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与我共

　　“哥，你再来晚一点咱们这就叫夜宵了。”周荣坐在路边的摊口上叉着腿，小折叠桌上摆着套上了一次性塑料袋不锈钢小方盘，里面的烧烤都凉了下来。
　　自己并不是一个容易迟到的人，蒲阳满脸赔笑拉开小板凳坐了下来，“失误了失误了，忘记这个时间附近堵车了。”
　　周荣面前早已经放了好几串空签子，没有人能让他饿着肚子白等半个小时，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蒲阳。“我看你是读了几天书当上城里人了是吧？”
　　脑门上突然一阵疼痛，周荣看见蒲阳缩回去的手才反应过来自己脑门上被弹了一个脑瓜崩。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谁给你的勇气这么给你哥我说话？”蒲阳拿起一串烤板筋，油光瓦亮的肉上沾着葱花，除了温度有些低几乎没有什么缺点。
　　周荣呆滞地摇了摇头，看向蒲阳的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不是你求我帮你打探消息的时候了？用完就丢？还有人性吗你？”
　　至少在这件事上，蒲阳自觉理亏。用确实用了不少地方，给的信息也基本都是真的。蒲阳深吸一口气，给周荣满上杯子里的杨梅汁。“荣哥，你是我哥，刚才是小弟不对。”
　　看着蒲阳吃瘪，周荣内心突然有些膨胀，手指翘着桌子，“知道就行，小心我到时候去参你一本，有你好果子吃。”
　　如果带着周荣打游戏也算一种罪行的话，那蒲阳确实罪大恶极。
　　“但是我有什么黑历史好让你爆料的？”蒲阳抬起头看着周荣。自己一身浩然正气还能让周荣给拿捏住了？
　　“就……”周荣想了半天，告诉周珊，吃亏的是打游戏的自己。告诉侯宁，蒲阳一个大学生偶尔打打游戏算得了什么？“算了，我多宽宏大量啊？暂且饶你一次。”
　　蒲阳笑了出来，“期末考多少啊？给你嚣张成这样了都。”
　　周荣的表情看上去充满了青春男高中生的骄傲，不说有时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炫耀。
　　“珊姐找我的时候可不是你这幅表情。”蒲阳看着周荣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周珊不靠谱弄错了成绩。

　　“借你弟用一下，给我弟补补课。”周珊突然起身像是想起什么似得给对面的侯宁说到。
　　要不是出门前看见周荣还在不成器的看着动漫傻笑，周珊都想不起来这一茬。
　　侯宁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放下手机，“我没有弟弟，你想找蒲阳那得自己去问他。”
　　好在蒙露来得晚，在台前和潘雨薇点着自己喜欢口味的冰浆，不然这个话题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
　　周珊拿起自己面前的冰浆喝了一口，“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吗？万一你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嘛。”明明眼睛里透出了想要白蹭一个大学生家教的强烈渴望，但是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
　　“他又不给我补课，我有什么意见。”侯宁看着蒙露和潘雨薇一人拿着一杯冰走了过来，朝着旁边挪了挪位置。
　　这就算是可以的意思吧？周珊笑了笑，“那我直接让我弟自己联系他了。”
　　“聊什么呢？”蒙露只是随口一提，似乎都没有给她们开口说话的时间就已经自己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周荣不知道周珊是怎么在蒲阳面前败坏自己完美形象的。
　　虽然比起蒲阳来说，自己的成绩可能确实是要逊色那么一点点，倒也不至于像周珊想象里那么糟糕吧？
　　“你少听她添油加醋，夸大其词。”
　　至少蒲阳也是从这小子高一就开始认识周荣的。不能说没有眼看，但也只是成绩平平吧。高一淹没人群，最后一鸣惊人的人有，但是高一小荷露角，最后默默无闻的人更多。
　　周荣看上去并不像是那种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类型，有些许滑落似乎也完全在意料之中。
　　“对了，耀哥给你说了没？他女朋友刚开学就把他甩了，奋发图强了一年呢，今年还是没考上他前女友的学校。”周荣看着刚刚从身边路过的人发型有些神似李耀，突然说到。
　　蒲阳摇了摇头，“前半段听过，后半段没听过。”
　　或许是高三很忙，复读的压力很大，李耀并没有怎么联系过自己。哪怕高中和李耀的关系再好，只是几个月的时间，好像突然之间就陌生了起来。
