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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
夜色像是被死寂入侵，纱幔漫漫飘动，莉塞特的侧脸蒙上一层霓虹灯光，润泽坚硬得像是玉石。
感觉要被打。彼得咽了口唾沫，带着点紧张盯着她。
“小朋友，你可真是个好孩子。”过了会，莉塞特低头抵着酒杯笑出声，嗓音沙哑得像是烟雾，“甜极了。”
……这大概是铁定要被打了。
这个想法在脑海内滚过，快银毫不犹豫发动能力就要跑——
下一秒天旋地转，肩胛狠狠撞上露台的地面，腰腹上骤然多了重量，耳畔地面龟裂的响声蔓延，碎发被掌风震起，飘起又落下。
“第一，”莉塞特骑在彼得的腰上微微倾身，像是在端详他眼中的惊恐。她左手持着酒液晶亮的玻璃杯，右手撑在他脸侧的地上，束起的长发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震松，零散发丝垂落下来，蹭在彼得脸上痒痒的，“我没喝醉。”
她的神情掩映在晦暗阴影里，暧昧不清又高深莫测，清晰的只有唇边荡开的浅淡笑意，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冰澈眼眸，眼底一片清明。
彼得张大嘴，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瞳色深深笑意盈盈的莉塞特，还没从突然被按倒在地的茫然中回过神来，只觉得整个人是傻的。
上帝，他以为会被打只是他夸张，毕竟他还没被人抓住过。但是刚才一瞬间……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在他的视角里一切都应该慢下来了才对，但是只是眨眼他就被莉塞特压倒在地。
这是什么能力？
“我……”他刚想开口。
纤细食指轻轻抵住他的唇，制止他接下来的话。
“第二，”莉塞特直起腰，自顾自啜了口威士忌，隔着玻璃俯瞰快银的每个表情变化，眼睛弯起轻佻弧度，“成就名‘理想国’，那个小姑娘没解锁过这个系列的技能？唔，看你的反应是没有，真遗憾。”
她不给快银说话的机会，慢慢悠悠翻转玻璃杯，威士忌从杯口倾泻而下，毫无防备地浇在她的手背和快银脸上，贵如黄金的液珠肆意迸溅，醺人的酒香四下横溢。
“你咳咳咳！”
快银一张口威士忌就流进他的鼻孔和嘴里，立刻呛咳起来，仿佛溺水的窒息感让他难受得不行，根本顾不上说话。他想挣脱莉塞特的压制，但是能一掌拍碎地面的莉塞特当然不会让他挣脱，压上重量的腰腹用不上力，连坐起来都办不到。
罪魁祸首收回手指，探出舌尖自指根一路向上，舔去手指上缓缓滑落的威士忌，低垂着眼眸看他。
“完成条件是从政，等级根据权力大小提升，二阶奖励成就‘黑洞环行’，能够操纵指定对象的体感时间……你以为你只是即将进入你的速度，在我看来你的动作却接近停滞……”她笑声很轻，“正好克制你，对吧？”
“这不可能！每次你都有新能力，你到底有多少种能力？”快银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还是有点不相信。
莉塞特笑意加深少许。
“你看，你找到重点了。”她说，“我遇到过拥有无限人格的变种人，每个人格都有自己的变种能力……但是我不是变种人。所以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能力？从很久前我就在想这个问题，然后很幸运，我在不久之前得到了答案。我得到了一切的答案。”
莉塞特歪头看他：“你有没有想过我到底是什么？”
……
杀人才能分裂灵魂，被分裂出的灵魂就是魂片，魂片寄附的器物则是魂器。
莉塞特走在霍格沃茨的阴影里，回想被她留在酒吧的灵魂宝石，心想从她和伊底的力量对比来看，她起码……分裂出了百八十片魂片吧。
力量的根本是灵魂。随着分裂她的灵魂会残缺，力量也会被削弱，这是毋庸置疑的。而随着她回收魂片，魂器就失去作用了。
所以莉塞特对于用尼伯龙根的指环和黑龙交换灵魂宝石毫无压力，那玩意儿对她没啥用处——她不打算统治世界，更别提还有个附加条件，不放弃爱情无法使用指环的力量。
