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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适
明天是国庆节,江溪月带了几本书轻装回家。许是放假的原因,地铁站人很多,为防东西被偷,她把书包背在身前,好不容易进了车厢,又挨挨挤挤到了靠近座椅处。
扶稳后,她回想着学校里的事。家庭经济困难补助,她之前还很苦恼要不要申请,但是她仔细看了班委发的消息,有一项不符合规定,所以就打消了念头;入党申请,她已经是团员了,也知道会对后续发展多有助益,但她自认做不到舍己为人,且各方面的要求很高,所以兴趣不大;校运会还有两项没人去报,体育委员不得不采取抽签的方式把人数补上,好巧不巧她抽中了800米比赛,另一个女生抽中了跳高。她身量不高,还庆幸抽到了跑步,可事后非她所想的那么快乐。
屁股被人碰了一下,江溪月一阵羞恼,环顾周围,有男有女,都忙着各自的事情。心想她姿色平平,是不是多疑了,许是不小心碰到的呢。
高中的时候,她和同学结伴外出买日用品,回来坐公交车,人太多她和同伴分开,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有个男人中途上车,坐在她旁边,困得睡着了。他的头随着车辆行驶往她这边点,她不时躲避想出去,又不好意思打扰他睡觉,一直等到下车,才大着胆子说:先生,麻烦您让一下,我要下车了。
她说了几遍,都不见他醒,心里很是着急,怕司机开走了,又不想碰他,最后还是几位热心的大叔、大婶大声把他叫醒才下车的,经过他的时候,还被碰到屁股。她下车之后,莫名的委屈、恶心、羞耻,没有对同伴说这件事。
不懂又被谁碰了一下,她尚存警惕,眼睛一瞥,看到尚未及时收回的咸猪手和男人躲闪的目光。
江溪月硬是挤到另一个地方去,再次把心里复杂的感受忍了下来,谁会为这么不起眼的她出头,眼中的图标有些模糊,快到站了,快到站了……
江溪月没有回头,逃窜而出,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忙忙碌碌地也就忘了。她不知道,性骚扰无关年龄,容貌和体型。
她回到镇上,电话已经打给老爸,等待他来的这段时间,她想到方琪练毛笔字,也觉得自己该练练字了,在新开的书店买了字帖和钢笔后,又在一家超市买了洗面奶。她见舍友早晚都用,在这样青春靓丽的校园中,她的爱美之心又被唤醒了。
江海爸爸先接了在镇上读初一的弟弟。
江朝坐在电动车上玩着新手机,抬眼见江溪月走来,头颅歪向不远处的奶茶店,粗声叫唤:“月,请我喝奶茶。”
那语气、那姿态,活脱脱一个流氓。
江溪月看着他手中原本属于她的新手机,心中余怨未消,又听他变声期鸭嗓似的声音,气恼道:“没钱。”
“骗人!刚才路过还见你去超市了,回去后零食分我一半。”
江溪月没有翻白眼的习惯,冷笑一声:“做梦。”
“得,以后也不分你。”江朝说完,朝着奶茶店走去。
江溪月把书包放下车座上,看见不远处她老爸提着一袋猪肉走来,那份量真少。
江海见江朝喝奶茶,略带怒意道:“刚才吃辣条、热狗,现在又喝奶茶,哪有这么多钱给你花。”
江朝没听进耳中,脸上涎笑:“月请我喝的。”
江溪月嘴角一抽,又无声冷笑,辩解无用,反正买都买了。
三人回到家中,江朝放下书包就在楼梯处蹭网打游戏。地里还有一堆事没忙完,江爸爸叫江溪月去喂鸡便出去了。
将近傍晚七点,江溪月喂鸡之前叫江朝切肉、煮饭,回来还见他坐在楼梯打游戏,只好自己动手。
爸妈回来见她没煮饭炒菜,第一个说的就是她,谁叫她是姐姐。弟弟不懂事,姐姐那么大了,难道也不懂事吗?
