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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
明功樟揉了揉自己跪的酸痛的膝盖,看着站在一旁的管事嬷嬷,眼神漂移,时不时看看闭目养神的惠妃。
嬷嬷收到明功樟求助的眼神,微不可查地摇摇头,让他安分点。
“在打什么眉眼官司?”惠妃懒懒睁开眼,看着明功樟,气不打一处来。
“阿娘,儿子真的知道错了,您就别生气了。”明功樟讨饶,可怜兮兮揉着膝盖。
“错了?你错哪了?”惠妃余怒未消,冷声质问。
“儿臣不该贪图女色。”明功樟说得不情不愿。
“错!”惠妃打断他的话,揉了揉额头,反驳道,“你贪图女色,这不重要,这天下女子那么多,你图谁不好,偏偏看上卫指挥史的女儿!那是你能碰的吗!”
惠妃被气得头疼,选秀期间就已经给他处理了不少尾巴,好不容易选秀结束了,王妃都定下来了,又搞出这档子事儿来。
卫指挥史,指的是神器卫指挥史,手下的卫队人手配备火铳,驻扎京郊,就在京城正大门的入口,可见神器卫的地位。
“这也不能怪儿子啊,我们是两情相悦,情不自禁。”明功樟狡辩。
这还真不是明功樟胡说,两人相识于观音庙,妾见郎威武,郎见妾绝色,一来二去,郎有情妾有意,可不就好上了。
“娘娘息怒,奴婢看这个常家的小娘子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九殿下年幼,想是被那女子迷惑了。”嬷嬷见惠妃怒极,连忙抚抚她的胸口,让惠妃消消气,为明功樟开脱。
“还年幼,都要成亲了!”惠妃指着明功樟,“我看你是被我宠坏了,做事没个谱。”
“阿娘,阿娘。”明功樟低着头,没看到惠妃眼里的失望,膝行到她跟前,亲昵地抱着她的腿,“您就成全我吧,就像司秀女一样,儿子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您就帮帮儿子,我想纳她当侧妃。”
惠妃低头,明功樟祈求的视线戳在她心上,到底是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心软来的很快。
“想让阿娘同意也行,但是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惠妃伸出手指,戳了戳明功樟的额头。
“同意,儿子同意,莫说两个,就是三个、五个,儿子也同意。”明功樟连忙点头,生怕晚一步,惠妃就后悔了。
惠妃嗔怪他一眼。
“第一,等你王妃进门后,你不许插手后院之事,一应所有,都交给王妃处理。”
“所有?”明功樟迟疑,不情愿,那他后半辈子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所有。你尽可以玩,但纳妾收房,必须由王妃决定。”惠妃语气坚定,没有转圜的余地。
但凡有空子可以钻,惠妃毫不怀疑,这个孩子会做出宠妾灭妻的混账事来。
“是。”明功樟答应的很慢,心里对未过门妻子的印象,跌到了极点。
“第二,在成亲前这段时间,你老老实实的,别乱跑,别惹事。”
“知道了。”惠妃的两个条件,让明功樟新收美人的兴奋一扫而空。
“别唉声叹气的,留下来陪阿娘用午膳。”
惠妃看眼前还是小孩子心性的人,心中一片温情。
“诶。”虽然沮丧,明功樟还是第一时间站起来,扶着惠妃的手臂,跟着她一同往外走。
“阿娘,儿子有件事想不明白。”明功樟想起什么,侧头询问惠妃。
“怎么了?”
“老十非贤妃亲生,两人之间不见得铁板一块吧。”明功樟想到前几日找上王府的那个人,嗤笑一声,跟惠妃八卦道,“前几日有个姓池的找上王府,可能跟老十的生母有点关系。”
“还有这回事?”惠妃闻言,黛眉轻佻,饶有兴致问道,“那个人找你做什么?”
“儿臣也不知,可能以为我是老十,是他们池家的孩子?”明功樟轻视的眼神遮不住,嗤笑着说道,“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池氏在宫里生下了个皇子,算着年纪,找上门来了。”
“少这副作态。”惠妃听到明功樟的嗤笑声,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正色道,“你查过了吗?”
