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表叔成亲

　　夜色如墨，十几辆马车在雪地里缓缓行驶，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偶尔遇到结冰的路面，还会剧烈颠簸几下，让车上受伤的将士忍不住闷哼出声。

　　陆昭躺在最前面那辆马车上，身下铺着厚厚的稻草，身上盖着两床棉被，却依旧觉得冷。这两天的恶战耗尽了他所有力气，小腹的伤口虽已重新包扎，却仍在隐隐作痛，每一次颠簸都像有针在扎。

　　他闭着眼睛，意识却异常清醒，脑子里全是明姝的身影，不知她这两天是怎么过的。

　　林岳和秦风躺在陆昭的身侧，两人也都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林岳胳膊上的伤口被绷带紧紧缠着，一动就牵扯得生疼；秦风胸前的伤口更甚，马车每颠簸一次，他都要咬着牙才能忍住不喊出声。为了转移注意力，秦风轻轻碰了碰陆昭的胳膊，声音沙哑：“将军，我有个不情之请。”

　　陆昭缓缓睁开眼，看向他：“什么事，你说。”

　　秦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想成亲了，希望将军能给我做主。”

　　这话一出，一旁的林岳瞬间睁开了眼睛，惊讶地看着秦风：“你身边连个姑娘的影子都没有，跟谁成亲啊？该不会是在战场上打糊涂了吧？”

　　陆昭也有些意外，皱了皱眉：“成亲是大事，不急。等咱们回了京都，我亲自给你挑个好姑娘做媒，保准让你满意。”

　　“不用那么麻烦。”秦风连忙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那姑娘就在军营里，你们也认识。”

　　“我们也认识？”林岳更惊讶了，坐起身，不顾胳膊的疼痛，追问道，“是谁啊？是哪个女兵吗？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跟哪个女兵走得近啊？”

　　陆昭也有些疑惑，看着秦风：“我们也认识？到底是谁？你就别卖关子了。”

　　“就是啊，你快说啊，急死我了。”林岳在一旁催促道。

　　秦风被两人追问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小声说：“是春桃。”

　　“春桃？”陆昭愣了一下，重复了一遍，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夫人身边的那个丫鬟吗？”

　　“对对对，就是她。”秦风连忙点头，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林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秦风：“你什么时候跟春桃在一起的？我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人家春桃知道你的心意吗？该不会是你单相思吧？”

　　“什么单相思啊！”秦风立刻反驳道，“我跟春桃早就情投意合了，只是没告诉你们而已。而且春桃已经答应我了，等到我打败阿木尔，就娶她进门。”

　　“嘿，你小子可以啊，藏得够深的。”林岳拍了他一下，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秦风疼得“嘶”了一声，林岳连忙道歉，“抱歉抱歉，忘了你受伤了。”

　　陆昭看着两人斗嘴的模样，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打断他们：“好了，你们两个都受伤了，别再打闹了，好好休息。既然你跟春桃情投意合，那我就做主，把春桃许配给你。”

　　秦风一听，瞬间喜上眉梢，激动得差点坐起来，又被伤口牵扯得疼得咧嘴：“谢谢将军。那我们能不能在军营里举行婚礼啊？我想让兄弟们都见证我们的婚事。”

　　陆昭沉吟了一瞬，想着经历了这场恶战，将士们都身心俱疲，一场婚礼或许能让大家高兴高兴，便点了点头：“好，等你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在军营里举行婚礼，也该让大家热闹热闹了。”

　　“谢谢将军。”秦风感激地说道，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连伤口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马车继续前行，很快便到了望北关下。城楼上的明姝早已望眼欲穿，当她看到远处那串越来越近的火把时，激动得声音都发颤，对着身边的赵都尉大喊道：“快开城门，是将军他们回来了，快出去迎接。”

　　赵都尉立刻吩咐士兵打开城门，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明姝顾不上寒风凛冽，快步跑下城门楼，朝着马车的方向奔去。

　　马车缓缓停下，陆昭听到明姝的声音，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身边的亲兵连忙伸手扶他，陆昭摆了摆手，自己撑着稻草慢慢坐起身。

