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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旧梦4
“我叫柳祀遥……你别乱喊了,真的很难听。”
在连着喊了半个时辰二壮后,慕容洵如愿以偿知晓了她的真名。
“这样才对嘛,小遥遥。”他笑着树上从跳下来,拍拍身上的土,“你住我院里那间偏房就行,已经叫人收拾好了。”
“我跟你住一个院?”
“不行吗?我让你单独住一处算好的了,那地方本来是归云的,他现在得跟我挤一间房住了。”
明明是你想和他住一起吧。柳祀遥愤愤地想。
但自己毕竟是要靠人家给钱活着的,于是她恭恭敬敬地问:“那世子殿下需要我干什么?扫院子还是洗衣服,或者你要是不嫌弃的活,我地可以下厨做坂。”
“不用,都不用,你先住两天再说吧。”
柳祀遥倒也没跟他客气,眼见天色不早了,简单洗漱后便回房睡下了。
“岁岁!”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有人在说话。
“什么人?”柳祀遥起身,只见房门不知何时已被打开了,月光透过门缝照进来,隐隐约约能看见那里站了个人,看身形应该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
她立刻警觉起来,刚要开口大喊,却看那人举起一根手指竖在双唇间,轻声道:“岁岁,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吗?”
“你是谁?”
“我就是你啊。”女孩走到她面前,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肩,“好好看看这张脸吧,我们已经在梦里见过很多次了。”
柳祀遥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为什么一直缠着我?”
“因为你忘了很重要的事呀,岁岁,忘了可就回不了家了。”
“回家……我的家在哪里?”
“你跟我来,你哥等你好久了。”
女孩扯住她的袖子,不由分说地向门外走去。柳祀遥只觉得两个自己慢慢融在了一起,就像是受到了某种指引一般,向着前些日去过的石桥边走去。
有人提着一盏兔子灯站在桥边,那点微弱的光隐约照出了一小片石阶。
“岁岁,过来让哥哥看看。”
柳祀遥看不清“哥哥”脸上的表情,但听他的声音应该是刚哭过不久。
此刻,灯内的蜡烛燃尽,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两人谁也没有再向前走,就这样默默站着。
过了好一会儿,柳祀遥才听到他的声音响起:“我留了一盘残棋,你要记得去了结我的遗愿。”
见没有得到回应,他继而十分平静地说道:“我想下赢那局棋,结果把自己搭了进去。而我希望你——去毁掉那张棋盘。”
“我不太懂……”柳祀遥有些害怕,“我甚至,不太确定你到底是谁。”
“没关系,等时候到了,你自然就会明白一切。”他走到她的面前,将那盏灯向前伸去,“路上黑,拿着吧,是你最喜欢的样式。”
“可是它已经灭了。”
“那我送你吧,就当是我们一起回家了,你之前不是总吵着要带我一起回家吗?”
柳祀遥点点头,鬼使神差地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次日柳祀遥从房里推门出来时,看见归云和慕容洵两个人齐齐站在自己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脸色难看极了。
她好奇地问:“你们俩没睡好?”
“你你你……你晚上怎么还梦游啊!跟中了邪一样。”归云哆哆嗦嗦地指向慕容洵,“他昨晚听见院子里有动静,非要把我叫醒一起出去看看,我俩一推门就看见你……”
“我看你真是住那破屋子被鬼盯上了。”慕容洵打断归云,直截了当地给柳祀遥描述了她昨天夜里是如何像个疯子一样绕圈转了又转,最后抱着柱子开始嚎啕大哭。
听完二人的一番话,柳祀遥反倒松了口气。只要是梦,就无所谓了。至于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哥哥,还有什么棋局棋盘,她更不愿意再多花心思去想。
到燕王府后的第二日,柳祀遥依旧扮起了男装。慕容洵对外宣称她是自己新招的侍卫,上哪都要带着她和归云。
府里请了先生们定期来教世子读书习武,在征得慕容洵同意后,柳祀遥便跟着他来旁听。
没过几天,慕容洵惊讶地发现她懂得还挺多,先生讲课提问,她多数时候都能对答如流。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不知道,”柳祀遥摇摇头,极为平静地回答他,“但我看那些诗词文章,仿佛是见过一般,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下一句了。”
那她自然是先前知道这些了,可若她真是什么穷苦人家、父母双亡的孩子,连书恐怕都要去求人借着看,怎么可能懂这么多?