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为什么她以前要神经病一样把自己的灵魂当生鱼片切片还到处扔。
邓布利多说，历史上黑巫师们尝试魂器的原因是希望永生，但莉塞特有【沙漏】，根本不需要这样糟蹋自己，更别提还切那么多片……
莉塞特想了一路，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傻逼至此，便放下这件事，开始思索邓布利多带给她的预言。
预言的难懂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信息太过片段，但是对于当事人来说障碍并没有那么大，比如莉塞特就猜出了一点预言的意思，挺巧的，预言说的就是她最关心的事。
想到这里，莉塞特轻轻呼出一口气。
路过蜂蜜公爵时，她进去挑选了一些糖果。因为不是周末，糖果店里并没有多少人，莉塞特对着琳琅满目的货架惊奇了好久，有心想找找在校长那里尝到的日影糖，但是很可惜没找到，她也只好放弃选了些别的，林林总总买了一大堆。
蜂蜜公爵不提供打包服务，莉塞特真是对这服务态度没话说。她和店员交涉半天，最后只能抱着一怀抱的糖果返回猪头酒吧，用脚尖叩叩门，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它们哗啦啦全倒在床上。
“……”给她开门的琴和库尔特都惊呆了。
“给你们的。”莉塞特说。
在琴和库尔特挑拣糖果时，她打开窗让风灌进来，双手撑在蛀洞斑驳的窗台上，望着窗外的街巷。
“等和斯科特会合，你们就回去吧。”她忽然说。
听到莉塞特的话，琴和库尔特都愣了下。他们停下动作，面面相觑，琴忧心忡忡：“你知道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没有，”莉塞特好笑地摇摇头，她低下头，手指抠了抠老旧窗台上的裂缝，“斯科特的话应该没问题，邓布利多校长表示会联系各国巫师界帮忙寻找，顺利的话过几天就能等到他。彼得的话，我从邓布利多那里得到了一个预言，大概意思就是我只要等就能等到迷失在时间里的……”最后一个单词被她咽了下去，莉塞特耸耸肩，“也能等到他。”
“我们可以一起等。”琴有些不解。
莉塞特没抬头。
微风穿插过她的长发，牵动发丝描绘出流动的轨迹，她手肘撑在窗台上，一手托腮，安静无言。
在梦境里她的形象和现实里会有微妙的不同，感觉上像是游戏角色和真人的区别——她会更健康一点，不那么瘦，脸上会有血色。头发也不像现实里一样常剪，所以更长一些，也不像现实一样，因为常染成黑色或是金色而有些干枯。
“会有些久，”她说，“梦境里时间流速比现实要快一些，在现实里不用等太久。”
库尔特期期艾艾：“但我喜欢这里，我能呆久一些吗？”
莉塞特想了想，摇摇头：“不，对于你们来说这里的时间是流动的，如果你们在第二层停留几年，返回现实里可能……”她顿了顿，才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等于浪费了几年时间，教授会担心的。”
想到教授很可能因为担心他们再度追进来，琴和库尔特都迟疑起来。
莉塞特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她已经成功了大半，她沉思一会，补上最后一击：“而且你们可以经常进来看看我。另外，我有点事想要拜托你们。”
“什么事？”
莉塞特说：“我想问问伊底一些事。”
“比如我是谁。”
……
“你是谁很重要吗？”快银表示不懂。
莉塞特认真点头：“重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才能知道她……知道我为什么要经受这一切。”
她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语气并不怨怼，更多的是平静，却出乎意料地让人毛骨悚然。
至少快银就快被她身上那股压抑的气场逼得几乎不能呼吸。
