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了我只想做个医生

　　尹桢这下彻底不用训练了。
　　什么都不用练了，资料也不用看了，他住院了。

　　那些医生天天如临大敌，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精神力枯竭原地去世。
　　他自己倒是没觉得特别严重，身体没有异常，体检指标他自己看觉得健康得很，找不到理由住院，完全可以出院，释放精神力也没什么感觉，除了引得医生和研究人员们惊慌失措大呼小叫以外。

　　不就是……睡了七天吗……
　　想当年他高考完还闷头睡了三天……对吧……？
　　（不是你高考完闷头睡了三天你就没觉得不对劲吗）

　　万幸的是，临出发前，他怕测试中的精神力会损坏设备，所以将那枚光学迷彩婚戒摘下来，小心翼翼地藏在了他总部塔的换洗衣物里，加上运气好，尹桢醒来以后很快就找到了它。

　　那天傍晚他就看到了……男护工陆徵先生。

　　尹桢刚要开口，陆徵悄悄比个噤声的手势，动了动口型。
　　“现在没有屏障，你不要乱说话。”

　　“嗯，给我削个苹果。”

　　“？？？”

　　还真就一秒入戏啊？
　　陆徵脑袋顶上挂着问号，身体倒是很诚实地从果篮里挑了个苹果拿去清洗。

　　“你是新来的吗？我之前没见过你，怎么称呼啊？”

　　“我叫宫商，您叫我小宫就好。”

　　“好……”尹桢扯了扯嘴角，还是拒绝了这个充满谐音的称呼。

　　陆徵拿起小刀熟练地挖去苹果两端的根部，开始转圈削苹果皮，一边削，一边就向尹桢搭讪：“您看起来挺健康的呀，怎么就住院了呢？”
　　“我也觉得我挺健康的。”尹桢摊摊手，“我的指标看起来也很健康，但是他们坚决认为我有生命危险，随时可能暴毙，还禁止我使用精神力。”

　　“您是一位哨兵？”
　　“不，我是向导。”
　　“向导！”陆徵演技炉火纯青，冒出星星眼不说，手还一抖削断了苹果皮，“我居然能见到一个活的向导！”
　　“你回去要买彩票吗？”
　　陆徵疯狂点头。

　　虽然陆徵的演技非常不错，但尹桢接戏的水平就不太行了，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笑意，只好拽起被子把自己包在里面，笑的像一坨抖动的面团。

　　“……先生？”

　　陆徵将苹果削下果肉切成小块，尹桢在被子里笑个不停。
　　陆徵将小块的苹果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小盒子里，尹桢还在被子里笑个不停。
　　陆徵在苹果块上一块一块扎好牙签，尹桢依然在被子里笑个不停。
　　陆徵在苹果块上挤上柠檬汁防止变色，尹桢还在笑，甚至在被子里发出闷呼呼的鹅叫。

　　“先生，有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吗？”
　　行吧，至少能确定他现在身体挺健康的。

　　“没，就是……我突然想到高兴的事情……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尹桢根本不想掀开被子面对陆徵，陆徵那个冒星星眼的小表情实在是太……太特别了。

　　过了好一会，尹桢才因为缺氧从被子里钻出来，接过陆徵递给他的苹果。

　　因为这么一磨蹭，这个苹果吃了很久，研究人员到来时，尹桢还叼着苹果块。
　　尹桢认识她，明光玉，二所人造人向导项目的一名普通研究员，数年前，从能力转移项目合并而来。
　　尹桢读到过的那些有关精神力外壳理论的文献中，作者一栏就有她的名字，不过排得靠后。
　　排在她前面的大部分人都已经画框了。

　　她挥挥手示意护工离开，而后让手下反锁了房门，封闭了房间。

　　“您现在一定非常困惑为什么我们不让您离开吧。”
　　“是的。”
　　“您听说过‘精神力外壳’的说法吗？”
　　“进塔以后偶然在文献中翻到过，但不甚了解。”

　　明光玉为尹桢简述了那些尹桢其实知道的内容。

　　“所以我现在的问题，和我的‘外壳’有关？”
　　“是的，您的外壳就像新生了没几年的外壳一样，非常脆弱，根本无法正常起到约束您精神力爆发程度的作用。加上您最近频繁高强度使用精神力，使得您的外壳支离破碎……”
　　“如果外壳彻底损坏，会怎么样？”
　　“您的精神力会失去控制，这样不仅您自己会精神力衰竭而死亡，周遭的一切也会遭受极大的破坏。”

　　尹桢咽下嘴里的苹果，只叼着苹果块上的牙签。他坐直了身子，正式而严肃地面向明光玉。
　　“八年前，你在能力转移项目中负责什么工作？”
　　“那时我还是个刚毕业的学生。”

　　“你知不知道你们项目曾经成功过一次。八年以前，你们就已经能够成功从一个活蹦乱跳的向导身上剥离他的精神力外壳而保留他的性命，并且让他的精神力维持了稳定，现在你却告诉我，如果我的外壳彻底损坏，我会和周围的一切一同毁灭？”

　　明光玉对当年的事情毫不知情，尹桢的话令她陷入了极大的震撼与迷惑，她本能地攥紧了手里原本应当交给尹桢的检查报告单。

　　“我要求与二所所长祝月面谈。”

　　明光玉脸色变得很难看，但她还是拨通了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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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月赶到的很快，尹桢还在用牙签剔牙，见到祝月进门，尹桢将牙签叼在嘴里，不再继续有动作。

