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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告白
『有些伤口需要七年愈合,而原谅只需一个拥抱的温度。——谢苏婉』
☆
第二天清晨,谢苏婉在电梯里遇到谢逸扬,他眼下的青黑似乎淡了些许,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不少。
“早。”他自然地打招呼,声音里带着晨起的沙哑。
“早。”她微笑回应,注意到他换了一件崭新的衬衫,领口挺括,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清香。
电梯里还有其他几个技术部的同事,看到他们如此自然地互动,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毕竟这三个月来,所有人都见证了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有人甚至偷偷交换了眼神,仿佛在确认这不是幻觉。
谢苏婉假装没看见那些探究的目光,心里却泛起一丝莫名的暖意。这种改变很微妙,就像冰雪初融时的第一道缝隙,外人或许看不出,但她能感觉到。
下午的评审会,是关于情感模块的深度优化。谢苏婉提前十分钟抵达会议室,推门便看见谢逸扬和封尽已经坐在里面,正低声争论着什么。
谢逸扬指着屏幕上的代码,“这个情感识别阈值还得调。现在设置得太保守,会影响AI的情绪感知灵敏度。”
封尽反驳道,“但安全性和灵敏度需要平衡。阈值过低容易产生误判,反而会造成用户不适。”
看到谢苏婉进来,两人同时抬头。谢逸扬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位置,“来得正好,一起看看这个参数设置。”
会议开始后,谢苏婉清晰地阐述了自己的观点,“目前AI的情感回应机制仍然过于机械。我们需要突破程式化的应答模式,让系统真正理解人类情绪的流动性与复杂性,而不是简单地给出标准答案。”
她调出一组可视化数据图表,激光笔的红点精准落在关键指标上,“调研数据显示,42%的用户认为AI在应对悲伤情绪时显得过于刻板。真正的共情不在于解决问题,而在于陪伴情绪的过程。”
谢逸扬专注地凝视着投影屏幕,手指无意识地在会议桌上轻叩。当谢苏婉讲完后,他第一个开口,“技术层面上完全可行。我们可以引入多模态情感识别算法,通过语音波动、语义分析和对话节奏等多重维度,捕捉用户情绪的细微变化。”
他起身走向白板,马克笔流畅地勾勒出架构图,“在这里嵌入情绪流动性评估模块,建立动态响应机制,使AI能够根据情绪流变实时调整交互策略。”
封尽从安全角度提出了建议,“需要同步加强数据防护体系。情感数据涉及用户最敏感的隐私信息,必须建立最高级别的保护机制。”
他在架构图的几个关键节点作了标记,“这些数据交汇点需要采用端到端加密,且所有情感数据都应当进行匿名化处理。”
三个人默契地讨论着,仿佛已经合作多年。其他与会者都惊讶地看着他们,毕竟在几周前,这三人还处在明显的对立状态。
会议结束后,谢逸扬一边整理笔记本电脑一边自然地问道,“晚上有什么安排?”
封尽看了眼手表:“科技园新开了家日料,听说主厨是从银座请来的。”
谢逸扬转向正在收拾资料的谢苏婉,“一起?”