　　要聊起这些琐碎的事情，周荣可就来劲儿了，眉眼间都亮堂了起来。“我给你说，你是不知道，就你们理科组天天说自己和老婆是纯爱的那个化学老师，看着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前几天还传出来出轨丑闻呢！”
　　蒲阳只顾聚精会神地边听边点头。
　　要说性格，周珊和周荣一点也不像。蒲阳看着眼前聊到眉飞色舞的周荣，聊起正事没精打采，说起八卦侃侃而谈。只能说难怪周珊提起周荣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换谁负责这样的弟弟学习谁不生气呢。
　　“咱俩明天就开始给你查漏补缺啊？”蒲阳放下手里的杯子，这个天气和冰镇杨梅汁实在是再搭配不过了，连体感温度都没有刚才那么闷热。
　　周荣一愣，“等一下，你来真的啊？不是糊弄我姐的吗？”这岂不是自己给自己弄了个鸿门宴？难道说只有自己一厢情愿以为蒲阳一定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显然两姐弟的意见还没有达成一致，但是并不妨碍补习的计划。“抓紧给你弄完了我好赶紧回学校呢。”蒲阳的心思显然早就跟着侯宁飞走了。
　　“见色忘义，重色轻友，见异思迁……”周荣摇着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蒲阳。
　　除了好笑，还是好笑，蒲阳眼见周荣卡了壳忍不住笑起来，“接着说，我看看你还会什么成语？”
　　周荣一时语塞，只是斜眼瞥向蒲阳。
　　道德攻势不管用，周荣只能另换赛道，两眼一耷拉，神情一瞬间无辜了起来。“哥，我觉得我姐还是和现代社会有代沟，你肯定懂我。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考试学习这条路是吧？再说我现在的成绩也还勉勉强强啊，我一看书就头疼，那个病叫什么来着？啊对，偏头痛！我肯定是有偏头痛！”
　　看着面前的周荣，蒲阳只觉得可惜，可惜中国的影视界缺少了这样一位实力派青年演员。明明可以走艺考路线，却非要参加普考。
　　“你求我没用，我也是来干活的。”说着拿起桌上的手机打开相册，“你考虑考虑好好配合我，我给你介绍个超可爱的妹妹。”
　　周荣不知道蒲阳从哪看到自己前段时间去漫展的照片。
　　熟悉的服装，熟悉的身影。眼前这个蒲阳虽然外形还是自己认识的蒲阳，但很难不怀疑里面的内胆已经换成了周珊。
　　周荣咬牙切齿地盯着蒲阳，“你变了。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阳哥了。你到底是不是周珊？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被她夺舍了？”
　　现在估计周荣愿意好好和自己商量一下了，蒲阳露出满意的微笑，周珊给的杀手锏果然有用。“那就听我安排。”
　　气又气不过，打又打不赢。周荣只能在心里默默愤恨。蒲阳已经从自己的队伍跳到周珊的队伍里去了，自己以后大概也是孤军奋战。
　　“男人果然靠不住。”周荣双眼无神，嘴里默默念叨着。

　　周荣的成绩在开学之后能提高多少不好说，但是自己的成绩显然十分危险。蒲阳看着邮件里发送过来的成绩，并没有自己当时预估的那么好，或许自己真的太小看医学院的绩点战争了。
　　“也不至于连饭都不吃了吧？”侯宁在一旁并没有把这封邮件没当回事。“这不是挺好的吗？”歪过头凑到蒲阳身边看了一眼屏幕。
　　蒲阳内心的难受完全从表情传达了出来。“不好啊，一点都不好。拿不到国奖那我就完不成咱俩约好的条件了啊！”
　　尤其是在看到过侯宁邮箱里以前的成绩之后，落差感就更加明显了。
　　老实说这句话其实并没有让侯宁感到开心。
　　侯宁有些不可置信地哼出了声，“你这个心态是不是不太对啊？你学习了，知识在你自己的脑子里，这算是为我牺牲吗？再说你现在绩点也不差，难道你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吗？更何况，就算你今年真的拿到了国奖，难道我答应了你，你明年就可以放松要求了吗？如果你是这样的想法的话，我可能得重新考虑一下了。”侯宁立刻回正身体，一脸正色，连话语也能听得出严肃了不少。
　　性别或许真的能够造成理解偏差。
　　蒲阳以为自己表达出来的是想要迫切追赶上侯宁的心情。
　　侯宁理解到的是蒲阳的惰怠和成功后的一劳永逸。
　　“我不是这个意思。”蒲阳立刻关上手机转身看向侯宁。
　　侯宁的话让蒲阳肉眼可见地慌张了起来。
　　“我只是觉得自己不够资格。你和你周围的人都很优秀，我这么努力好像也完全追不上你们。时间拖得越长，我害怕到时候和你的差距会越大……”
　　当对方超越了自己太多的时候，比起费了半天劲还没有什么明显的收获，最省力的方法就是让对方停下来。
　　“所以？你想让我停下来等你？还是想让我降低要求？”侯宁反问到。
　　如果现在选择就此放弃，那蒲阳也就不过和他之前的几位前辈也就大差不差。都是同一种类型理所当然让另一半停止下来的人，哪怕生长着一副好皮囊。在侯宁看来，及时终止和这样人的接触也没什么好可惜。
　　蒲阳突然深感想要兑现一瞬间的心动竟然是件这么困难的事情。
　　自己喜欢侯宁吗？那是当然了。想要给她更好的生活吗？那也是必须的啊。蒲阳深吸一口气，盯着侯宁的眼睛。
