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阳

　　等暮听再醒来时，他蜷缩在车窗边的座位角落，指尖深深抠进书包边缘的帆布纹路里，布料被揉得起了细密的褶皱。他垂着头，额前的碎发凌乱地遮住眼睛，喉咙里翻涌着酸涩的恶心感，仿佛胃袋里有一团火在灼烧。
　　车厢里此起彼伏的谈笑声像一层厚重的塑料膜，将他隔绝在热闹之外。他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邻座的夏扬——那个不同班级的男生，上辈子高二的时候只在每周升旗仪式时远远见过几次。此刻，夏扬的侧脸被晨光镀上一层薄金，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密的阴影，却让暮听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慌忙收回视线，将脸更紧地贴在冰凉的玻璃上，仿佛这样就能逃开对方不经意间扫过的目光。
　　暮听知道自己不该怕他，可那种莫名的紧张感，像一根细针扎在脊背，让他浑身发僵，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车厢的颠簸让暮听的胃部再次翻腾，他咬紧牙关，指甲几乎要抠进掌心的肉里。夏扬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微微侧身，动作轻得像一片落叶飘落。暮听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柠檬香，那味道让他想起17岁的图书馆——那天他躲在书架后的角落看书，夏扬穿着白色校服，袖口微微卷起，正帮管理员整理书籍。暮听当时只敢偷偷看他忙碌的背影，直到夏扬转身离去，他才敢探头张望。此刻，那股熟悉的柠檬香近在咫尺，却让他的心跳愈发急促，仿佛要冲破胸腔。
　　“你……是不是晕车？”身旁传来迟疑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暮听猛地绷直了脊背，喉咙像被砂纸磨过般干涩。他不敢转头，只从鼻腔里挤出一声极短的“嗯”，耳尖却不受控地泛起滚烫，连带着颈侧的皮肤都染上了薄红。夏扬递来装着橘子皮的密封袋时，他几乎要缩进座位缝隙里。柑橘的清香沁入鼻腔，压下了胃里的翻腾，但他攥紧袋子的手指关节发白，仿佛那抹橙黄是烫手的山芋。余光里，夏扬翻开了书本，可暮听总觉得他的目光仍落在自己身上，像一片羽毛轻轻搔过脖颈，让他浑身发痒，却又不敢动弹。暮听甚至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在车厢的喧闹中格外清晰，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车行至盘山公路，一个急转弯让暮听猛地绷直了脊背。他死死咬住下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喉咙里的酸液却仍不受控地涌了上来。
　　夏扬迅速拧开矿泉水瓶，瓶口抵在他唇边：“喝一小口，别太急。”暮听颤抖着接过，冰凉的水流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头的慌乱。他抬头看向夏扬，对方却已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回书上，仿佛刚才的举动不过是出于陌生人的本能。暮听望着他微垂的眉眼，心头却泛起一丝涟漪。他想起上周在走廊擦肩而过时，夏扬不经意的一瞥，那目光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他藏匿在角落里的身影，让他浑身发烫。他慌忙低下头，快步离开，仿佛被窥见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此刻，夏扬的善意却像一团迷雾，让他既感激又恐惧，仿佛靠近一步就会坠入未知的深渊。车厢里的喧闹依旧，两人却陷入尴尬的沉默。暮听注意到夏扬校服领口的班级编号——高二（2）班，而自己是一班的。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座位，还有整层教学楼的距离，以及暮听心里那道无形的墙。夏扬悄悄将车窗又开大了几分，冷风涌入时，暮听却瑟缩了一下。夏扬顿了顿，伸手关小了些，只留下一条细缝，既保持了空气的流通，又不会让他着凉。这个动作他做得极轻，仿佛怕惊动了对方。暮听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橘子皮，柑橘的香气在掌心蔓延，却压不住胃里翻涌的酸涩，以及心底蔓延的不安。他想起那天在图书馆，夏扬整理书架时，一本植物学图鉴从书架上滑落，暮听恰好路过，下意识伸手接住。夏扬抬头看向他，目光温和如春日的溪水，轻声道谢后便匆匆离开。暮听握着那本书，掌心沁出汗，仿佛那本书烫得灼人。