他被她落下的阴影笼罩，柔和的灯光从露台后的房间里透过来，莉塞特一把拽住他的领带，把他拎起来凑近自己的脸。
“听好了，接下来的这些话不是说给你听的。”她语气依旧平静。
快银咬牙，不回答。
莉塞特说得没错，她的【黑洞环行】正好克制他的能力，速度再快对方能够定住你又有什么意义？更别提她现在简直是力大无穷，不知道又是哪个技能的效果。
他认识的莉塞特他拦腰就能抱起来……快银快要郁闷死了。
勒紧的领带几乎扼住他的喉咙，快银喘气困难，手指抓住领带不让它继续收紧，但还是固执地非暴力不合作，拒绝搭理莉塞特。
莉塞特显然也注意到这一点，她扬了下眉，把倒空的玻璃杯放在地上，左手娴熟地扯开快银衬衣前两颗纽扣：“去问伊底，本我不说谎，但她也不会主动告诉你一切，她就是个混蛋，必要时吃掉她也没问题……”她说得漫不经心。
彼得不挣扎了，抬头盯着莉塞特看。
“但你没有这么做，为什么？”他问。
一针见血。
怎么会有人这么讨厌，讨厌到总是一句话切入你想要隐瞒的一切？
“……”
莉塞特闭了闭眼再睁开，忽地贴近他的脸，低语：“闭嘴，小朋友，你对未来的我重要，不等于对现在的我重要。”
她的唇几乎碰上他的耳垂，吐息温热地熨帖在耳后，本能地，快银一个激灵，脸上瞬间腾起一抹红，心情却因为莉塞特话语里的冰冷直降谷底。
“你知道我很羡慕她吗？”莉塞特凑在他耳边低声说。
“那就是未来的你！”快银语气生硬。
莉塞特像看白痴一样看他。
“你觉得像吗？”她问。
快银语塞。
莉塞特早有预料地冷笑一声。
“我当然知道那是未来的我。”她徐徐呼出一口气，“你觉得我该开心？因为她的存在代表我能活到那个时候？”
“但对我来说只代表我知道了……”
她眼睫颤了颤。
“死期将至。”
空气因为她的话语凝滞冰冷下来。
“我没有时间。和你的女孩不一样，我没有她的运气，”莉塞特垂下眼，“而她则拥有无限的可能。”
她断言：“她值得更好的。”
彼得抿了抿唇。
这就是自恋，但自恋得让他无法反驳。
莉塞特正垂眸看着他，万千灯火落进眼瞳，仿佛倒影星辉遍野的明镜，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的狼狈，让他莫名想起他的地下室，想起他从未上过正式的学校，想起他过去其实并没有朋友，想起一切不想被戳穿的低落和消沉。
那并不是刻薄，但也足够寒冷刺骨。
“我知道了，所以你要说什么？我尽量记住告诉莉塞特。”他声音低了下来。
谁知莉塞特却忽然笑了。
“你真的想知道对吧？”她歪头问。
快银闷闷地点头。
他不太好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只是无端觉得低落，以及遥远。
得到肯定的回答，莉塞特微微低头，亲了下他的唇角。
……卧槽？
剧情转折太快，快银觉得自己大脑运转速度跟不上。
前一刻他在被威胁，下一刻就……
触碰浅得几乎感觉不到，但蕴含其中的温柔意味却真实不虚，这让彼得惊讶地睁大眼睛，傻傻看着莉塞特。
“你知道好奇的代价吗？”莉塞特好整以暇，“晚了小朋友，想要知道就要背负起秘密的重量，现在你没有拒绝的权力了。”
她说：“作为我的死神，你是不是太无知了点？”
人绝望到了极点会做出什么？莉塞特盯着青年的眼睛，想，自己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对她来说有多残忍。
从一开始，莉塞特就不觉得自己只能在无尽的噩梦循环里沉沦，她不认为自己是个无能为力只能随波逐流的失败者。
只要有争取到更多东西的可能，她也会去设计、去攫取、去抢夺，只有那样她才能拥有她想要的未来。
她还有那么多想看的，想实现的，想得到的，她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她去见尼德霍格，设计他保管她留给未来自己的灵魂宝石，她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并不绝望，因为她知道她有未来。
但是——
莉塞特捂着眼睛低低地笑出声。