　　明姝正好跑到马车前，当她看到陆昭苍白的脸色和染血的盔甲时，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泪水糊了一脸。她快步上前，伸出手，却又不敢碰他，生怕碰到他的伤口，只能哽咽着说：“夫君，你终于回来了，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陆昭看着明姝通红的眼睛和憔悴的脸庞，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声音沙哑却温柔：“我没事，别担心。阿木尔已经被打败了，我们赢了。”

　　“赢了就好，赢了就好……”明姝重复着这句话，眼泪却流得更凶了，“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天有多担心你，每天都在城楼上等你，就怕……就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陆昭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显然在城楼上站了很久，“以后我不会再让你这么担心了。”

　　一旁的春桃也看到了马车上的秦风，她快步跑过去，看到秦风胸前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秦风，你怎么伤得这么重？疼不疼啊？”

　　秦风看到春桃，脸上立刻露出笑容，虽然疼得厉害，却还是强撑着说：“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快别哭了，让人看到多不好。等我伤好了，还有大事要跟你说呢。”

　　春桃听他这么说，才渐渐止住眼泪，点了点头：“好，我不哭了，你一定要好好养伤。”

　　就在这时，明姝看到了马车上的林岳，惊讶地喊道：“林校尉？你没死？你还活着？”

　　春桃也愣住了，连忙附和：“是啊林校尉，你真的活着回来了，我们都以为你出事了呢。”

　　林岳艰难地抬起手，对着明姝抱了抱拳，声音沙哑：“多谢夫人挂念，我命大，没死成，活着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明姝激动地说，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陆昭看着眼前的景象，轻声说道：“别站在这里了，快进去吧。外面冷，受伤的兄弟们也需要休息。”

　　众人纷纷应和，亲兵们小心翼翼地将马车上受伤的将士扶下来，有的搀扶着，有的用担架抬着，朝着军营的方向走去。十几辆马车里坐满了受伤的士兵，还有不少没受伤的将士跟在后面，个个疲惫不堪，却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

　　回到军营后，陆昭立刻吩咐赵都尉：“快，先把豫王殿下和萧副将抬进军医帐，让李军医和王军医优先医治，他们的伤势最重。”两名亲兵立刻应声，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的豫王和昏昏沉沉的萧烈从马车上抬下来，用担架急匆匆地往军医帐送。

　　陆昭又说道：“另外，让炊事营把准备好的热汤和饭菜端过来，大家肯定都饿坏了。”

　　“是。”赵都尉领命，立刻去安排。

　　萧晴没有心思跟明姝说话，紧紧的跟着担架，平日里冷静沉稳的她，此刻眼眶通红，泪水不住地往下掉。

　　明姝见状，轻声问陆昭：“晴儿这是怎么了？”

　　陆昭缓了缓气息，解释道：“最后关头，一名残余的突厥士兵突袭萧晴，豫王殿下为了保护萧晴，替她挡了一刀，心口受了重伤，至今还没醒过来。萧副将则是旧伤复发，又添了新伤，一直昏昏沉沉的。”

　　明姝听后，心里也跟着一紧，连忙加快脚步，跟着往军医帐走去。

　　此时的军营里，将士们正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没受伤的士兵们主动帮着抬伤员、搬药材，有的去清洗沾满血污的兵器，有的则在炊事营帮忙分发饭菜。

　　军医帐内，灯火通明。李军医和王军医早已将手术用的刀具、烈酒、纱布和金疮药摆放整齐。看到豫王和萧烈被抬进来，两人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解开他们身上染血的纱布。之前在山洞里做的简单包扎早已被血浸透，豫王心口的伤口狰狞可怖，边缘还泛着红肿；萧烈肩膀的伤口裂开，深可见骨，鲜血还在缓缓渗出。