江溪月炒菜之后,盛出一碗放在旁边,碗中瘦肉居多。江鹃女士打工很晚回来,好多次回来都没什么菜了,她不喜欢吃肥肉,江溪月听她抱怨就留心分出,毕竟他们家吃菜吃得猛,肉菜就更猛了。来村里卖猪肉的大娘因病故去,就没有人来卖了。
江女士吃完饭,问了她在学校的情况。
江女士一边看电视,一边说道:“月,开学了,你多尝试交朋友。别说话声音小得像蚊子,也不要总是害羞,大胆主动点,多跟同学出去玩,钱不够也要说。”她还没有嫁人之前,也是安静内敛的性格,嫁人之后,被生活磨砺,渐渐变得精明强干。
江爸爸怪她总是出去打工,还说能挣多少钱,希望她忙完之后再回家帮忙。江女士打工的钱都给两个孩子读书了,没有通天之能,既累死累活地外出打工,还要回来帮衬家里。
江爸爸在旁附和:“买些营养品补一补。”
妈妈的话倒是真的。爸爸的话来来去去就这些,给钱的时候倒是问东问西,江溪月心里自然是希望多多益善啊。
“嗯,营养品就不用了,会多吃水果的。”江溪月想起电视机上面过期的维生素片,那是老爸买的,气味古怪还难吃,又想到喂鸡的时候见到的婶婶,问道,“隔壁的婶婶,她生了男孩还是女孩呀?”
江女士语气哀愁道:“女孩,一连三胎都是女孩。”
江溪月听说他们家想要个男孩,如今又是女孩,她心中百味杂陈,为什么非得要个男孩?他们家住的瓦房前年遇到台风,梁木腐朽还坍塌了一大块,用这些生养孩子的钱改善居住环境不好吗。虽是这么想,不过这事也不是她一个小辈能管的……
她又看了一眼房门外,坐在楼梯上打游戏的弟弟,长叹一口气。
江爸爸一家和叔叔一家共同居住在一栋三层的房子,顶楼晒稻谷,二楼放粮食、以前建房用的木材,还有两间是叔叔婶婶的住处。二楼夏天很闷热,开电风扇还是很热。一楼两间房放杂物,一间是叔叔的厨房,一间是他们四人吃饭睡觉的房间。江溪月和江女士睡一张床,江朝和江爸爸睡在椅背平放的木质沙发上。另外的两间浴室、一间厨房各自开辟。
次日,江溪月随父母干活回来,想喝酸奶,发现书包里面的零食少了几包,有两瓶酸奶表面看着完好,实则空了。家里就这么点地,她能藏到哪里,弟弟吃就吃吧。
在三楼楼梯蹭网看完电影版《尼罗河上的惨案》之后,她给兰亭午发了消息。
X-月:书和电影都看了,查了一下,我还看过她写的《无人生还》,只是时间久忘记了。书和电影都挺不错,现在惊觉悬疑类书和电影我都没看过多少。电影的服化也好看,还有埃及的景象。哎,不知道有生之年,有没有机会去国外看看实址。
发完之后,她拿起《围城》看了起来,有一句很喜欢:我爱的人,我要能够占领他整个生命,他在碰见我以前,没有过去,留着空白等待我。
她将它抄下来,打算看完之后,提前写读书笔记。
兰亭午在房间对着曲谱弹吉他,弹累了之后,拿起手机向客厅走去。
兰女士和夏叔叔都去上班了,只有她和夏叔叔的儿子夏镜台在家。夏镜台考上了名校L大,读计算机之类的专业,国庆放假也回来了。自上次他大一放假,以醉酒之名猥亵她之后,她心里就很讨厌他,虽然他事后道歉,求她不要声张,还说在学校附近租房了,尽量不回。她心里还是有个疙瘩,不想跟他相处在同一个空间。
为了避开他,高考后她参加了一个公司的招聘,笔试过后,进入面试环节,笔试通过者玩公司设置的游戏,最后比他分数低的男生被录取了。有个跟她聊的投缘、被录取的女生事后跟她说,她所求的职位只招男的。职场上性别歧视不在少数,她退而求次,在一家麦麦劳打暑假工。
四人住在一梯一户的平层,她慢步走出,见客厅没人,才快步走向厨房,拿出昨晚做的酸奶杯。她坐在餐厅用勺子挖着吃,拿出手机看,回江溪月发来消息。
Lan:她的《东方列车谋杀案》也好看,有兴趣的话,你看看。
Lan:我也很想到国外旅游,想考证潜水、开摩托艇,玩尾波冲浪,滑翔伞……当然这些项目国内也可以,不过总按捺不住想出去看看的心。
这些项目,江溪月只在手机上见过,看过之后,略过不谈。
X-月:好的,还有什么悬疑类型的吗?我想看不同作家的作品。《白夜行》看过了,两条线并行,还有性描写,我这个人比较俗,就记得这点了(哭笑不得脸)