明功樟龇牙咧嘴,揉了揉肩膀,“我让人搜过他的身了,找到了一封信,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但是信上没有署名,也只是写了一些江陵城的事。”明功樟掏出信件,皱巴巴的,可见经过了一番蹂躏。
惠妃翻看信件,“看起来不像是池氏的口吻,笔法稚嫩,落笔无力,难不成是老十写的?”
对池氏,惠妃还观察过一段时间,在她怀上老九的时候,能将皇帝从钟仁宫勾走,可见是有一定姿色的。
后来池氏被贤妃看上,还诊出了双胎,她很是恼火了一段时间,怎奈贤妃防的严实,池氏又警惕,那两个孩子终究还是平安落地了。
“还真有可能。”明功樟煞有其事点点头,“这小子从小就狡猾,指不定早早就跟生母家人联系上了,表面上跟贤妃很好似的。”
“长瑰,你过来。”惠妃停下脚步,让身边的嬷嬷靠近,将信递给她,“找几个人,把这封信送到宜臻宫手里,要不知不觉的。”
“是。”管事嬷嬷名长瑰,也听到了母子两的对话,不动声色接下信。
“母妃?”明功樟看到惠妃神色间跃跃欲试,一脸疑惑。
“是不是出自老十的手,贤妃应该比我们母子更清楚才是。”惠妃不怀好意,勾唇一笑,拍了拍明功樟的手,“没事,陪阿娘用膳。”
——
明功峪跟着涂姑姑的脚步,踏进宜臻宫,感觉宫里的氛围不太对。
“殿下,这边请。”
贤妃不在正殿,在耳房的小佛堂里。
明功峪点头,推开小佛堂的门,一座塑了金身的观音立在壁龛,桌案上摆着经书,香炉里燃着未完的三支香。
“阿娘,今日怎么叫我来这儿了?”
明功峪每回来宜臻宫,都是在正殿,从未踏足过小佛堂。
“过来。”贤妃拍了拍身侧的蒲团,示意明功峪坐到这边来。
明功峪依言坐下,贤妃沉默无声,望着前方的观音怔怔出神。
香炉里的香火燃了大半,落下的灰在炉底铺了厚厚一层,烛火的香气常年充斥小佛堂,连明功峪的身上也披上了一层轻烟做的纱。
“都快四年了,我还时不时会想起卅螣。”
安静了许久,贤妃开口,闲聊一般,说出的话让明功峪一顿。
“弟弟给阿娘托梦了?”明功峪见贤妃脸上只有怅然,并无伤心之色,便也回道。
“没有,已经两年没梦到卅螣了。”贤妃说,“血脉的力量真是令人敬畏,才相处不过一个月,卅螣离开的时候,我却觉得命都要被带走了。”
明功峪低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盯着地上的蒲团出神,贤妃的手夹着一张薄薄的纸,映入他的眼帘。
“这是什么?”明功峪问。
“这是你写的吧。”贤妃说,“小时候你力气不大,写的字歪歪扭扭,我握着你的手,一笔一划,教你写下的第一个字,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知道,是我的小名。”明功峪拿起蒲团上的纸一看,是当初交给罗正送到江陵的信。
那时候还小,胳膊没有力气,写的字笔锋不显,任谁都看得出来,执笔的人年纪不大。
“妙仁去御膳房的路上看到了,惠妃安排的两个小宫女鬼鬼祟祟的,拿着这张纸就快戳到我眼前来了。”
贤妃侧头观察明功峪的表情,见他一脸疑惑。
“这封信怎么会在这儿?”明功峪解释,“在五年前,儿子让人发往了江陵,怎么都不应该出现在宫里吧。”
“宫外有姓池的人,跑到了成王府,将老九当成了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同池家有联系?”
贤妃再也忍不住,脸色阴沉,眼神受伤,沉声质问。
“你怀疑我!?”