谢苏婉抬起头,迎上两道询问的目光。她唇角微扬,将最后一份文件收进公文包,“好啊。”
这样的三人饭局渐渐成为了常态。谢苏婉发现,在相对放松的用餐环境中,许多新鲜有趣的点子更容易碰撞出来。封尽会分享最新的安全技术趋势,谢逸扬则天马行空地提出算法创新,而谢苏婉总能从用户体验的角度给出精妙的改进建议。那些在会议室里难以突破的技术瓶颈,往往在氤氲微醺时豁然开朗。
于是新一轮的流言又开始酝酿。但谢苏婉并不在意。她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也许他们永远回不到从前,但至少可以在破碎之后,以新的方式重新开始。
☆
《星辰之下》的重大版本迭代周期是半年,上一次大型更新在暑期前,谢苏婉和封尽未能赶上。而这一次,定在元旦前夕。
只有真正经历过,才能深切体会到国内互联网公司的工作节奏,简直是在拿生命奔跑。
三个人中,谢苏婉前期的工作量比较大。她的日程表被分割成无数时段,每天穿梭于不同会议室之间,邮件往来不断。办公桌上永远堆着厚厚的需求文档,咖啡杯中的液体总是从温热放到冰凉,最终被彻底遗忘。
而技术部的工作量,随着上线日期的临近,越发繁重。所有前期的精巧构想,都需要通过精密算法转化为现实。哪怕最微小的参数偏差,都可能造成用户体验的天壤之别。
谢逸扬的状态最令人担忧。他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服务器,从清晨运转到深夜。谢苏婉注意到,他常穿的那件深灰色连帽衫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头发也乱糟糟地支棱着,显然很久没好好打理。最让她心疼的是,他眼底的青黑越来越重,在显示器冷光的映照下,活像两个淤青的代码块。
封尽那边同样不轻松。越是临近上线,安全防护越要万无一失。无论是外部攻击还是内部泄密,都必须严防死守。他带领团队日夜不停地加固系统,每个漏洞都要反复测试。
由于工作繁忙,三人的聚餐渐渐转移到了公司的茶水间和会议室。谢苏婉自然而然地承担了所有的订餐任务,她会细心地记下每个人的口味偏好,确保大家能吃上合口的饭菜。
除了订餐,谢苏婉还主动担负起接送谢逸扬上下班的任务。起初是因为发现他有次在停车场睡着了,后来就成了习惯。她希望至少能让他在通勤路上小憩片刻。
慢慢地,公司里的流言蜚语又演变出了新版本。有人说谢总表面上和封总称兄道弟,实际上却心怀鬼胎,企图拆散“金童玉女”,好趁机上位。
这个流言像诡异的旋风,卷起了层层波澜。人们开始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谢逸扬和谢苏婉,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成了常态。谢苏婉第一次听到这个流言时,气得脸都红了。她明明只是出于朋友间的好意,却没想到会被曲解成这样。
谢逸扬听到后却只是笑了笑,“这算什么,更离谱的我都听过。工作这么忙,大家胡侃解闷罢了。”他揉了揉太阳穴,语气疲惫,“再说咱俩每天同进同出的,别人这么想也正常。”
“正常个鬼!”谢苏婉猛地站起来,办公椅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看着谢逸扬满不在乎的样子,突然觉得胸口堵得慌,“你果然是从小活在舆论中心的人,心态真好!我可受不了这种无端的猜测。”
她转身离开时,听见谢逸扬轻声说,“嘴长在别人身上......”
“别人说什么我管不着,”谢苏婉突然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但我至少能管好自己,今晚你自己回去吧!”
☆
接下来的三天,谢苏婉刻意避开所有可能与谢逸扬独处的机会。她不再为他准备饭菜,不再在停车场等候,就连会议时的目光交汇都变得短暂而克制。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时,她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手机屏幕。指尖在通讯录那个熟悉的名字上方徘徊,既期待着什么,又害怕真的收到他的消息。
第三天晚上十点,谢苏婉刚敷完面膜,手机突然“噔噔噔”地连响了好几声,是算法组的孙卓浩。
【孙卓浩】:谢妹妹,快来救救我们!
孙卓浩的语气焦急。
【孙卓浩】:扬哥已经在公司连轴转了三天,没日没夜的……他倒是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可我们这些普通人,实在是撑不住了!
最后,孙卓浩还发来了一段视频。视频中,技术部的同事们一个个都没精打采,哈欠连天。而谢逸扬依然挺直脊背坐在电脑前,屏幕的蓝光映着他苍白的脸色和下巴上冒出的胡茬。谢苏婉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立刻回复。
【谢苏婉】:收到,马上出门。
孙卓浩几乎是秒回,连发了三个感激涕零的表情。
谢苏婉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件连衣裙换上,抓起车钥匙就匆匆出了门。在等电梯的间隙,她给谢逸扬发了条消息。
【婉婉】:20分钟后公司楼下接你,过时不候!
