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真少爷不讨好了

　　宋修清并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但他可以尝试。

　　他租的房间两室一厅，一间卧室，一间工作室，摆着钢琴和简单的编曲设备 。

　　宋修清要做的，就是保持刚刚的思绪。

　　他示意顾知时别说话，两人沉默着从车上下来，并肩进电梯，开门，进屋，做到钢琴前。

　　宋修清故意回避着顾知时的视线，想象着身后再多一人——

　　他未来的新朋友。
　　顾知时的男朋友。

　　真舍不得……

　　宋修清回忆着刚刚的旋律，深吸一口气，落下第一个音 。

　　最初几个小节还有些凝滞，但随着宋修清沉浸，从他指尖流出的，是温柔又悲伤的旋律。

　　这让顾知时想起了喝醉酒的那天。

　　他纠结着，做好了与宋修清分离的准备，带着不甘，嫉妒，难过……他舍不得宋修清离开，却又只能放手。

　　最怕用激烈的节奏传递低落的情绪，悲伤太足，好像这辈子的难过都用在了这儿。

　　顾知时没有心情分析音乐，他已完全被带入了音符编制的网袋中，脑海里又是回忆，又是幻想——

　　他舍不得宋修清离开他，可他又清楚，他和宋修清差了性别，差了年纪，宋修清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子，事业有成，那才是最合适最安稳的一条路。

　　可是……

　　他舍不得放手。

　　顾知时站在宋修清身后，看着他的背影。

　　从社会评价的角度，宋修清会是那种最顶尖的结婚对象。

　　某种意义上的父母双亡，长相清俊，性格温柔，人品正直，尤其还有出众音乐才能，足以支撑他开创一番事业。

　　对他而言，顾知时并不是最优选。

　　而这也是顾知时最担心的一点。

　　爱一个人，会让人变得胆怯。
　　当面对宋修清，所有的优势仿佛都荡然无存，顾知时只能看见一个又一个的缺陷。
　　他只能想尽办法，来弥补这些不足，让宋修清心甘情愿放弃其他人，选择他。

　　不知不觉，一曲终了，宋修清坐在钢琴前愣神。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弹出这样一首曲子，嫉妒的，难过的，不甘的，却又……只能坦然接受事实的。

　　失去朋友会是这种感觉吗？

　　最接近顾知时地位的朋友，应该是顾显允。
　　可回忆起以往，宋修清却从不记得自己这般失落过。

　　比起看朋友沦陷了恋爱，渐行渐远，这更像是……

　　看女友和自己分手，投入他人怀抱，怨念着又清晰知道不能再复合。

　　等等？

　　宋修清忽然想起了隔壁的江远。

　　这心态，明显就是原怀舟看自己时候的眼神——

　　难道是因为今天的原怀舟眼神太过惊悚，导致自己不自觉弹偏了！？

　　宋修清：“……”

　　还是趁哪天说清楚吧。
　　他真担心哪天半路被套麻袋。

　　顾知时就在他身后，宋修清扭头望向他。

　　“你觉得怎么样？”

　　顾知时：“听得人想哭。”

　　宋修清左看看右看看：“你的眼泪呢？”

　　顾知时：“……”

　　越来越皮了。

　　但他很高兴宋修清能这样。
　　就像看一颗被遮蔽了阳光的小树，虽然长得很慢，在一众大树中很不起眼，可他依旧在长，慢吞吞地，终于等到能晒太阳的那一天。

　　于是不起眼的小树苗开始疯狂生长，比任何树都□□，比任何树都渴望生命。

　　这颗小树苗，正在好好生长呢。

　　顾知时揉揉宋修清脑袋：“所以是想哭嘛。而且……”

　　他笑着：“你的又能即兴创作了，我不应该笑吗？”

　　宋修清也笑了。

　　可比起顾知时，他的笑容里藏着隐隐忧郁。

　　对他而言，恢复创作能力原本该是他最值得高兴的事，他不应该这般平静。

　　可这比不过预料到的顾知时的离去。

　　他觉得自己就像被推出鸟巢的鸟蛋，原本该在地上摔的稀碎，可路过的老鹰，接住了这颗本该死亡的蛋。

　　于是他对这只老鹰有了雏鸟情节，舍不得他离开。

　　但总要离开的。
　　宋修清想。

　　至少，在顾知时被抢走之前，更久，更久的，和他在一起吧。

　　·
　　灵感难得，在放了烟火的除夕，两人没有打游戏，也没有看电影，更没有放春晚当BGM，而是坐在工作室地上，写下第一首，在作词和作曲上名字并排的歌。

　　直到春节假期结束，公司重新上班，这首歌才算打磨完成。

　　苦情人唱苦情歌。

　　原怀舟臭着脸，本不想接受来自情敌的歌，但江远妹妹觉得这是首好歌，既适配乐队风格，又适配原怀舟处境，半推半就下，原怀舟最终还是同意了。

　　妹妹称，这是原怀舟试图展示自己的大度。

　　宋修清：“……”
　　先把要杀人的眼神收回去再说。

　　有大热乐队的加持，这首歌在短短一周内爆红。

　　比三月更早到的，是今年的金曲奖评选。

　　一般来说，春节之后发行的歌不会出现在今年的金曲奖。

　　但也许是为了蹭热度，这首歌竟也被提名了。

　　宋修清没有去现场，而是在顾知时家。
　　两人靠着沙发下部，坐在地上，懒懒散散抱着零食,看大屏上实时直播。

　　顾知时调侃：“百发百中啊，宋老师。”