谁知道,明功峪比她还激动,猛地从蒲团上站起来,眼睛瞪大,不敢置信看着贤妃。
“这封信,我连名字都没署,一丝透露信息的字眼都没写,怕被人发觉,我都不敢让别人代笔!你怎么能怀疑我!”
窥见明功峪受伤的表情,贤妃回过神来,原本心里的难过,猝不及防,被击打地七零八落。
“那你闲来无事写这封信为什么?”贤妃心里还是怀疑,这个孩子自小心思深,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明功峪瞥见贤妃仍然怀疑地眼神,脑海里的弦绷紧断裂,伸手将纸撕得粉碎,纷纷扬扬落在这佛堂,“为了能睡个好觉,为了不会一闭上眼就是我亲近的养母害死生母的画面!”
话一出口,明功峪就后悔了,脑中传来一阵阵疼痛,像他过分快速的心跳,一锤一锤砸在他脑门上。
“扑通!”明功峪膝盖重重地跪在青石板上,额头抵着地板,不发一言。
贤妃身子一晃,撑在蒲团上,无视门外传来涂姑姑的声音,鼻子泛酸,脑中不可置信,艰涩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明功峪咬着牙,不敢回答,从胸中滞闷感传来,涌上咽喉,一出声,就会冲破唇舌,生出不该有的眼泪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贤妃扯着明功峪的衣服,让他抬起头来。
两人对视,眼眶均有些泛红。
明功峪垂下眸子,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慢慢直起身子,扶着贤妃,“从懂事起就知道。”
贤妃听了这话,眼前一晃,软倒在明功峪身上,扶着他的手臂,不敢抬头看这孩子的眼神,她怕看到恨意。
“阿娘,这封信,只此一封。”明功峪用带着叹息地语气说道,“儿子自小跟在您身后,养育之恩不敢忘,没有半分同池家往来的意思。”
明功峪擦了擦贤妃的眼角,扶着她慢慢坐下,继续解释。
“我也不怪阿娘,我和四娘能在宫中平安长大,是阿娘的庇护,儿子只有感恩的份。”
贤妃依旧难过,泪珠滚滚,滴落在蒲团上,无声滚烫。
“儿子错了,不该朝阿娘吼叫,您就,原谅我这次吧。”明功峪无奈,帕子擦了又擦,已经湿了半条,贤妃眼泪还有止不住的趋势。
“你一直在骗我。”贤妃委屈大哭,眼泪汹涌。
“没有,儿子只是,”明功峪拇指和食指张开了点缝,小心说道,“隐瞒了一点点事情而已。”
“你从来不跟我说心里话,我就做错了这么一件事,担惊受怕了十几年,你都不跟我说,你知道。”
贤妃哽咽,指责明功峪。
“我错了,阿娘罚我吧。”明功峪换了张帕子,“您可别哭了,身子本来就不好,等会儿厥过去了。”
贤妃停了哭泣声,眼前发黑,抓着明功峪的手紧紧的,怕真的厥过去。
“本来写这信,是让人拉拔一把池家,也算还了咱们母子三人的恩情,阿娘不必觉得亏欠了什么,没了您,她也不一定活的下来。”
“她怎么也是你的生母,别这么说话。”贤妃捂住明功峪的嘴,怕他冰冷无情的说辞,冒犯了菩萨。
看贤妃回过头对观音拜了拜,念念有词,明功峪松了一口气。
母子两人解开了误会,皆大欢喜。
“池家那边我会去处理的。”明功峪向贤妃保证。
“嗯。”贤妃缓缓靠在榻上,饮了口热茶,发干发涩的嗓子才好受了点。
“对了,阿娘。”临出门前,明功峪回过头对贤妃说,“管轮回投胎的是十殿阎罗,不是观音菩萨。”
在贤妃怔忪的眼神中,明功峪推门而出,顺手将门掩上。
“阿娘没事,姑姑不用担心。”
明功峪对上涂姑姑担心的视线,安抚了一句,转身离开。
在涂姑姑没看见的地方,明功峪嘴角的弧度落了下来,眼角戾气横生,一敛眉,又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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