此刻，同样的紧张感再次袭来，让他几乎想立刻逃离这狭小的空间。醒来时，耳机线垂在胸前，夏扬已经不在座位上了。暮听被刹车惊醒，慌忙坐直身体，发现夏扬正站在过道整理背包。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撞上车窗，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我自己来！”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夏扬却只是指了指车门：“下车吧，枫叶在等你。”暮听望着他率先起身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这个喜欢的人的善意，竟让这场折磨人的车程，变得不再那么难熬，却也让他愈发害怕这份靠近的尽头。他攥紧了手中的橘子皮，掌心被压出深深的痕迹，柑橘的清香却愈发浓郁，仿佛在提醒他这份善意带来的不安。下车时，秋日的晨风扑面而来，带着凉意与枫叶的甜香。暮听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中的纷乱，却瞥见夏扬正站在枫树下，晨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他周身洒下碎金般的光点。那画面美得让人屏息，却让暮听的心跳再次失控。两人并肩走在枫林小径上，暮听刻意落后半步，踩着夏扬投在地上的影子。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耳语。
　　夏扬忽然停步，指了指路边的长椅：“我先去前面探路，你如果还难受，可以在这里休息。”暮听点头时，一片枫叶正巧飘落在他的肩头。夏扬抬手替他拂去，指尖掠过他肩头的瞬间，暮听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抵在树干上。粗糙的树皮硌着他的后背，他却浑然不觉。夏扬愣住了，指尖悬在半空，像被突然按了暂停键的落叶。暮听的心跳猛地加快，他慌忙低下头，耳尖的红蔓延到脸颊，连带着眼眶都微微发热。夏扬却已收回手，转身快步向前走去，背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暮听望着他消失在枫林深处的背影，掌心还残留着橘子皮的清香，以及方才被触碰时那道战栗的温度。他忽然想起，那片拂过肩头的枫叶，像一枚无声的印记，烙在了这个秋日的清晨。风起时，漫天的枫叶如火焰般飘落，将两人的身影淹没在绚烂的红霞中，仿佛连时光都在这瞬间停滞。暮听总觉得夏扬有些不太对，他更加怀疑眼前的人不是夏扬，而是造成一切不对的人或者说他也是重生的，暮听更偏向后者，接下来就看夏扬有没有发病了。
　　前面夏扬正往前走，走到一个拐角处，被一双手捂着嘴拉进厕所里。“呜呜呜呜……你们干什么？”夏扬被一把甩在地上，眼睛慢慢适应了环境，面前是三个男人。一个男人捏起他的脸，“你说你个男人长得这么漂亮，不就是用活该吗？”夏扬才不管他一脚踹飞了一个。
　　“哟，有脾……”还没有等他说完就被夏扬一拳打晕了，“你……”夏扬对剩下的人比了个割脖的手势，“滚。”在他说完以后哪个人拖着另外两个人走了。
　　突然夏扬觉得眼前的视线模糊了，不好，又犯病了，我的药呢？夏扬不受控制的倒在地上，药瓶早已不见，他的瞳孔渐渐失焦，身上的疼痛感刺激着他，同时一股窒息感如洪水一般涌来。时间和上辈子差不多。
　　另一边暮听见夏扬久久不回，在路上随便找了一个人文：“有没有见到一个和我长得差不多的人，班级编号是高二2班的，然后带眼镜的？”那个人迟疑着点头“有好像进厕所了。”暮听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连谢谢都没有说。夏扬好像听见有人叫他又不真切。
　　暮听进来时就看到夏扬整个人缩在一起，艰难的呼吸着，“夏扬？夏扬！你醒醒。”
　　夏扬眼前模糊一片，嘴里只能发出几个模糊的声音“你……”“没事的，没事的，我是暮听。”暮听一边说一边在自己的书包里找药。“暮……ting我真的好疼。”
　　“没事的没事的，我找到药了。”暮听终于找到了自己提前准备的东西。
　　“不是我的……”夏扬指着暮听手中自己看不清的药。
　　暮听也不废话了，直接拿药塞到夏扬嘴里，“咽下去。”夏扬下意识地服从，反应过来时已经清醒了，“你怎么会有我的药？”暮听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夏扬虽然没有听清但是还是接受了。他没有听见的是暮听红着脸，耳朵发烫的说：“本来就是为了救你啊！”

　　【夏扬的日记（临时）】
　　暮听晕车了，我让他休息一下，我去前面探路，结果被人拉进厕所了，我把他们赶走了，发病了，时间和上辈子重合了，暮听为什么会有我的药？我没有听清楚，算了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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