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陆成江

　　陆知航在医务室躺了一下午，又被实在看不下去的校医送去了医院，一直折腾到第二天中午才回去。
　　一回学校，他就从张扬那儿知道郑临走读的事，下意识看了江行一眼，又问：“走读了？”
　　张扬有些无奈地耸耸肩，“他妈之前不就想让他走读吗，他家也近，说最近又跟他提起来了，你也知道他妈那脾气。”

　　理由听着是充分又合理，可发生在这时间点上，总让陆知航觉得多半有自己的原因。
　　真的有这么讨厌吗，陆知航忍不住失落地想。
　　昨天起的矛盾对他来说实在是个为难的选择，他原先还想着无论如何这两个人他都不能放，肯定能有两全的办法，谁知道其中一个先自己退出了。

　　郑临回教室的时候正好上课了，陆知航斟酌着低头翻出他的微信发了句：［怎么走读了？］
　　陆知航看着他低下头，好一会儿才回了两个字：［我妈。］
　　陆知航：［那晚上还一起玩吗？］
　　这次收到回复的时间隔的更久了：［不了，我妈会管着。］

　　就算陆知航再神经大条，这下也是真的看出了他话里刻意疏远的意味，饶是他从来没拉下脸跟人说过挽留的话，还是打了句：［没事，以后有空再一起玩。］
　　说是以后，陆知航也不知道这个以后是多久。寝室三个里郑临是跟他认识最早，玩的时间最长的，现在说淡就淡了，总让他心里一阵空落落的难过。

　　陆知航退出跟他的聊天就看到江行发来的消息：［他接受不了，你就给他点时间，别太难过。］
　　陆知航心里乱的很，随手打了句：［我不知道。］
　　发完他就马上撤回了，想想自己这个“不知道”说得也有够莫名其妙的。
　　江行却只是问：［晚上来我这吗？我陪你聊聊。］
　　陆知航：［好。］

　　陆知航这郁闷了一下午，还没愁出个所以然来，就被某位知道了他们事的叶姓女子缠上了。
　　“我说，你他妈收敛点行不行？”陆知航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扯着叶子洵的后领，急得低声骂，“叶子洵同学，你现在笑得就像江行宣布要跟你领证了一样。”
　　叶子洵凑上去激动地说：“我第一次见真人的啊！之前都是在书上看的，总算让我碰到真的了。”
　　“所以叫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陆知航把盘子放到塑料箱里，接过了边上江行递来的纸巾，“然后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分手？”

　　叶子洵夸张地捂住嘴“喔”了声，眨眨眼问：“你吃醋了？”
　　陆知航翻了个白眼，“你不谈恋爱？还打算挂着个已婚妇女的牌子？”
　　“我不谈啊，而且江行人多好啊，挂着我还沾光，”叶子洵揽过江行的肩，比了个大拇指，问陆知航：“我这是为了革命事业做贡献，可以向组织要奖励吗？”

　　陆知航眼皮一跳，“可以，奖励你再揽三秒钟。”
　　叶子洵：“啊？”
　　陆知航对上江行盯着自己的眼神，又看向叶子洵，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三秒之后就松开吧，我真的要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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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寝进门后陆知航还没伸手开灯，就被抵在门板上细细地吻，江行摩挲着他的锁骨，一手扣着他的后脑勺，从他的鼻梁一点点温柔地吻到嘴角。
　　真腻歪。陆知航心里发笑，抓着江行的手把他反按在门板上，直接咬了上去，话夹在喘息的热气间：“给点劲，你虚吗。”

　　某人的挑衅明显很有成效。江行报复性地掐了一把他的腰，一反先前的温柔样，在陆知航往后缩的时候锢着他的手，狠狠吻上去抢走他口腔里的氧气。
　　这么一会儿下来陆知航着实有些发晕，直到那双在自己腰间作乱的手沿着腰往下走，凉意快要滑到裤边时他才清醒了点，推开江行靠上门板大喘气，“缓，缓会儿。”

　　没开灯的寝室里光线有些昏暗不明，陆知航手撑住门把，靠着门板仰头喘气，潮红带着热意从脖子烧到了耳根。
　　江行走上来吻了吻他的喉结，在皮肤上留下潮湿的印记，边替他理好衣服，低下头热气氲在陆知航通红的耳垂，开口沙哑又慵懒的声线显得气氛暧昧不清：“负下责？”