　　仅仅看外表，祝月配得上美魔女这个称谓，她完全不像是个五旬年纪的科研人员。
　　但她开口以后……就非常让人理解，她儿子祝心为什么会是那副德行了。

　　“明光玉，你出去把监控断了，外面的护工都撵走，附近给我清空。”
　　三两句话赶走了周围人，祝月拉过床头的椅子，大大咧咧坐下来。
　　“说吧，找我干什么，我的时间很宝贵，没时间和你这么个破韭菜说话。”

　　——破韭菜。尹桢在心里冷笑一声，全世界仅有那么两三颗的破韭菜。

　　“八年前，二所的能力转移项目。”
　　“你说话直白点，我没时间和你弯弯绕。”
　　“当年你的团队究竟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让我失去那段时间的记忆。”

　　“哦，就这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祝月嗤笑，“取下了你的精神力外壳而已。为了保证你的精神力不会横冲直撞造成破坏，自然是连同你当时活跃的精神力一同取走了，外壳刚好是它们完美的束缚。我跟你说啊，倒空那些精神力可是个麻烦事，切割你的精神力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清理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却花了好几天的时间。”

　　尹桢双手指节因为握拳攥得发白。

　　“别太生气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人体试验。你的外壳在我儿子身上运行的很好，你看他的表现，不比你当年看上的小人造人强得多？”

　　尹桢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嘴里有说不完的脏话，可是最后他憋住了，只问了一句：
　　“我对试验知情吗？这次试验没有影响我的个人利益吗？上面的人允许你这么做了吗？”

　　“你以为你个人账户里那些一笔一笔打进来的天价补偿金是哪来的？那是给你让你闭嘴的！”
　　祝月对此嗤之以鼻。
　　“我就跟你说吧，祝心的向导能力来源不正，这在高层是个公开的秘密，除了那些离你远的你不认识的，离你近的，小乔知道，安王也知道，而且他们都知道祝心的能力就是从你身上抢来的。但是怎么样呢？”

　　祝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尹桢。
　　“他们更需要的是我儿子，而不是你这种空有评级的破韭菜。”

　　尹桢的眼睛里没有了光。
　　他原本还有好多的话想骂，有好多的理由想反驳，但是这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尹桢沉默了良久，最后只默默地说了一句话：
　　“你……最好祈祷枭巢的间谍永远不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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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桢颓废了。

　　他拒绝使用精神力，拒绝和其他人交流，检查报告显示他的精神力外壳已经稳固，终于可以出院以后，他回塔无缝衔接躺平，拒绝任何训练。

　　——要么交出所有还活着的当年的参与者，要么我会去自己动手。

　　没有人敢对尹桢做出正面回应，只能每天派人轮流做尹桢的思想工作，希望他暂时冷静下来，协商一个解决办法。
　　尹桢对于那些说客的态度也很简单：

　　都他妈给我滚。

　　陆徵知道为什么——那天他通过牙签上的窃听器记录下了祝月的每一句话。
　　没有什么比逍遥法外的凶手当着受害人的面亲口承认犯罪更让人绝望。
　　如果有，就是你还要和他做同事。
　　如果再加一档，那就是他的同伙跑来你脸上跳脸。

　　尹桢自认只是个普通人，他忍不下这种事。
　　他曾经抱着最大的善意去推测对方的行动……
　　然后被祝月亲口承认的事实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陆徵依然会潜入塔中，并且没有要紧事就不再离开他，尹桢照常会展开屏障掩护他无痕行动，但最近的尹桢性格大变，主动的让陆徵有时不知所措。

　　尹桢心中憋着一股极大的怨气无法发泄，只能将火泄在小小徵头上，逼他大吐几场才算罢休。
　　这段时间尹桢疯狂到让脐橙从陆徵的水果清单上被划去了，陆徵已经一听到这两个字就浑身不自在。

　　“小徵，有一条咬过我的蛆虫跑进了我守护的塔里，可如果我将这条蛆虫除掉，就会动摇塔的根基，我该怎么办？”
　　疯狂过后，尹桢时常保持着跨坐在陆徵身上的姿势，双手有时按在陆徵胸膛上，有时搭在陆徵颈边，就这般喃喃自语。

　　“少了它的话，你能顶上它原本占据的位置吗？”终于有一次，陆徵思考良久，给出了回应。
　　“我……”
　　“尹桢，你如果见过他就知道，祝心并不比你更稀有，他只不过比你更疯狂，更敢去抢夺。他能做到的，你未必不能做得更好。”
　　“你是在鼓动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陆徵被尹桢按在地上，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除非不得已，否则我绝不愿意这样做。”
　　尹桢没有光芒的眸子此刻更加深邃。

　　“我如果与祝心相争，无论最后的胜者是谁，对赤野来说都是两败俱伤的事情，真正的得益者只有枭巢。”

　　这一点陆徵也无法否认。
　　祝心在MCS中有着极高的地位，即使他不抢走陆徵的功绩，也是MCS当之无愧的第一执行人，其劳模程度堪比酒厂唯一的真酒，临时停战的这几年，安王被协议关在家里难以外出，赤野能将全球绝大部分的情报网完好地保存，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祝心在特工们背后的满世界加班。

　　“我好恨啊，小徵，如果祝心是一个纯粹的坏人该多好，可是他一边越过、践踏我个人的底线，一边又是我底线的守护者。”

　　“等他下次休假的时候，上门约架，打他一顿，这是私人恩怨最有效的解决方式。”
　　末了，陆徵又补一句：“我会帮你一起打的。”

《提瓦特学园日记[稻妻篇]》
《提瓦特学园日记》详见此处，周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