“这里不是过去。”她说，“如果你知道我是谁，你就会知道我的时间轴的单一的，确定的，无法更改的。你以为你回到了我的过去对吗？怎么可能，任何穿越时空的现象都会创造出平行宇宙，而对我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没有人能够修改我的过去，也没有人能够操控我的未来。”她平静至极，“是的，对于这个维度来说，我就是独一无二的。”
“这里不是过去，这里只是一个为你而存在的平行宇宙。”
莉塞特说：“你随时都可以离开，但等你离开这个宇宙也会消失，我也是。”
莉塞特说：“所以知道了吗，我的报丧鸟？”
莉塞特说：“是你杀死了我。”
她还有那么那么多的抱负，还觉得自己拥有希望，然而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只是属于过去的幽魂，无论未来的自己如何，现在这一刻的她都即将不复存在。
绝望吗？莉塞特不觉得。但既然如此——为什么她要对自己的死亡露出微笑？
“……”快银沉默了一会。
他抬起手，擦了把脸上的酒水，莉塞特漠然看着，不曾提防快银忽然伸手按上她的肩膀，手臂一用力把她拉进自己怀里。
他的声音带了点鼻音，右手胡乱拍拍她的脊背：“……对不起。”
“……”鼻梁正好撞在他肩上的莉塞特疼得不想说话。
她应该掐住他的脖子让他不能呼吸，或者按照之前的想法打击他的自尊和自信，天知道她有多羡慕未来的自己，为什么她能有了解她的人存在？
……但是真的很久了。
查尔斯从不触碰她，玛丽安娜对她的拥抱带了情欲的色彩，再往后她一直是孤身一人，缺失本我也没有想要与人建立联系的欲望，干脆就拒绝任何接近，按着自己理想的模板改造自己，出落成风度翩翩的强者形象，让人望而生畏。
“……滚吧。”半响，莉塞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她撑着地面抬起头，左手捏住快银的下巴，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上他的唇，舌尖撬开他的牙关攻城陷地地扫荡，温柔却又强势不容置疑。
仿佛有谁按下了“清除”键，快银脑袋里一下空白，可怜地傻在原地。
莉塞特说到做到，亲完就扯起快银的衣领，拖着他走到露台栏杆边，把他推上去，随即手一松，任由他向后倒去。
“替我带个口讯给她。”
“带什么？”快银还没回过神就要自由落体，他急忙抓住栏杆边缘，艰难地问。
莉塞特慢条斯理地将手放在他攀住栏杆的手指上，一根根掰开。
“口讯。”她点点她的唇，意味深长，“给你的奖励。”
……惊呆了。
下一秒，快银直直向着地面坠落下去，风呼啸着灌进耳中，他望着不断远去的露台，和倚在露台上懒懒地向他挥手的莉塞特，思绪乱成麻线。
再见。他看见她做出这样的口型。
夜空骤然撕裂开巨大的裂缝，世界在他头顶上方破碎，高楼灯光星空纷纷旋转着被卷入黑洞，然后远去，消失在漩涡的尽头。
莉塞特说得没错。这个宇宙在崩塌，而他则再度进入了来时的漩涡通道，向着未来坠落——
高空坠落摔在地上是什么声音？
快银摔得浑身都疼，仿佛能听见全身上下骨骼的悲鸣。
他吸着凉气从地上爬起来，一扭头，顿时心里一咯噔。
上帝，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在他对面，白发少女一身正装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边摊开文件，脸上写满惊讶。
几秒之后，莉塞特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她镇定地说，“等我看完这份文件。”
还在做心理准备的快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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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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