　　“对不起，你还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蒲阳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充满力量。
　　就在刚才，这不是为了达到侯宁的要求，而是这个条件变成了蒲阳对自己的要求。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不能让双方都变得更好，那他确实也不应该拖累侯宁对人生的追求。
　　想想这一年看上去足够努力，实际上漫不经心的态度，或许蒲阳自己本来也没有把这件事太当回事。是自己放出话说要抹平和侯宁之间的差距，如果做到这一切都像呼吸一样简单，那他对侯宁的喜欢也就不过如此。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了。你本来也可以选择更轻松自由的大学生活，我不会干涉你。”侯宁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瞬间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或许她也有些害怕，害怕蒲阳简简单单就选择放弃。
　　蒲阳看着深呼吸之后平静下来的侯宁笑了笑，“我已经选好了啊，最好的大学生活就是有你在的大学生活啊。”明明刚才还一副生怕被侯宁红牌罚下的紧张样子，转眼又开始嬉皮笑脸的凑了上来。“那我现在应该还没被取消参赛资格吧？”
　　“留赛查看吧。”侯宁看着蒲阳这幅模样没了气性。毕竟国奖有多难她当然知道了，本来也没有指望蒲阳一年就把任务通关了。
　　“评委，你平时能给我单独开小灶吗？”虽说因为给周荣补课才刚回来两天，蒲阳还是一天都不愿意耽误要见到侯宁。
　　侯宁低头吃了一口什么，“放心吧，你肯定是第一，不是正数就是倒数。”
　　目前这个比赛还没有第二个参赛选手呢。
　　蒲阳咧着嘴笑了起来，“那我就放心了。”
　　潘雨薇前车之鉴，让侯宁对待感情的态度突然克制了许多。
　　不用公示，蒲阳就知道自己自然是榜上无名。只不过在看见结果之前蒲阳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考试成绩竟然并不是拖后腿的那部分。
　　“你这亏大了啊。”艺术家跟在蒲阳身边一脸可惜地说到，恨不能直拍大腿。
　　小数点后一位，只差那零点几分。
　　排名第一的女孩子理论成绩一骑绝尘，蒲阳倒也没有妄想自己能有这个本事站稳第一的位置。
　　排名第二的孙博学自律程度蒲阳也是有所见识，叹为观止，能紧跟其后把持住第二的宝座也是有一定真才实学的。
　　第三和孙博学的差距并不算特别大，但她也是平时经常在图书馆和自习室见到的老熟人了。
　　想要有这个资格名列前茅，时间和精力的投入都缺一不可，就算有天赋不好好珍惜最多也就草草及格。
　　比自己多了那零点几分的女生蒲阳并不熟，也没有怎么见过她。平时蒲阳有空就跑去找侯宁，在班里并不经常参与活动，当然对别人也没什么存在感。
　　“谈恋爱怎么就不算社会实践了？”
　　走到了宿舍门口摸索着钥匙的时候，艺术家都还在捶胸顿足。
　　蒲阳半耷拉着眼皮，“有时候我真的会想揍你。”转头看向艺术家毫无感情地说着。
　　艺术家识趣地停下半步，“谁知道你沉迷女色，这种功课都没做好啊？你早说我带你参加几个活动啊，我要是姐姐我也恨铁不成钢。”
　　蒲阳没什么精神地坐下。侯宁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吗？应该也有一部分吧，只不过她应该会更可惜蒲阳的个人发展吧。
　　孙博学现在才姗姗来迟，“蒲阳，你实在是太可惜了。”推门进来看见室内的两人便开口说到。
　　艺术家斜靠着铁质的脚踏，“我已经说了一路了。”
　　似乎暑假让艺术家之前烫好的卷发更长了一些。带上发带之后的时尚感让孙博学越发不能理解，但不打扮在自己身上倒也没什么所谓。
　　“没事，也不耽误我们出去搓一顿。我请！”孙博学对自己的排名虽然并不是十分满意，但在不给自己施加特别大压力的情况下，目前的成绩也算是自我感觉还不错了。
　　艺术家转动手机屏幕，“我可看上这家店好久了！”
　　对于这顿饭，不管是谁拿到钱，艺术家都有得蹭。四舍五入，哪怕自己刚好排在百分之五十才及格的位置，也算是有国家奖励的人。这才是真正的劳逸结合，轻松快乐吧，艺术家心里想着。
　　自己也算是有目标奋斗的人尚且如此，孙博学又是靠着什么样的动力才拼成这样的呢？蒲阳回头看着锁上门的孙博学愣了神。
　　“发什么呆在这？等啥呢？”孙博学拍了下蒲阳问到，抬眼艺术家已经站在楼梯口催促着后面的两人。
　　蒲阳摇了摇头立刻回过神来并排和孙博学慢悠悠走下了楼。或许他有更难达成的目标，但从现在开始蒲阳也一样坚定了。
　　“明年肯定有我。”蒲阳在心里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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