　　“快，烧热水，准备缝合的针线。”李军医一边用烈酒清洗豫王的伤口，一边大声吩咐。

　　萧晴立刻擦干眼泪，快步走到一旁，帮着阿禾烧热水，又将干净的针线递过去，手指虽还在抖，动作却格外麻利。她时不时抬头看向父亲，神色担忧，却不敢分心，生怕耽误了救治。

　　明姝则走到陆昭身边，轻声说：“夫君，我帮你把盔甲脱下来吧，让军医也看看你的伤口。”陆昭点了点头，明姝便小心翼翼地帮他解开盔甲的系带。玄铁盔甲厚重冰冷，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明姝费了不少力气才将盔甲卸下来，露出里面染血的内衬。

　　当她帮陆昭脱下内衬时，那后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疤依旧眼底一热，无论看过多少次，可她还是忍不住掉眼泪。左胳膊上的那道刀疤，还没有完全愈合，边缘依旧红肿；小腹处，一道三寸多长的伤口缠着纱布，鲜血已经浸透了纱布，隐约能看到伤口的轮廓。

　　明姝咬着下唇，心疼得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滴落在陆昭的背上。她拿起沾了温水的布巾，轻轻擦拭着陆昭身上的血污，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他。

　　“夫君，疼吗？”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陆昭转过身，伸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故意装出轻松的样子：“不疼，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以前比这重的伤我都受过，早就习惯了。”

　　“怎么会不疼呢？”明姝抬起泪眼，看着他小腹的伤口，“这么深的伤口，肯定很疼，你还骗我。”说着，她拿起金疮药，小心翼翼地撒在陆昭的伤口上，又用干净的纱布层层包裹，每一个动作都格外轻柔。

　　另一边，秦风和林岳坐在角落的榻上，春桃正帮秦风换药。她解开秦风胸前的纱布，看到那道狰狞可怖的伤口时，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却还是强忍着，用温水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再撒上金疮药。

　　“秦风，你以后一定要小心，不许再伤得这么重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秦风握住她的手，笑着说：“好，我答应你，以后一定小心，不让你担心。”

　　林岳则由一名女兵帮忙换药，他的目光落在帐门口，正好看到腾格走进来。腾格的胳膊上也受了伤，简单包扎后，看起来并无大碍。

　　“腾格大叔，你怎么来了？”林岳问道。

　　腾格走到他身边，笑了笑说：“我来看看你们的伤势，顺便跟你说一声，明天一早天一亮，我就回家了，阿兰还在家里等着我呢，这几天肯定担心坏了。”

　　林岳点了点头，说道：“腾格大叔，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和猎户们的帮忙，不然我们也未必能这么快打败阿木尔。等你回家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来望北关找我，或者找陆将军，我们一定帮你。”

　　“好，好，”腾格笑着应道，“你们都是好人，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来望北关拜访你们。”

　　陆昭的伤口包扎好后，明姝便扶着他回了寝帐。亲兵早已将饭菜端了进来，摆在桌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一盘炒青菜，还有两个白面馒头，都是明姝特意让炊事营准备的。

　　陆昭确实饿了，拿起馒头就咬了一口，却在看到明姝站在一旁，没有动筷子时，停下了动作，说道：“你也坐下来吃，这两天你肯定也没好好吃饭，不用一直照顾我，你也得保重身体。”

　　明姝听后，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走到陆昭身边，轻声说：“我没事，我不饿，只是担心你的安危，还好你平安回来了。”

　　陆昭放下手里的馒头，叹息一声，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轻声哄道：“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早知道让你这么牵肠挂肚，当初就应该把你送回京都，你在这里，我打仗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分心，怕你出事。”

　　明姝轻轻摇了摇头，怕弄疼他的伤口，只是小心翼翼地抱着他的腰，说道：“我不回京都，还好我在这里，能好好照顾你。要是我回了京都，连你受伤了都不知道，只会更担心。”

　　陆昭听着她的话，心里暖暖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不送你回京都，以后我们都在一起，再也不分开。等豫王和萧副将的伤势好一些，军营里的事情稳定下来，我就陪你在关城里好好转转，看看望北关的雪景，好不好？”

　　明姝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好，我等着。”

　　吃过饭后，明姝又帮着陆昭擦了身，洗了脚。陆昭实在太累了，刚躺到床上，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明姝吹熄了烛火，轻轻躺在他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闭上眼睛，感受着身边人轻轻的呼吸声，心里格外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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