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量告急后，我把日子拆了重装

　　冷战没有持续太久。或者说，陈序的“系统”不允许这种低效能的情绪隔阂长时间存在。

　　第二天晚上，温禾加班整理采访录音回家，发现玄关的灯暖洋洋地亮着，餐桌上放着一只保温桶，旁边压着一张便签条，打印体的字迹工整得像说明书：

　　【根据历史数据及声音频谱分析，推测你近期摄入咖啡因超标，胃部不适风险增加67%。已制备养胃小米粥，温度维持60℃。建议食用量：300ml。】

　　便签右下角，还有一个用笔画出来的、歪歪扭扭的笑脸，显然是后期手动添加的，带着一种笨拙的努力。

　　温禾看着那桶粥和那个丑萌的笑脸，心里那点疙瘩瞬间软化了大半。她舀出一碗温热的粥，米香浓郁，火候恰到好处。她小口喝着，胃里和心里都暖了起来。

　　陈序从书房出来，观察着她的表情，像是在评估干预措施的有效性。
　　“粥很好喝。”温禾主动开口，“谢谢。”
　　“嗯。”陈序点点头，似乎松了口气，“情绪识别模块反馈，你的负面情绪指数已回落至安全阈值。”

　　他走过来，递给她一个看起来像运动手环的东西，但设计更简洁。“尝试开发了一个原型机，”他解释道，“不是监测生理数据，是尝试捕捉皮电信号和微动作的异常波动，提前预警情绪剧烈下滑或焦虑峰值。或许……能帮你更早察觉到自己的状态变化，避免像上次那样突然崩溃。”

　　温禾接过那个小小的金属环，心情复杂。他总是这样，用解决技术问题的方式，来应对情感需求。这听起来有点冷冰冰，但背后是他能给出的、最极致的关心和努力——他无法替你承受痛苦，但他试图为你建造一个更早的警报系统。

　　“所以，这是个‘防抑郁手环’？”她试着开玩笑。
　　“可以这么理解。版本1.0，误差率可能较高。”他认真回答。

　　温禾戴上手腕，冰凉的触感慢慢变得温热。这不像是一件首饰，更像是一件盔甲，一件他为她打造的、抵御世界恶意的微型盔甲。虽然古怪，却让她感到一种奇特的安心。

　　周末，他们一起去逛了一个手工艺市集。温禾在一个摊位前被手工牛轧糖吸引，摊主是对年轻情侣，女孩热情地让他们试吃。
　　“好吃！”温禾眼睛一亮，浓郁的奶香和坚果香在嘴里化开。
　　陈序拿起一块，没有立刻吃，而是习惯性地问：“配料表？”
　　摊主女孩笑了：“放心吧帅哥，绝对无添加，我们自己吃的标准做的。”她指了指旁边正在熬糖的男朋友，“他以前是化学系的，现在改行熬糖了，说做吃的比做实验开心多了。”

　　陈序这才小心地尝了一口，仔细品味，然后点头：“甜度适中，坚果分布均匀，粘牙概率低于市售产品平均值。”他看向温禾 ，“可以购入。建议每日摄入量不超过两块。”

　　温禾笑着买了两袋。离开摊位后，她挽住陈序的胳膊，说：“你看，不是所有东西都需要数据分析和最优解的。有时候，‘好吃’和‘开心’就是全部标准。”
　　陈序思考了一下，回应：“‘好吃’可以分解为味觉满意度，‘开心’可以理解为多巴胺分泌水平。本质上，依然是可量化的指标。”
　　温禾 ：“……陈工，你真是油盐不进。”
　　陈序：“摄入过量油脂和钠确实对健康不利。”

　　两人斗着嘴，气氛却轻松融洽。阳光很好，市集里人来人往，充满了生活气息。他们在一个卖旧书的摊前停下，温禾淘到了一本绝版的论文集，如获至宝。陈序则对一个老人卖的、用废弃电路板做成的装饰品产生了浓厚兴趣，和老人讨论了半天电子元件的回收利用。

　　回去的路上，温禾吃着牛轧糖，心情像阳光一样明媚。她发现，和陈序在一起，快乐有时候很简单——可能是他一句煞风景的大实话，可能是他为你研发的一个古怪发明，也可能是共享一份甜食的下午。

　　他们去看苏之琪和念念。苏之琪的状态依旧不好，情绪起伏很大。念念倒是长大了一点，眼睛又黑又亮，会对人笑了。陈序这次带去了一个他改造过的、能缓慢旋转并播放柔和音乐的床铃，念念盯着看，居然真的安静了好一会儿。

　　“他现在……那边，怎么样？”温禾小心翼翼地问苏之琪。

　　苏之琪麻木地笑了笑：“更火了。和那个XX的CP粉都快疯魔了，天天扒‘糖点’。他团队现在严防死守，生怕跟我、跟孩子扯上一丁点关系。”

　　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但眼底深处的痛苦却无法掩饰。

　　温禾心里发沉。流量就像一场狂欢的盛宴，而苏之琪和念念，成了被拒之门外的、不合时宜的存在。

　　回家后，温禾情绪有些低落。陈序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给她热了杯牛奶，然后坐在她身边，陪她看一部无聊的纪录片。

　　“我在想，”温禾忽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以后有了孩子，你会像现在优化代码一样，试图优化育儿流程吗？也会给他戴各种监测手环吗？”
　　陈序认真思考了很久，才回答：“我会尝试理解他的需求，并寻找最有效的方式满足它。监测不是目的，目的是减少不必要的痛苦和试错成本。但……”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认识到，人类情感的某些部分，可能存在无法被完全优化的‘冗余’，而这些‘冗余’，或许有其存在的必要价值。”

　　这是他第一次承认“优化”并非万能。温禾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当然，”他又恢复了技术派的严谨，“这需要大量的数据学习和模型调整。”

　　温禾靠在他肩上，叹了口气。看，让他完全理解感性的世界是不可能的任务。但他愿意去“学习”，去“调整”，这本身，或许就是他能给出的最甜蜜的承诺。

　　只是，未来的路那么长，变量那么多。他的学习速度，能跟上现实变化和她的期望吗？温禾不知道。她只是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仿佛握住了此刻的确定性。

　　窗外，夜幕降临，城市灯火通明。每一个亮着的窗户背后，都藏着不同的悲欢、挣扎与一点点的甜。而属于他们的那份甜，混合着算法的冷静和手工牛轧糖的香气，独特，却也岌岌可危地，在时代的洪流中闪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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