明？”
　　“嗯…”她想了想，“陆医官比较自负。”
　　“我说的可都是事实。”
　　她笑了
　　“笑也是事实”
　　“感觉陆医官更像个江湖侠客”
　　“整天打打杀杀的，哪里像我。再说了，做大夫已经很累了，哪有功夫闯荡江湖。”
　　….

　　（此显色根据鞣酸与铁离子络合生色所进行的改编，未进行实验验证，请勿模仿，本章节以及其他章节治病内容亦为虚构，请勿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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