一路上,谢苏婉没有等到谢逸扬的回复。
当她开着车缓缓驶到公司大门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侧门旁边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扔掉手中的烟头,脚步略显蹒跚,“迟到了……三分钟。”
谢苏婉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所有准备好的冷言冷语都化作了喉间的一阵酸涩。
“上车。”她硬邦邦地说。
谢逸扬没有犹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随后便悄然无声了。
车开出去没多久,安全带未系的警报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车内的寂静。谢苏婉转头看向谢逸扬,发现他歪着头睡着了。安全带松松垮垮地搭在胸前,完全没有起到保护作用。
她轻轻叹息一声,缓缓将车靠向路边。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后,她倾身靠近副驾驶座,小心翼翼地伸手去够被他压住的安全带扣。
这个动作让她离谢逸扬极近,近得能看清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混杂着淡淡烟草、咖啡苦涩与清爽须后水的独特气息。这么多年过去,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毫无遮挡地看着他。
时光似乎格外厚待他。学生时代的青涩锐气被打磨成一种更深邃的成熟气质,下颌线条愈发清晰利落,侧脸轮廓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立体。虽然瘦了很多,反而更显得清俊。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感,奇异地为他增添了几分惹人心疼的脆弱感。他的嘴唇微微抿着,即使在睡梦中也未能完全放松。
谢苏婉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一股微妙的、久违的热意悄悄爬上耳根。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男人,比记忆中的少年更具吸引力。她屏住呼吸,指尖捏着冰冷的金属扣,小心翼翼地,试图在不惊醒他的情况下将安全带拉过来。
就在安全带扣即将插入锁口的瞬间,谢逸扬毫无征兆地睁开了双眼。
四目骤然相对。
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谢苏婉甚至能从他深邃的瞳孔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瞬间僵住的身影,以及那一闪而过的慌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谢苏婉愣了几秒钟,才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将卡扣按进锁口,“咔嗒”的清脆声惊破了她心头那点不合时宜的旖旎念头。
她慌忙退回驾驶座,脸颊发烫。她手忙脚乱地重新系好自己的安全带,又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其实并不凌乱的裙摆,试图用这些动作来掩饰内心的兵荒马乱。
“被你这一吓,瞌睡虫都跑光了。”谢逸扬淡淡瞥了她一眼,随即转头望向窗外。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转过头来,目光在她身上轻轻扫过,“裙子太短了,上班可别这么穿。”
谢苏婉闻言,那股被抓包的心虚瞬间化为了羞恼,愤愤地说道,“要你管!你又没资格管我,老古董!”说完,她赌气似的猛踩油门,车子加速驶离路边。
车内重新陷入沉默,只有发动机运转的细微声响。谢逸扬望着窗外流动的灯火,突然轻声说,“饿了,想吃东西。”
“活该!该吃饭的时候不吃,活该挨饿。”谢苏婉嘴上不饶人,却在下一个路口调转了方向。
最终他们停在一家小餐馆前。暖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窗,在雨后的地面投下模糊的光晕。谢逸扬点菜时,谢苏婉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她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涩,这才三天没管他,他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她不禁在想,这么多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那些她不在身边的日日夜夜,是不是也经常这样饥一顿饱一顿,把自己累到极限却无人知晓?想到这里,她的眼眶微微发热,连忙别过头去掩饰情绪。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谢苏婉的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这一刻,什么流言蜚语,什么公司规定,都被她抛到了脑后。她只想让他好好吃顿饭,好好休息。
谢逸扬抬头,嘴角还沾着一点酱汁。那一刻,他不再是叱咤风云的技术大神,只是一个疲惫不堪的普通人。“这几天确实累坏了,都没好好吃一顿饭。”他的声音里带着谢苏婉从未听过的脆弱。
谢苏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谢逸扬吃饭。窗外的霓虹灯在他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让她恍惚间又看到了七年前那个少年。那个会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会在图书馆里蹙眉解题,也会在她面前露出柔软一面的少年。
时光改变了太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改变。她依然会为他的疲惫而心疼,为他的脆弱而柔软。
或许有些羁绊是时间无法斩断的,或许她永远都无法真正地放下他。
☆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直到电梯停在11层,谢逸扬才犹豫着开口,“轩轩给你买了个礼物……要不要来拿一下?”