　　负什么责？你是黄花大闺女吗亲一下还得负责了。陆知航没缓回气，发懵地问：“……什么？”
　　江行伸手把住他的后脑勺让他低头，陆知航看清后一下笑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你能克制点吗，我还以为你多清心寡欲一人。”
　　江行抚摸他的因为说话上下滚动的喉结，垂眼盯着他，“碰着你就清不了心。”
　　“还成我的错了，”陆知航一挑眉，“那我反悔了。”

　　“反悔什么？”江行问。
　　“我晚上不来了，”陆知航俯身凑上去，突然抬腿意味不明地蹭了一下他的腿间，声音含着笑有些幸灾乐祸地说：“让你清心寡欲会儿。”
　　话音刚落陆知航就趁江行还没反应过来，迅速从他身前溜了出去，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寝室里瞬间明亮，陆知航背靠上桌子双手抱在胸前，“光天化日的，别对我做什么坏事啊。”
　　江行走到他身前，俯身压的他往后靠，边伸手拉上了窗帘，光线又一下变得昏暗。他侧过头低低地说：“这样行了？”
　　陆知航：“……”

　　“……逗你的，”江行松开手，窗帘又散开，他拿起桌上的水杯递给陆知航，“自己去倒杯水喝。”
　　陆知航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表情，接过水杯拍了下江行的肩，说了句“加油”就脚下生风似的开溜了。

　　晚自习的时候陆知航不好再打扰他学习，所幸江行会把写好的作业和笔记都堆到了课桌右边，他什么时候兴致来了还能抽本顺眼的抄抄。
　　江行明显注意到陆知航略过了上面三本笔记直接抽走下方作业的行为，停笔掏出手机给他发了句：［拿本笔记看看，我放上面不是当摆设的。］

　　陆知航：［我又不学，拿本欣赏你书法作品呢。］
　　江行：［稍微学点吧，现在开始补。］
　　江行想想又发了句：［你不是说我喜欢学习好的人吗。］

　　陆知航：［你还说我不一样。］
　　陆知航：［现在不算数了是吧。］
　　陆知航：［果然学习比我重要，我懂了。］
　　陆知航：［你学吧，我睡觉了我不打扰你了。］

　　江行吃亏在不经常跟人打字聊天，敲键盘的速度自然没陆知航快，他还没打好上一句的回话下一句就紧接着上了，弄得他最后只能无奈地看着陆知航飞快收起手机埋头睡觉的姿势。

　　晚自习放学后陆知航睡得人精神，直接拉着张扬和许衡山去篮球场打了会球，下场的时候拿手机想看眼时间，这才看到了江行晚自习的时候给自己发的消息。

　　江行：［我一直喜欢你。］
　　江行：［没有重不重要，我无条件偏向你。］

　　心跳在短暂的骤停后突然加快，带着一阵热意倏地漫上了他的脸，陆知航来不及想，猛地抬头对他们说：“我得回寝室了。”
　　张扬才刚打得身上热乎了点，运了两下球一脸疑惑地问：“现在？”
　　一边许衡山也扭头看向他问：“怎么了？出事了？”

　　“没事，”陆知航拿起边上的外套拔脚就开始往寝室楼赶，走前还不忘撂下句：“爱情比什么都重要。”
　　许衡山：“……”
　　张扬在寒风里抱着球，傻眼地看着陆知航跑远，回头把球丢给许衡山：“我他妈以后再也不会跟他打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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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江行回寝室第四次打开手机。
　　他手撑着头，又把微信消息列表刷了一遍，置顶的人还是没有小红点弹出。

　　生气了？怎么消息也不回……刚刚放学也没跟我走。江行颇为郁闷地想，男生该怎么哄？像女生那样多说点好话管用吗，可如果管用他就不会不回了。
　　江行犹豫地发了句：［还在生气吗？］
　　他只是想问一句，再引出来一些能哄人的话，没想到真收到了他的回复。
　　陆知航：［很生气。］

　　江行：“……”
　　陆知航还加了个“很”字。江行把这句话反复品味一番，连一个句号都好像能看出陆知航的生气劲。
　　正发愁着下一秒他又愣住了。

　　陆知航：［气到来打人了。］
　　陆知航：［出来迎接一下，某位受害者。］

　　“我刚打了球一身汗，”陆知航拦住他的拥抱，懒懒地靠在门框上，嘴角似有若无地带着笑意，“我这比小兔子乖乖的大灰狼还直接了，让你开门你就开啊？”
　　江行说：“我以为你不来了。”
　　陆知航把外套递给他，朝他扬了扬手机，“没看到你消息，上门来道个歉。”
　　江行顺手把他的外套整平，“我怕你生气了才不回我。”

