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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竹林
康宁苑干枯的树枝好似触手,疯狂地向着天空延伸。
其实不是树疯了,是白知砚疯了。
原本是父母倾注了爱意的康宁苑,此时于白知砚而言是不折不扣的枷锁。
即便她明白留在康宁苑是保护自己,但十天实在是太长,康宁苑又实在是太小。
白知砚此时睡在躺椅上,翻着白知月送过来的话本,心思早已飞出墙外。
“想不想出去?”章行云又神出鬼没,来到了康宁苑。
白知砚好似兔子,从躺椅上一跃而起。
“想!”
“去我府上玩一会儿?”章行云试探性问。
白知砚看了看正在旁边给章行云行礼的瑶栎。
这些时日只要是个正常人,肯定已经猜到白知砚与章行云二人的关系匪浅。
瑶栎已经明确对白知砚表了态,她只有一个主子,就是白知砚。
“小姐,九皇子,奴婢去门外做些绣活。”瑶栎说完拿起做针线的篮子往康宁苑门口走去。
这意思就是要为白知砚放风了。
“婉儿,你去不去?”白知砚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一改往日的颓废,变得生机勃勃。
婉儿当然想去,正准备点头,就听见不远处的瑶栎说道:“婉儿与小姐身量相当,留在康宁苑为小姐打掩护更为妥当。”
白知砚看着垂头丧气的苏婉儿,无奈地摸了摸苏婉儿的手:“我给你带好吃的!”
苏婉儿默默点头,眼看着自家小姐迈向自由,消失在那面白墙后。
墙的那边,章行云伸手想要扶着正在下梯子的白知砚,怎料她忽的一跃而下。
“到底是会武功啊!”章行云尴尬地将手收回,嘴里不忘戏谑白知砚一句。
“承让!承让!”白知砚也是不客气,随便对墙角的郑敬言打招呼:“敬言,待会儿给我准备些吃食,我拿去给我的姐妹。”
郑敬言点了点头:“九皇子,那我现在就去准备?”
章行云让郑敬言去市集转转,再买些女孩子喜欢的物件,给苏婉儿与瑶栎打发时间。
郑敬言离开后,章行云提议带白知砚参观一下自己的府邸。
白知砚却是连连摇头:“我现在身份特殊,若是被人发现,就惨了。”
章行云面上带着疑问:“怎么个惨法?”
“我一面在九皇子府上闲逛,一面吊着七皇子,你觉得我还能在京城活下去?”白知砚摊手,随后坐在了假山上。
“我不去其他地方了,就在这周围呼吸一下康宁苑以外的空气也是好的。”白知砚继续道。
章行云也是拿白知砚没办法,只得指了指假山外的一处房子:“那是我的书房,平日只有敬言还有一个贴身的庆升能进去。”
白知砚观察了那房间四周,确定安全后,从假山上起身:“走吧!”
假山与书房相连的是一片紫竹林,紫竹婆娑,地上是斑驳的光影。青石板小径的那头就是章行云那座黛瓦白墙的书房。
章行云轻轻推开书房的门,等着白知砚踏入。
白知砚与章行云之间也并不扭捏,她微微提起裙摆,参观起了这位皇子的书房。
屋内陈设古朴,藏书只得寥寥几排,还没有白知砚父亲的多,可见原先的九皇子并不是一个爱书之人。
白知砚被一排武器书吸引,那些书很显然被翻过许多次。
书案上的文房四宝全是新的,看样子是才从皇宫里拿出来的赏赐。
白知砚拿起一本武器书,一屁股坐在了书案正中的圈椅上,津津有味的翻看起来。
章行云则是出去唤来他的贴身侍从庆升,让庆升去准备些水果吃食。
“惟清!”郑敬言突然闯进书房,有些焦急的看着坐在书案的白知砚。
郑敬言瞪大双眼,挠了挠头:“白小姐!”
白知砚起身,正欲向他解释章行云的去向。
章行云已然出现在了郑敬言的身后。
“敬言,怎么了?”章行云算了时间,郑敬言应当才出府。
郑敬言有些懊恼方才以为书房里看书的那人是章行云,又没看见白知砚的身影,才唤了一声‘惟清’。
“以后在白小姐面前,可以唤我惟清。”章行云看穿了郑敬言的窘迫。
郑敬言心中更加笃定眼前二人绝对有情!