　　三首歌，一首在乐队，一首给梁斯，还有一首给原怀舟——

　　竟全都被提名！

　　此外，还有最佳作曲人，提名通知了shaw，但宋修清显然不能在电视上露脸，干脆让江远代他。

　　屏幕上，主持人笑着聊天。

　　“今天现场来了很多新面孔，真的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们这些老人要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来看看我们的最佳新人提名——”

　　主持人笑着，镜头配合，屏幕逐一播放提名歌曲。

　　熟悉的脸忽然出现。

　　——宋清晏。

　　和murmur乐队一样，他也被提名了最佳新人。

　　自上次演出一别，宋修清已经很久没想起他了，连带着从前的人，那些若隐若现的影子被顾知时覆盖，他脑袋里完全是顾知时。

　　镜头扫过，宋清晏露出了招牌的微笑，看上去温和又矜贵。

　　在没人看见的时刻，他定定地，盯着屏幕上murmur乐队的提名。

　　他想四顾，但还是克制住了。

　　宋修清……会在这里吗？

　　私下，他将有shaw名字的曲子听了一遍又一遍，自虐般点开评论，看那些人对宋修清的赞赏，猜测，追捧。

　　【shaw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定和歌一样，温柔又友善吧】
　　【好想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究竟是谁？】
　　……

　　这些答案，宋清晏都清楚。

　　shaw叫宋修清。
　　是宋家的亲儿子，他表面的兄弟。
　　在他还是宋修清的时候，他被所有人讨厌。
　　他的确温柔，但没有刺的温柔不过是任人欺负的羔羊，所以他“死”了。

　　可直到现在，宋清晏才发现。

　　他……后悔了。

　　和动手前想的一样，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可得到以后，他才发现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还没有握着宋修清有价值。

　　可是……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台上的主持人似乎在说些什么，宋清晏回过神，骤然听见——

　　“最佳新人奖，murmur乐队！”

　　掌声和音乐声，熟悉的旋律，仿佛回到一切刚开始，那场生日宴会，他下定决心动手的时刻。

　　他们再也不可能并肩坐在钢琴前。

　　宋清晏敛起神色，挂上假笑，看murmur乐队队长上台发言。

　　讨人厌的家伙笑着，感谢了shaw。

　　“……shaw，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在看，真的很感谢你，和我们一起制作专辑，没有你，就没有这张专辑，我们也不可能得到这个奖……”

　　本该是他的。

　　说不清是在嫉妒什么，也许是宋修清的才华，也许是江远的好运。

　　镜头扫过观众席，宋清晏来不及收起阴沉脸色，干脆面无表情。

　　弹幕飘过。

　　【哈哈哈哈终于破功挂脸了】
　　【他生气了？】
　　【很难不生气吧，如果没有murmur乐队，最佳新人应该就是他的】
　　【可怜，今年撞上了shaw这个怪物，你们看到其他提名了吗？】
　　【你是指出道半年席卷最佳作曲最佳单曲最佳新人年度单曲？】
　　【断个句啊看得我眼花】
　　【嘛宋清晏是不错，但和shaw一比，还是差了点】
　　【毕竟人类哪能和怪物比】
　　【我听说他最近要成立个人工作室，就等着奖】
　　【不对吧？我听说圈内有大佬示意，不让他好过，就算没有murmur，这个奖也不会是他的】
　　【话说到底有没有人知道shaw是谁？】
　　……

　　背靠沙发，顾知时笑着：“都在夸你呢。”

　　镜头很快移开，宋清晏的脸消失在屏幕里。
　　宋修清不知道弹幕说的是真是假，但宋清晏已不再是他的朋友，他不想关心宋清晏被谁刁难。

　　宋修清望向顾知时，比起其他人，他更在乎顾知时的反应。
　　他希望能够得到顾知时认可，用外在的奖项和实际的利益——

　　“我做的好吗？”
　　“帮上你的忙了吗？”

　　客厅暖色灯落在他面颊，像融化的密糖流淌，温柔又甜美，让人食欲大开，口干舌燥。

　　那一瞬间，顾知时甚至觉得自己心跳跳过头，如果连着心电图，细细的线会骤然抛上天！

　　——简直就是小狗摇尾巴，叼回抛出的树枝，咬着枝干，湿漉漉的眼睛和鼻子，凑到面前讨一个吻。

　　谁能忍住不亲！？

　　顾知时下意识抬起手，搭上宋修清后颈，手下稍稍一用力——

　　停下了。

　　无辜的黑眼睛倒映着自己的脸。
　　他自己最清楚自己的表情，焦躁的，膨胀的，想要把面前人拆吃入腹的，充满无限欲望的——

　　“嗯。”
　　顾知时微笑着：“你做的很好。”

　　他什么也没有做。
　　但指腹摩挲后颈。

　　一下。

　　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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