谢苏婉犹豫了一下,心想不过是拿个礼物,片刻就好,便点了点头,“好。”
跟着谢逸扬走出电梯,踏入他的家门,一股冷清的气息扑面而来,谢苏婉瞬间怔住了。
她这才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没有温度的空旷。玄关宽敞,客厅极大,整面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灯火,流光溢彩,却一丝也照不进这屋里的冷。这斥巨资换来的四室两厅,剥去昂贵的壳,内里是近乎荒芜的空洞。
家具是质感极佳却冰冷的黑白灰,线条利落,一尘不染。沙发是低调的灰色,足够容纳多人,却没有一丝褶皱;茶几是厚重的黑色,上面空无一物,光洁的台面倒映着天花板上的筒灯,像一片凝固的深潭;墙壁是大片大片的纯白,干净得仿佛从未有人停留。
一切都完美、整洁、秩序井然,却也……毫无生气。
除了墙角那盆奋力生长的绿植泼洒出一抹格格不入的生机,整个空间找不到任何生活气息。没有随手丢下的外套,没有看到一半摊开的书,没有茶几上的水杯,甚至没有电视遥控器。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洁剂和皮革的味道,独独缺少了最重要的人的气息。
一股突如其来的心酸和心疼淹没了她。
这么多年,在她不知道的日子里,他都是这样一个人,日复一日加班到深夜,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这个冰窖一样毫无温度的房子?没有家庭的喧嚣,没有亲人的问候,没有热汤热饭,甚至没有一盏为他而留的灯。
他赚了足以让许多人羡慕的财富,却从未学会如何温暖自己。那个技术领域运筹帷幄、锋芒毕露的男人,剥开层层外壳,内里还是那个不懂得如何好好生活、甚至带着点自虐倾向的少年。
“大艺术家,评价下我家怎么样?”谢逸扬从厨房端来一杯水,递给谢苏婉。
谢苏婉强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接过水杯后立即移开了视线,给出了三个字的评价,“大!空!冷!”
谢逸扬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讽刺,却不恼,反而像是被逗乐了,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第一次来别人家,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他随即打开书柜,从最上层拿出了一个精美的缎面盒子,递给谢苏婉,“打开看看,是不是好的。”
谢苏婉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她接过盒子轻轻摇晃,里面传来细微的声响,“什么呀!还挺费心思!”
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可爱的娃娃,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竟与她有七分相似。她忍不住捏了一下娃娃的脸蛋,指尖传来柔软布料的触感,这让她想起很久以前,她也曾拥有过一个类似的,被她视若珍宝地收藏着。
突然,娃娃发出了声音,“对不起。”
是谢逸扬的声音!
这三个字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她心中激起了千层浪。谢苏婉难以置信地抬头,对上谢逸扬深邃的目光。
七年了。
她等了七年,幻想过无数次道歉场景,或许是激烈的争吵后的妥协,或许是时过境迁的偶然提及,却从未想过会以这样一种……近乎幼稚又直击心灵的方式。
复杂的情绪瞬间决堤:委屈、惊讶、难以言说的心酸......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她慌忙转身想逃,害怕失控的情绪,更害怕被他看见这般狼狈的模样。
委屈、惊讶、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瞬间冲垮了她的心理防线,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她慌忙转身想逃,她害怕自己失控的情绪,更害怕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手腕却被轻轻握住。
“对不起,”他俯身与她平视,目光诚挚而郑重,“一直欠你一个正式的道歉,让你久等了。”
他掌心的温度熨烫着她的肌肤,眼神里的认真让她更加无措。
泪水愈发汹涌,她想要挣脱,内心有个声音在呐喊: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那些伤害难道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去的?