随后他想起折返回来的原因,方才他在府门口碰到了两位长滩县的旧人。
“我在府门口遇到程堂尊,还有林大人了,这才跑回来通报。不对,是程大人与林大人。”
如今程至是工部从六品的水部员外郎,不是以前在长滩县的父母官了。
章行云怎会忘记京城有两位故人呢?原本他才到京城时,就想找林允从聚聚,但他知道林允从定然会带上程至,如今的章行云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程至。
他与程至之间原本就是撕破脸的,二人都没想到会有今天悬殊的身份转换。
白知砚见章行云有长滩县的旧友来访,她知道长滩县在章行云心中有多重要,也知道那位旧友于章行云有多重要,便将书放回原位:“你旧友难得相会,我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待会儿敬言给你送些吃食,你让瑶栎在墙边接应。”章行云没有去挽留白知砚,反正来日方长,二人还有的是时间。
“好嘞!”白知砚行动迅速,人已经不见踪影,消失在紫竹林里。
——————
正厅内,林允从与程至都在不自觉的踱步。
他们二人来此是户部右侍郎王璇的授意。
各怀心事的二人,方才已经商量好如何配合,他们都是清楚章行云为人的。
今日一是来认错,二是来试探章行云是否有争太子职位的打算,若是有,他们以及他们背后的王璇就会是章行云的助力。
章行云缓步走进正厅,看着无法安坐在椅子上的二人,语调刻意的保持着平静:“允从,程大人。”
林允从与程至在一听到章行云的声音,霍然跪在了地上。
“臣,工部水部司郎中林允从叩见九皇子。”
“臣,工部水部司员外郎程至叩见九皇子。”
章行云步调平稳,走在正位,缓缓坐下:“两位大人起来吧。”
郑敬言在外间遣散了侍候的下人,随后走到章行云的身边,正好与站起身的程至相对。
他的本能使得他要向程至行礼,但理智此时占了上峰,自己如今是二等侍卫,正四品,比林允从他们的官职高。
便只回以程至一记微笑。
“罪臣自请回长滩县主持平江陂工程,还望九皇子殿下成全!”程至突然又跪了下去,并且将头埋得极低。
林允从眉头紧锁,面露惊讶,显然程至此次未与他提前通气。
而坐在正位的章行云似乎早已料到程至会走这一步棋,他只淡淡开口:“平江陂的折子,年节过后我必定会上呈。你早些回去准备。”
章行云话音刚落,程至就重重的叩了一个响头:“多谢九皇子殿下成全!下官在此立誓,平江陂完成之时,便是下官再次踏入京城之日!”
程至扬起了头,终于在几个月的纠结懊悔之中找到了一丝自我。
他坐上去京城的马车时,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初冒领了王惟清的功绩,今日全部还给章行云。
恍惚间,章行云又回到了赵主簿致仕的那个晚上,程至侮辱王惟清的言辞好似还在耳畔。
可那时乌云密布的暗夜之中,分明就有闪烁耀眼的星光。
望着程至挺直的脊背,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章行云的心彻底放下。
程至无疑是再次修筑平江陂最好的人选。
“看傻了吧?”章行云对着林允从揶揄道。
林允从回过神来,红白交错的脸上扯出笑容:“被咱们程堂尊将了一军!下官还是年轻了些。”
“你也想回长滩县?”章行云问道。
“现下整个工部谁不明白,平江陂是九皇子的心结。能修好平江陂就能成为九皇子的心腹。”林允从解释道。
“可是你不用做那些,也能成为我的心腹。”章行云风轻云淡的说着。
林允从却摇了摇头:“你要是去查查上次修筑平江陂,工部的账面你就不会让我做你心腹了。”
话音刚落,林允从便快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心中暗骂自己,怎么他与自己开了几句玩笑,就卸下了防备?
郑敬言站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九皇子已经查过了,林大人!”
这下林允从彻底老实了。
工部给平江陂拨的款项虽比不过工部其他的工程,但与长滩县来说,已是一笔巨款。除去上下打点的银子,实际所有工人到手的只得全部款项的二十分之一。
林允从吞了吞口水,不敢再开口。
“你可知以往朝廷拨给长滩县的银子,那些工人拿到手里的更少。不只是少,甚至还要拖延几月甚至几年才发到工人手上。这次已经算是长滩县建县以来,工人拿到工钱最快,最多的一次了。”章行云缓缓开口。
林允从当然知道工部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他不过是比他的前辈稍微多些良心而已。
“此种贪腐不正之风,沉疴已久。咱们若是陡然改之,只会适得其反。是以,还需林大人与我一道,徐徐图之。”章行云走到林允从面前,眼神还是长滩县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林允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成为了皇子的心腹,他愣愣的站在原地。
郑敬言见他还未反应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大人?还不明白吗?”
林允从这才回过神来,跪在了地上:“臣必定肝脑涂地,唯九皇子之命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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