　　“那哪能，要是我看到了肯定得翻出语文课本给你来篇八百字的情书。”陆知航手杵着门框，笑着又正经了些，没头没尾地来了句：“江行，我的记忆力有点差。”
　　江行抬眼看他：“所以呢。”
　　陆知航说：“那两句，我觉得我印象里是没听过这种话的。”

　　江行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发给他的话了，想着问：“在我之前，没人跟你表过白吗？”
　　“不是，”陆知航盯着他，刚刚奔跑带起的心跳还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缓缓开口：“是我没听过这种，可以瞬间让我无比心动的话。”
　　陆知航从没发现自己也可以有算是温柔的一面，他轻声说：“我说不来那些动人的，只会在你的话后边加个也字，但我也一直喜欢你，很认真，不骗你。”

　　几分钟后陆知航才带着球跑回走廊另一边的寝室。
　　他是差点没能回来洗澡，那句“我身上都是汗”也被有洁癖的某人彻底忽略，好在陆知航恋爱后莫名在意自己的形象。
　　许衡山听见声响，回头看他气喘吁吁的样，迟疑地问：“你是……在他寝室里打了会儿球？”
　　“那楼下的该冲上来杀我了。”陆知航把球往床底下一塞，收拾衣服等着张扬洗完澡。

　　江行一向睡得不迟，陆知航也没有经常熬夜的习惯，主要也是实在没什么事可让他不睡的。
　　这会儿陆知航带着薄荷的沐浴露味躺在江行床上，看着昏暗中床头那儿泛着暖光的夜灯，心里更郁闷了。

　　那个灯是江行买的，估计是看不惯那粉光。
　　他都送了肯定是要收的，陆知航本来想把那个粉猪的夜灯还给张扬，有了这么一出才知道原来灯是郑临买的，只是让他带给自己。

　　江行勾起食指碰了一下他的下巴，问：“在发呆？”
　　陆知航巴巴地说：“在发愁。”
　　江行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陆知航换了个姿势侧躺，曲起手肘头靠上去，垂着眼说：“就是关系没以前好了。”
　　江行伸手一下下揉他的后颈，耐心地说：“对这种事的看法是挺难改变的，如果他真的接受不了，你勉强不了，说再多也可能会让他更讨厌。先放一边吧，这事犯愁也起不了作用。”

　　“我以前没谈过恋爱，听那些人说电视剧里的人恋爱，总是让人哭个几百回，比取经还难。我还以为是假的呢，”四下一片寂静，陆知航也不自主地小声说，“但是现在你看，两个人在一起，真的会有一些困难，会有一些想不到的东西，拦在前面。”
　　江行没回话，按他后颈的手逐渐慢了下来。

　　“这些倒没什么，”陆知航停顿了一下，犹豫地说：“就是我有点怕……我其实有点急脾气，要是麻烦多了我也会烦，如果说了什么气话，你别当真了，别就丢下我走了。”
　　江行把手从他后颈拿开，握住他枕着的右手，摩挲着和他十指相扣，“你赶我走我都不走。”
　　陆知航勾起手指挠了挠他的手心，抬眼在昏暗里和他对视，缓缓地说：“你这人，真跟天上星星一样，只能看着的时候觉得怎么也够不着，也没想着能够着，现在到手里了也觉得抓不住。”

　　江行沉默了会儿，才突然说：“我会抽烟，打了一年的架，脾气不好，不喜欢理人，总是跑酒吧……我不是星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可能比你想的还要坏。”
　　陆知航皱了皱眉，问：“……你不会喝酒，还总跑酒吧？”

　　江行愣了下，说：“是去找人打架。”
　　陆知航问：“你父母看着也对你挺好的，因为叛逆？”
　　江行垂下眼没看他，低低地说：“……因为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之前陆知航是跟江行聊过他前任的事，但那都是建立在他俩是朋友的关系上，他还没设想过以现任的身份聊起这些事。

　　这句话后气氛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江行轻轻把两人中间的被子拉严实了点，手一下被抓住了。
　　“老实说我现在有点生气，气他不气你，”陆知航摸着他手掌心的纹路，一边借着淡淡的灯光看着他的手心，“但是又想通了。”
　　江行看不太清他的表情，“想通了什么。”
　　“所以你忘了他是对的，扔掉从他那学的东西，”陆知航亲了一下他的手心，抬眼从指缝中和他对视上，低低地说：“以前的事我不管，你现在跟了我，你只能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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