Lan:挺正常的,我也“贪财好色”。有本《丰乳肥臀》就是冲着名字去看的。最近看马尔克斯的《一桩事先张扬的凶杀案》还不错,你可以看看。
半杯燕麦酸奶吃完,江溪月的消息弹出。
X-月:我正想看他的《百年孤独》,听说很难读。你推荐的这本书,搜了一下图书馆的书,没有找见,估计被人借走了。
Lan:我家里有,假期回去后,我把书带给你。
X-月:那怎么好意思,一些杂物加上一本书,有时候背着也重。
Lan:一本书又不重。
X-月:好,那谢谢啦。
兰亭午回复消息后,把酸奶杯放在餐桌上,去了书房。
书房大部分时间都是夏叔叔在用,有一处是专门辟开给她和夏镜台用的,满墙的书,高处需要爬上梯子去取。
兰亭午没戴眼镜,花了些时间去找,书放得有些高,她爬上梯子滑过去。
她有几本书想看,找出来后先放着,下来后再把它们一起拿下来。
“亭亭。”门口一道朗润的声音传来,兰亭午一瞬僵硬,是夏镜台回来了。
身后脚步声渐近,脚下的铁梯搭上一只白皙干净、骨节分明的手——这只手摸了她的胸。
隔了几个月,她还是觉得莫名的羞耻、恶心、不适。
她将书放在够得着的低层,黛眉微蹙扭头看了他一眼,缓缓向下。
看他身上的球衣,原来是去打篮球了,书房他要用就让给他。
夏镜台看着她身上的淡蓝色印花衬衫,他还记得她身上香甜的气味,像玫瑰的馨香,又像莓果的酸甜,总之很好闻,身体绵软,似棉若絮。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动了念头,只记得她穿白色的蕾丝长裙很好看,像油画里的古典少女,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天爸妈都出差了,他跟朋友聚会喝了酒,很晚才回来,她可能饿了,在冰箱那里吃吐司。见他躺在沙发上,她给他冲了杯蜂蜜水。
许是接水杯的时候,碰到了她细腻柔滑的手,许是她弯腰时不经意间露出的一痕雪脯,许是她明澈温和的眼眸中流露的关心,潜藏的欲念狼突鸱张般躁动起来。
他看过法律科普,他们不会结成夫妻,可越是禁忌,诱惑越大,她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他虽然喝了酒,可脑子还很清醒,趁她不注意,强行把她抱在怀里予取予求。
泪珠在她美丽的脸上流淌,越发动人心弦,他感受着她颤抖、绵软的身躯,理智与欲念争执着,一时心软,让她挣脱了。
他彻底清醒之后,心中恐惧,哀求她的原谅,保证不打扰她的生活。她虽然没有告发,却一直躲他,他也试图去忘,可越想忘却,记得越清楚。
这么久,对他的惩罚也够了吧。
“亭亭,你还在生气吗?”夏镜台见她有意避开他的手,收了回来,见她不搭话,又道,“是哥哥错了。我向妈问了你的近况,她说你学微积分有些吃力,我成绩还行,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夏镜台长身玉立,长得斯文俊秀,说得诚恳。
兰亭午如风过耳,不为所动,取书离开了书房。
在那段痛苦的时间,她想到了很多,自身的衣着,露肤度像巴甫洛夫的狗引起了对方的条件反射?不是的,她不认可“受害者有罪论”这一套。
或许是缺乏那份孤注一掷的勇气吧?没有坚定的信念,那种情况难以取证,即使成功了,最长的拘留期限是37天;没有坚固的情感后盾,重组家庭相互融合不易,加之她不想让妈妈和干妈伤心,她甚至带着点自欺和侥幸,往日他对她真的很好,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可她还是恐惧,怕无法应对那些未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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