慕容洵确实好奇她的身世,但更多的是不服气。他绝不允许自己被别人比下去,于是一连几日放课后都躲回房里,偷偷记忆那些还未学的东西——他记心确实好,说是过目不忘也毫不夸张。
总之后来再上课时,两人已经不分上下了。吊儿郎当这么久的小世子,突然有一天开了窍,开始主动学习了,授课的先生们在惊讶之余,也十分满意地向燕王夸了他一番。
他也曾想过叫归云一起来听课,但最后在对方的强烈抗议下还是以失败告终。比起背书,归云明显更愿意去院子里拉弓射靶子。
柳祀遥看着窗外那个匆匆离去的身影,笑着戳了戳慕容洵:“你瞧,归云又跑了。”
“随他去吧。”慕容洵叹了口气,合上手中的书,“话说,你想不想学点功夫?”
舞枪弄棒的事情柳祀遥不太喜欢,但慕容洵觉得为女孩子学些武艺用来防身也不错,便找人铸了把轻巧些的剑送给她。柳祀遥经不住他的央求,便每日早早起来,陪着他和归云一起习武。
慕容洵一直想报当年她把自己拖进水里的仇,总在寻找机会,准备和她再打一架。但直接提出来多少有些不妥,反倒显得是他欺负人家了,于是等她跟着自己练了一段时间后,慕容洵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喊住了准备去书法练字的柳祀遥。
“喂,小遥遥,你敢不敢跟我比试比试?”
柳祀遥正边走边低头背着书,冷不防撞在了他身上。
“走开。”她没好气地说。
“就这一次,你难道不想展示一下最近练习的成效吗?”慕容洵拦住她的去路,不肯放行。
柳祀遥禁不住他的死缠烂打,最终勉强答应了这场“比武”。于是两个人在院子里随便找了块空地,清了场后便各自摆开架势。
可慕容洵刚冲到柳祀遥面前,还没来得及出招,就见她两眼一翻,身子左右摇晃了几下,“扑通“一声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晕过去了。
慕容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住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反应过来,随即扯开嗓子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归云闻声而来,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柳祀遥,他也吓了一跳。
“你不是说就简单过两招吗,怎么把她打晕过去了?”
慕容洵正急得六神无主,见归云来了,抓住他匆匆推出门外:“没时间跟你解释了,总之不是我打的,你快去外面的医馆叫个大夫来给她瞧瞧!”
请来的大夫给柳祀遥诊了脉,略加思索,提笔写了张药方递给候在一旁的归云。归云连声道谢,接过后便匆匆赶去抓药了。
“她这是什么病?”慕容洵问那大夫。
“回世子的话,这位公子瞧着像是中了画堂春的毒。”
“画堂春……”慕容洵闻言皱起了眉,“灼锦楼那酒?”
大夫摇摇头:“不是酒,是江南那边的一种毒。有些人牙子拐了小孩或少女,为了不让他们反抗,日后好转手卖出去,就会用这画堂春让他们失忆,但若是把握不好剂量,可能会要命。”
“那……能治好吗?”
“他这毒少说也中了三个月了,加上剂量确实不小,想恢复记忆不太可能了,现在只能先吃些药把身子骨养一养,保住命最重要。”
送走大夫后,慕容洵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柳遥,伸出手去探了探她的鼻息,才终于放下心来。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在慕容洵眼里,她是世上最完美的女人,可就是那样一个漂亮又温柔的人,毫无征兆地就离他而去了。当年他还太小,不懂什么叫生死,只记得自己站在床边看着她时,她也是这样安详地躺着。下人把他拉走的那刻,他才惊觉自己好像永远失去了什么。
生离死别这种事,纵使见过千万次,也始终学不会如何去面对。
更何况他到现在也才十五岁。
胡思乱想间,他忽而看见柳祀遥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喃喃地念叨着什么,便凑近了去想要听个究竟。
“哥……我不嫁……你跟我回家吧……”
她会是被家里人卖掉的吗?想到这里,慕容洵心里猛的一颤。其实他打心眼里觉得失忆挺好的,毕竟遗忘后就不会痛苦了,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他也想忘掉好多事情,但过往的每分每秒都像是打上了烙印般,在记忆中挥之不去。
这时归云敲了敲门,探进脑袋来:“阿洵,厨房那边说药熬好了,我端过来让小柳现在喝?”
“我去吧,你帮我看着点她。”
慕容洵取药回来后,将碗端在手中,小心翼翼地舀起汤药,一勺勺喂到她口中。从来都是别人侍奉他,今日他这样尽心竭力地对柳祀遥,也算的上是头一次。
明明是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姑娘,他却那么上心,生怕她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是因为喜欢她吗?他这样问自己。
慕容洵压根没计划过未来的日子该怎样,从来都是得过且过,混一天算一天。他并未动过要娶她的心思,只想让她陪自己几年,日后她若是想留,便护她一辈子;若是要走,也随她去了。
时隔多年能再见到你,说明还算有缘,等什么时候缘分散尽了,只要你愿意,我也能想办法再续上。
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你在我身边,什么都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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