但另一股更汹涌的情绪淹没了愤怒,那是积压太久的委屈和心酸。
最终,她没有挣脱,而是转身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仿佛要将这些年的所有难过与等待,都透过这个拥抱传递给他。
谢逸扬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轻叹了一口气,“婉婉,这样抱住一个男人,很危险。”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她鼓胀的情绪气球。
谢苏婉“哇”的一声哭了,声音中带着几分赌气和积攒了多年的委屈,“你就是个坏蛋,以前是,现在也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你凭什么那样误会我……凭什么不要我了……”
谢逸扬收紧了手臂,将她的抽泣声按进胸膛,“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和一遍遍的道歉,谢苏婉忽然觉得哽心中的那根刺,正在被一种酸涩而又滚烫的情绪慢慢融化。
她在他怀里哭了很久很久,仿佛要把七年的眼泪都流干。渐渐地,哭声平息了,只剩下轻微的抽噎。
她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中望进他盛满愧疚与疼惜的深邃眼眸。这一刻,所有固执的怨恨与心墙,都在这样的目光中土崩瓦解。
也许原谅,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放过那个一直被困在过去的自己。
她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如释重负的哽咽,“谢逸扬,我原谅你了!”
他的双臂收得更紧了,仿佛要把自己完完整整地重新献上。
不管她要与不要。
☆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苏婉才缓缓松开了紧紧抱着谢逸扬的双手。谢逸扬感受到怀中的空落,心中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那份紧绷已久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谢苏婉轻声说着,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哭过后的沙哑。她站起身,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谢逸扬身上,“你也早点休息,别总是熬夜。如果睡不着……可以试试听些舒缓的音乐。”
她的视线扫过冷清的客厅,语气不自觉地柔软下来,“这屋子……太素净了。下次我来的时候,带些绿植过来吧,再添几个暖色的抱枕。家里总该有些生活的气息才好。”
说着,她缓步在客厅里踱了一圈,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茶几表面,心里默默记下需要添置的物品。等她转回沙发旁,却发现谢逸扬已经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呼吸平稳绵长,冷白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这一刻的他褪去了所有锋芒,显得格外安静脆弱。
谢苏婉的心蓦地一软,方才在泪水中融化的心墙,此刻又悄然裂开了几分。
她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谢逸扬,去床上睡吧!”
但他毫无反应,只是无意识地蹭了蹭靠垫,像个找到安心处所的孩子。谢苏婉无奈地叹了口气,睡这么快,哪里像个失眠的人?
她终究是不忍心叫醒他。她轻手轻脚从卧室取来了毛毯,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掖好毯角,拉上窗帘,熄灭顶灯,让房间沉浸在一片宁静的黑暗中,只留下窗外点点星光洒进。
她轻轻带上门,却在合拢前忍不住回头。那个总是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蜷在沙发里,依赖着一条薄毯汲取温暖,这个画面莫名让她鼻尖发酸。
电梯缓缓上行,冰冷的金属墙壁贴着谢苏婉微微发烫的后背。密闭的空间里异常安静,静得能听见自己尚未平复的心跳,一下,一下,又一下。
七年的心结,在那个突如其来的道歉和失控的拥抱中,似乎终于松动了。可与此同时,一种全新的、更加难以捉摸的情感,却像初春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她的心扉,带来一阵陌生的酥麻与悸动。
她说不清那是什么,只觉得胸口发胀,掺杂着些许不安,却又泛着一丝隐秘的期待。
真是疯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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